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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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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尽窗阁外奚奚落雨,长发男子轻轻把两颊旁的发别在耳后,指腹触碰到面前的白瓷茶杯。
他观望着杯中的茶水,只见着漂浮其上的茶叶从青绿逐渐魔染成墨色,此时屋外的树植也从生机盎然变得死气沉沉。
今日并非妖魔鬼怪作祟,因为山中所有生灵都感觉到了,甚至连司泉都在嚎叫。
本就是在高山处的山神府威严凛凛,在北山深处藏匿的妖魔们自是不敢侵扰的,但山中不止有小妖怪还有食肉寝皮的魔。
灯火闪烁迷离,边川郁不紧不慢从木凳上站起,起身出门。
他抬起头看着悬挂在夜空的半轮月说
"吞日食月之景,许不得安生了。"
而后边川郁变法出现在霍轩的房里,看着他的睡颜,愁绪慢慢占据他的眼。
他提起衣摆再次走出门,嘱咐司泉看好霍公子以后,用手在客房门外行云如流水画了几道符文。
他爬上山又再次回到楼塔里,一声巨响关上了塔门,把所有尘事拒之门外,如同往日般凝望着他守护的佛像们。
往后的几日里,霍轩直直赖床睡到了晌午。
等他终于起来推门后,就看见柴犬司泉在外头舔着毛爪,他忍不住逗弄起来,把司泉翻过来对着人家的圆肚子摸了摸,再揪起司泉的尾巴。
但它却万分地不配合,甚至从霍轩怀里跳下来,用后足刨了土往他身上。
"哎呀,你这只坏狗!快回来,怎么这么胆小呢我对你可是一片好心!"
霍轩想:今天就炖火锅,狗肉的。
司泉跑到后院去啃骨头再也没理霍轩,也再没找他玩耍。
等到下午边川郁带来饭菜回来后,霍轩就讲了这件事,笑得他弯了眼角拂袖掩面。
霍轩忍不住问"怎么了这是有那么可笑吗?我……"
边川郁冷静地回答他"司泉本就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你的气,你只需要给他根肉骨头就好了。"
猴年马月,现在的狗都要台阶下吗?
霍轩还是再问了问"真的这么容易"
果不出然,晚上霍轩多往司泉的碗里放了没吃过的新鲜红烧猪后腿,司泉又继续傻兮兮跑回霍轩脚边蹭。
但一般这时候边川郁就高兴不了,于是司泉又被逮着尾巴丢了出去,第二天司泉就对边川郁大叫汪汪,声讨。
于是轮到霍轩滚到地上抱腹大笑。
不知在北山住了几日之久,已经忘记朝夕,难得暴雪也变得柔情,许是万物皆会累琼芳停在枝上歇息。
眼看潇洒时光已有一月之久,霍轩在北山神府中流连忘返也不曾想起世外的冷寒万千。
他后来就问起边川郁才知道那是前山的灵物被扰,他正好要前去察询便就带着霍轩到了青竹林深处。
边川郁便说“出事的是那棵北山最老的树前,不知哪处招惹邪祟就腐蚀了老树的灵根筋脉。”
霍轩亲眼见到了参天大树,就他自己的视角从下往上看,那还真是望不到尽头,连纹路都流长如河,于是他也不稀奇此树为何被称为"云举神木"了。
但相传是多年前隐居北山的哪位大神仙留下的慧根,白夜晚暮时树就如同北山的天方地标般巍然挺立。
今天难得出府的霍轩穿着身如晓月的白衣,长至背脊的长发被扎成马尾,只是看起来规规矩矩,实际上懒惰地连腰带都系地敷衍。
两人一犬在一个月时间萌生了奇妙的友谊,于是还要劳烦山神大人亲自上手给他重新系了一遍腰带。
边川郁弓下腰正在给他整理,他却十分不老实地摆弄着别人的头发,还顺手编了三股辫。
"嘿,边川郁!”
"……"
"老妖怪!"
霍轩觉得十分有趣又喊了声山神。
"何事。”他脸上写满,等我系完再说你就不能好好穿衣吗?"
霍轩回答到"我是因为穿不好衣服才穿不好衣服的吗?我是因为想穿不好,才穿不好。"
边川郁给了他一个白眼。
霍轩刚说完后就有团白色的东西从神木上面呼溜滚下来,而那团东西怎么看都是一只白狐狸。
它突然化成有狐耳狐尾的少年郎模样,漫不经心又眯起眼睛笑着,他嘴里还叼着片绿叶,狐狸少年夹着毛绒绒的尾巴飞快地跑到两人面前,热情又欢快的说
"好久不见,边大人。九歌等您许久了,总算是再次见到了。"
九歌忽然就竖起来了自己狐狸耳朵,浅色的妖眸子转了转,可爱得微笑起来说"那我知道大人现在还……啊啊!你在干什么"
正当小狐狸还说着话的片刻,霍轩就上手摸住了他的耳朵。
边川郁解释到"他并不认识你这个冒失神木灵,还是先把正事办了吧。"
九歌满脸写着“谁才冒失你看清楚啊!”
霍轩正对着云举神木眺望,他的注意力全被这棵参天大树给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云霄处,仿佛被困在原地和土地生根,他甚至神态恍惚地把额头靠在树那里。
边川郁看也没看九歌径直走到了他面前,听见霍轩说"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
突然山林里的群鸟飞掠,乌鸦惊叫,他们面前本来高大状况的树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大响声。
"哄哄……哄哄哄哄……哄哄哄!"
狐狸的耳朵垂了下来,他好像对于这个声响非常不适"就是这个声音,这种像……寺庙敲钟似的声响。"
"啊啊啊!真的烦死了,我已经好久没有休眠过了。求求两位大人快找出办法解决吧。"
九歌说完就激动地跑得飞远,留着边川郁和捂住耳朵的霍轩。
霍轩"你都不堵住耳朵的吗!"
边川郁的长发随着风被吹散,巨大的声响也震地他脸色微变。他扬袖露出双手,附上霍轩的手,一瞬间那闹人的钟声便停下了。
霍轩"这是怎么,停下来了吗?你没事吧,没聋吧"
边川郁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霍轩脸上的灰尘"我没事,我施法术让你听不见这个声音了。"
霍轩站稳脚步,用手指关节敲了树几下,又对旁边的人说"真的太吵了,要不是我们住的离这里远,我都得日日失眠。"
突然霍轩被一个东西砸中了头,他低头看,是早就躲起来的九歌。
"我去,你们犬类是吃什么长的?砸人的重量跟石头一样!"
九歌化为原型尴尬地扰了扰头,他告诉两人在方才钟声响起的时候地面上裂开出硕大的洞口,几行人推测这可能就是云举神木怪声作起的蛛丝马迹。
霍轩开口问道“谁先进去?”
来不及别人去反应,他就迅速地跳入了洞里了。
另外一边的边川郁扶了扶额头,也青衣扫尘跳了下去。
霍轩胆子大走在最前面,看到了两旁漆黑,而脚底还有流过的溪水,洞中空寂传来他们几个步伐的回音,胆小的九歌还被头顶滴落的水点吓地半死。
“我们还要走多久小白狐,你不是这木头生的吗,搞不明白”
“抱歉亥时生大人,我只是借着神木灵气来靠养自己的妖魂……在我诞生之前,神木就已经在北山了,真正的根源只有山神知道。”
霍轩立马看了看边川郁,但也没从他从容自若的脸上看出什么,也不回答任何的话。
后来霍轩突然因为水里的淤泥滑倒,正抱怨着“哎呀,这树下面都是什么鬼路!”
本来极浅到脚踝的溪流忽发猛涨,逐渐到小腿,以至于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沿波讨源。
边川郁抓紧霍轩,但是还是晚了一步,水已经没过腰际,两边的岩壁被水拍溅出浪花,来不及反应三人已经被冲散。
一炷香的功夫后,水又退了下来,霍轩从地上站起来,他的衣裳和头发皆被打湿,四处顾看都没有找到山神和狐狸。
“有人吗?这里有没有人啊!”
霍轩又了一口气大声喊到“有没有人啊!边——川——郁!”
传来的只有划破空气的回音。
不知霍轩走到了哪里,他顺着洞里的岩壁藤蔓爬了上去,用溪水里的石头砸出了个口子。
他也是运气极好,一砸就砸中了软地,泥土从上面像碎片般散落下来,他爬出了树底洞,又来到了个陌生的地方。
霍轩现在看起来十分狼狈,等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抛开脸上的灰后,才有时间仔细观察他现在的处境。
突然那震耳欲聋的钟鼓声又响起,霍轩只能痛苦得捂住耳朵。这迫使他抬头,却发现了目之所及皆是数丈高的金佛像。
矗立的佛像,不是一座,而是有成百上千座的佛像,从他的四周处再到头顶都有佛像。
那些佛像都是同样技术雕刻而成,但是面部却残缺不堪,有些佛像甚至见身不见首。
“这些都是什么鬼佛像难道被附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可恶,那些声音都是从佛像里传出来的……”
说完霍轩就意识逐渐模糊,但只是一瞬间他看见了不同的的场景:周围是一片漆黑,他像是在水里,身体被锁链拽住,还有痛苦无声的嘶吼。
他再睁开眼看到的还是那些佛像,只不过声音再一次消失,水从头顶滴到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霍公子……”
说话的是边川郁,已经和九歌找到他了。
霍轩缓了缓又问询“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哪里阁下得给我说实话。”
边川郁“云举神木里面,或者也可以说是在山神府的塔楼里。”
忽然霍轩用剑劈开一处障碍“佛像下面有东西,我猜应该是湖。”
边川郁抱手心里已经开始怀疑霍轩,明明是书生却能会用剑,且一看便是练过。
他淡淡回应“下面不是湖水。”
霍轩好像注意到他审视的目光,心道不好“这样啊,小生方才只是随意猜测。”
此时九歌抛开土地后发现掩盖在下面的白色石头,九歌用爪子摸了摸
“一般石头的灵力不会这么强吧?”
九歌还注意到了不对劲,随后说道
“云举神木已经被侵蚀,现在肯定也是没救了。”
他又看到霍轩一副好像要大显生手的样子
九歌震惊到“你要干什么!边大人您看看他,那是我的窝啊!”
霍轩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你又不是真正的神木灵,别再鸠占鹊巢。”
边川郁微微颔首“劈开吧
“三思啊!……”
等到最后九歌和边川郁两人退到远处后,霍轩就立马指剑向下,内力集中直击土地。
霍轩于是劈出来了一个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巨大深坑,而后三人才看到里面的完整原貌。
地底水已干涸,坑周围都是深色血痕和狰狞爪印,但那下面根本不是什么石头,而是巨大的野兽骸骨。
与其说是埋葬在那里,还不如说是曾经在这里饱受折磨,最后痛苦死去只留下骨头。
那天过后,几人再不提在佛塔内看到的惊悚画面。
深山夜风像着了魔,狂刮不止,好似吞噬山海的洪水猛兽,叫嚣着,撕咬着。
草木也被牢牢困在风中,它们挣扎扑晃,风却钻孔,不由分说地将白雪俘走。
凡人总是会把自己的思绪藏匿,独享无尽长眠的黑夜,锁住自己沉淀于一身的疲惫。
即使是屋外电闪雷鸣,也扰乱不了山神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
檀木淡香心醉,萦绕鼻尖,充斥着塔内楼阁,灯亦没有止住,燃心依旧通明。
在所有佛祖菩提的慈目凝望下,金钟从褪不掉的记忆中长鸣彻响,无数的僧人敲击木鱼吟唱佛经,那些梵咒声天旋地转一遍又一遍重复。
庄严又冷漠。
边川郁又从颠倒混乱的梦中惊醒过来,他拂袖一挥身旁的油灯便亮起,灯影笼罩半个身。
一头乌黑茂密仿佛川流垂地的头发,那双剑眉下却是对细长的桃花眼,嘴唇极薄却生为俊秀绝伦的廓形。
细致如美瓷的肌肤,身穿着淡雅如雾的白衣,手腕处松松挽起,素简略带华美。
鸡鸣晨起,新日东升。
霍轩被佛像留下阴影后,虽然也在歇息,但他觉得昨晚是有史以来睡得最踏实最酣的一次,起来伸了个懒腰都还意犹未尽。
他在昨晚就把带来的书都被丢在了地上,却十分满脸得意和新奇得从怀里掏出个东西。
那宝贝是半块隐隐泛着光的碧绿翡翠,工工整整刻着“月痕”两字。
霍轩拿出来仔细得端详了会儿,但不过此时他在想些其他事情,并没有注意外面。
他而后就看到了边川郁,青衣飘飘垂落至地,正靠在门边看着自己。
一时间有些尴尬难言,弄得霍轩想尽办法都没琢磨出该怎么和边川郁解释。
可是边川郁先开了口,好像没瞧见被他偷走的东西
“公子昨夜睡得可好有没有什么求需”
霍轩“挺好的......我也不需要阁下再准备什么,很好了。”
边川郁进屋后,端庄地坐到了木椅上凝视他。
“我还是招待不周的,在这穷山僻壤,野木山林的也没有好酒款待。”
他突然语气变了,站起来捏住了霍轩的手
“才迫使公子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坏事。”
霍轩被大力扼住手,他笑着回应“可我本就坏得很,我也说过阁下要看清楚了……”
“谁,看,起,来。”
“更像妖怪!”
说完银光一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书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把利剑直直刺向边川郁。
正当书生以为这一剑必能捅穿男子的心窝时,却发现他的剑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
霍轩他用力想收回剑,却被边川郁一掌击中了腹部要害,应声到底。
霍轩才发现事情不对劲,他本来只是想骗取信任再将偷到的宝物卖掉,结果在这里遇到的目标竟是世外高人,着实着实招架不住。
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于是说“阁下暂且放我一命,我把这翡翠还给你便是,何必出手,刀刃相见。”
然而边川郁却更不理都没有理他,把旋在空中的剑放在手上。
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勾起嘴角,看亥时生眼里便是耻笑到说“赝品龙渊剑。”
霍轩在地上动弹不了,于是只能躺着说
“人在江湖走,坑蒙拐骗的技术而已,您要是想要一个我可以给你做。”
边川郁把剑丢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
他说“假惺惺,大可不必。”
边川郁蹲下身来,捏住霍轩的两颊
“这些日子我差点就被你这表像给骗了,当然,你骗不了我。”
“霍公子现在可以解释,为何屡次做出与自己身份不合之事。”
霍轩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到板上任人鱼肉的境地,示弱的问“阁下到底想要我怎样”
边川郁“名字。”
被揭穿后还一脸无辜的说“我就是叫霍轩啊?”
他以为边川郁好像放松了警惕,就立马站了起来想把边川郁推到在地。
美人也属实没有反应过来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本能反应,没有收力一掌,把霍轩拍到几米开外。
霍轩倒在屋外“……阁下除了玩不起,也是个不可貌相的人。”
边川郁“我问的是你真名字。”
夕阳下,他躺在地上,眉眼的神情好似个平凡的逍遥客,但这时候恰好有风,吹落飘下的花朵轻抚此人脸颊。
后来他站起身把剑默默收回去,直视对面的边川郁回答到
“亥时生。”
第三章
亥时生还以为眼前这个人,只要达到目的后就不会再说对他说话了,但他却对着自己喊出了另外一个名字。
“邪祟。”
与其说是称呼,不如说是比喻,即使此人面无表情但亥时生也知道对方在表达什么。
难得是对方话先说出口了,亥时生也该明白,虽然看起来他们相处得好,但实际上边川郁非常讨厌他。
至于边川郁为什么选择在今天和他撕破脸皮,亥时生没心思也不想去计较。
但又看到对方格外冷漠的表情后,他知道气氛不对。
因为他偷了不该偷的东西。
亥时生推开步步逼近的危险存在,对他语气讨好得说出了些实话
“阁下,我只是一个有些小名气盗贼。就算偷也是为生存迫不得已。”
转过头去看山神大人还在死死盯着他,亥时生觉得如果边川郁此时腮帮子再鼓起来两坨,就和生闷气的小孩如出一辙。
于是他也不打算继续为自己找借口了,把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准备掏出东西还给别人
“我现在就把这绿玩意儿还给你,行不?”
他把翡翠扔过去,边川郁立马接住。
后者这才脸色缓和了些,没有了方才怒目圆睁的样子,变回清清冷冷的美人。
亥时生随意绕起自己耳边的细发,又找了个地方坐下,他看着对方紧紧握住那翡翠,于是再次解释说
“阁下,从二十年前起这天下就大乱了,四季飞雪,暴雨绵绵,阴晴不定的天气使得多数百姓无处耕作,最后饿死在家……”
“我只是混口饭吃。”
他没有抬起头却听到亥时生在说什么,后来叹了口气说到
“我并不是生你的气,可以理解但不能原谅。”
“只因这半块翡翠是我故人留下的。”
听着听着来了兴趣,亥时生激动地从座位上摔下来,气氛被他这一跟头放松下来。
他于是站起来笑着说“故人?看阁下如此珍惜又宝贝的神情,不会是心上人给的吧。”
亥时生以为边川郁会再瞪他一眼,结果不料,边川郁只是望着翡翠微微笑了笑,这次舒展开了眉眼,就温暖如曦风。
他更惊人回答“是。”
山神这一笑顿时让亥时生恍惚,动人画面就这样美进心里。
他连忙恢复表情,只好尴尬回应“哈……真还被小生猜对了。”
然后看着边川郁把翡翠放进上衣左胸口后表情又降下了温,继续对自己说
“公子既然说自己是盗贼,可有名号?”
“当然有啊,我美名远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八成是臭名昭著吧。
无数英雄侠客,闯荡江湖,而他们会为自己设个磅礴大气的名号,积累此生功绩,但也有像亥时生这样,从出生开始,所到之处留下的都是败绩。
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名号有什么寓意,就把自己的头发放下后才轻飘飘的说“天干亥时,朱砂九痣,这名号就取得叫神偷封夜。”
亥时生说完怎知另一人听后就睁大了眼睛。
他还是不在意得笑着“怎么?阁下现在是被我的名号给震撼住了?”
但边川郁的眼神却比方才又冷了七分,周围都像是结了霜般
“为什么叫封夜。”
“多的便不知道了,因为这名儿也是别人给小生取的。”
这次他压抑不住激动,脸上表情虽不变,却上前用力抓住了亥时生的手臂“谁给你取的!”
亥时生一脸懵,也是被吓着了“啊?……就是一个武林盟的人,很多人都喊他……白马王子?”
该来的总会来,都是命中注定。
他松开了亥时生解释道“抱歉。”
“此人乃是天下武林之主,号白驹公子。”
“他的剑法境界无人可及,说出神入化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此人也是雪玉持有者。”
亥时生想能在边川郁这里获得如此高之评价,那给自己取名之人肯定是有目的。
但是他还是装作疑惑说道“削鱼?那是啥好吃吗?”
边川郁嘴角抽了下,再看向他“公子真是……”
没心没肺。
“公子,是如何和他碰上的?他为何为你取这名号?”
亥时生“就是有次偷他东西被他反手逮住了,他说我身手不错,后来问了些我的事就取了这名。”
“第二个问题我回答不了。阁下,我从不闻天下大事,只关心自己的小事,和窈窕美人儿请求的事。”
亥时生站起身来又说“该我询问你了。阁下好像告诉过我,南山只有死人才能进来。”
“那为何我会进得来?”
边川郁语气淡淡的讲“前些日子公子身上死气太重,我便当真以为公子是游魂。”
“这里是北山……”
他听后顿时瞪大眼睛蹦起来“谁死气重!我活得比谁都滋润惜命,巴不得活到百余岁。”
又牵过边川郁的手摸上自己脸“阁下来瞧瞧,来摸摸,货真价实。”
边川郁想把手从他哪儿收回来,却被抓住往下摸到他的胸口。
亥时生虽然身形瘦,在冬日衣服穿得也更厚实,但是仍然能让那个人清晰感受自己的心跳。
他微眯眼眸抬起头,仔细观察边川郁能出现在脸上的表情变化,于是他打算再走近点说“你应该听得到,它遇见你就只会逃跑。”
“越来越快,怎么也停不下来。”
亥时生内心:居然你说我是死人,那我只好也恶心死你了。
而边川郁连忙抽回手时的表情才像是落荒而逃。
他只好整理自己的衣襟装作若无其事。
亥时生又继续回到刚刚到话题,装作惊讶说
“等等,这里不是南山吗?”
“我忘了,我不识字……”
边川郁也此时不知道怎么评价了,只是说“罢了。”
忽然乌鸦惊起,夕阳下昏暗诡异,隐约不祥。
地动山摇,顷刻间眼前的大树如洪水顺势倒落。
司泉跑到了亥时生的脚下,赶过来的还有九歌。
九歌跑过来喘着气说到
“两位大人啊!北山不能待了,好多仙灵都跑了。被邪祟侵蚀的地方越来越多,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亥时生还愣在原地看着已经发生的,听到身旁边川郁说“来的太快了。”
“走吧,总该有办法的。”
九歌拉住他的衣服越发着急得说“这位大人快走吧!从云举神木不能再支撑上气灵泉后,北山的天气也慢慢被外界影响,早就时日不多了。”
“再不走我们的灵气也会被邪祟吞噬。”
边川郁转头又吩咐九歌拿好打包的东西,一切就绪后他们坐上了马车。
车里车外虽是豪华,但马车前却没有马匹拉。
亥时生跟来后忍不住着急问“马都没有,你是准备怎么跑路!”
“司泉。”
只听他一声令下,原本在亥时生脚边的柴犬就变成了健硕高大的棕色骏马。
亥时生从马车里探出头,眼望着生活了一个月的地方。
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在巍峨山峰之上,这里曾峭壁生辉。
云雾总是随风消散,而大荒会把掩盖在山群中的古老建筑抬起。
经历过风雨的山间像是洗过一样,看上去好像离眼前近了许多。
而这世上两座山之间从不会互相生厌,只会彼此尊敬守望。
外界都是风雪,只有这里开满了辛夷花,这里翠竹成阴,下雨过后更是青翠欲滴,这里是北山。
而山崩地裂只在一瞬间,“轰隆隆”巨响震动地面后,北山从此被夷为平地。
他此时内心感慨万千,有些伤感。
九歌说“我们一定能再回来的。”
亥时生是最后进马车,行了许久后,就依次看向坐在主位喝茶的边川郁和在给自己的尾巴梳毛的狐狸少年九歌。
他坐到边川郁旁边问到“就是司泉,它也是妖怪吗?”
边川郁安静打坐没有睁开眼“司泉是玄兔。”
“哦,又长见识了。”
亥时生不想打扰山神就又坐到九歌旁边问“小狐狸,什么是玄兔?”
九歌已经梳完毛正愁无聊,于是乐意解答到
“日为金乌,月为玄兔,关州大地有这两只神兽为镇四方,金乌掌西南,玄兔守东北。”
“二兽相生相存,缺一不可,绝世无双。”
亥时生不禁回想了平时司泉那副憨样,实在难消化。
他想完还拉开车帘,对外面的司泉说“不错,好好干。”
这鼓励让司泉高兴得叫唤了几声。
亥时生退回来,抓住九歌的尾巴拿在手里。
九歌心里无奈,但也继续说
“我想是因为那骸骨的灵力支持着北山,神木才能长得如此之高,而我也得了些福气。”
亥时生“我才想起云举木和佛塔那儿埋的骨头。”
这时边川郁睁开眼“司泉,去洛水村。”
九歌也告诉亥时生“洛水村盛产绡纱,听说还和鲛人交往甚密。而且琥珀失踪前就出现在洛水村。”
亥时生“琥珀……”
九歌“世上少有人知道它的用途,经文记载得琥珀者不老不死,能洗尽一切铅华浮尘。”
“甚至能流转时刻。”
亥时生“所以我们是去洛水村找关于琥珀的线索,然后用它让北山恢复原样。”
九歌歪头说“是的,传闻二十年前的黑龙王就想用琥珀统治天下。”
“那黑龙到底用没有用过琥珀?”
九歌“用过啊!他用了之后……”说着看了眼边川郁,后者点了头他才继续说到。
“黑龙用琥珀是为用其弥补自己过错,当然他失败了。这就使得龙族巢穴的位置暴露,当时各派都在追杀黑龙,而成年龙都在战场厮杀殆尽,巢中只剩下幼龙。”
亥时生顿时瞪大眼睛“难道后来龙族就因为黑龙的一己私欲灭族了?”
九歌“对,而且如来欲渡化他但也没有成功,最后黑龙就下落不明。”
亥时生打趣道“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你有问题啊。”
九歌晃着白色兽耳说“这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好吧!你不知道你才有问题。”
亥时生“哈哈玩笑,玩笑。
行,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黑龙用琥珀没有成功。”
九歌“这就得讲,三大天下至尊宝物,雪玉、翡翠、琥珀的使用法。因为它们都是认主的。”
“翡翠杀死前主就可以为己所用,但雪玉就算杀死了主人也没用,必须要让前主相赠。”
亥时生来了兴趣,摸了摸下巴问到“那琥珀呢?”
九歌“传闻黑龙与琥珀前主朱雀为友,得其赠予后,再将朱雀杀死用朱雀骨做了青竹不侯笛。”
亥时生没有注意到他最后讲的,还没来得及问下一个为什么。
边川郁就用冷冷的声音回答了他“驱使琥珀者,必是无心之人。”
“所以只有死人才能用?”
九歌告诉他“不是的大人,在关州大地‘心’是三魂七魄的一部分,是人存在的意义和留在人间的执念。”
亥时生听完后就笑道“这黑龙十恶不赦,又众叛亲离,难信他居然还会有心。”
“或者说他是有什么非留在人间的执念。”
“比如他的过错?”
山神坐在主位冷面从容,这次还他说起
“二十一年前天下还没有飞雪,每逢黑龙出现不管仙家武士还是百姓帝官都视其为魔神。
遇到他的都下跪求饶,没遇到的也都躲在暗处偷生。”
亥时生诧异他难得话多了起来,依旧仔细听着。
此时天已经被黑暗包裹入夜,边川郁继续道“有些人侥幸活下来,但却永远忘不了他的残暴可怕。”
边川郁忽然转头看向亥时生“传说,天干亥时遇黑龙,朱砂笑痣断生路,一人封夜。”
但是听他说完后周围就陷入寂静,除了此时九歌熟睡着,另外的亥时生却在黑夜中调笑着说
“斗胆一猜。”
“所以说阁下,那位故人该不会就是他吧。
黑龙不仅断了别人的生路,还抢走了那另外半块翡翠。”
后来亥时生因为过了太久没有听到回答,所以就坐到了边川郁旁边,才发现他已经睡去。
而车外起雾看不清影子,白蒙蒙的环境里传来沙沙声。
雾更浓了,悄悄扩散开了,滚滚如烟。
司泉忽然惊叫停了下来,亥时生看向了马车外面,模糊的前路。
亥时生回头低声说到“喂喂,你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他要是叫醒九歌的话,就会看到它尾巴缩成一团,胆小到瑟瑟发抖的样子,所以还是算了吧。
亥时生又看向了早已熟睡的边川郁,美人半边脸侧着睡,毫无防备的样子让他清楚看到边川郁眼下的泪痣。
这般情形亥时生想也不在多想,他就直接跳下马车去了。
密林路前有个晃动的人影被隐在雾中,亥时生大声向前面喊到喊话“这位仁兄……”
前方没有任何回答,但却走得越来越近。
亥时生视力极好,在夜中只等那个人走得近些他就能看清五官。
可是对方用诡异姿态走到他面前后,他才发现,这个人瞳孔泛白,七窍流血!
“瞧着那山神的乌鸦嘴是开了光吗?怎么说死人就让我遇到活死人。”
他知道前面的兄台肯定是听不懂自己讲话,细想也是言语不合,于是他先发制人动起手来。
可奈何自己的龙渊剑先前被边川郁折腾过,一出鞘就被兄台折断了。
亥时生注意到留在上面的血,那并不是僵尸该有的黑血,而是看着冒热气,摸着还滚烫的绀蓝血液。
再装傻也知道这是遇到了鬼族!真是霉上加霉,特别倒霉。
虽然他看着兄台现在没有太多攻击意识,但过会儿可说不定,要知道鬼可能是被人故意派来的,这个种族的实力太恐怖,恐怕能灭千百个他亥时生。
“我本来就只负责偷,可不负责善后。”
说完就准备抛下马车上的老小逃走。
亥时生跑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发现鬼流在地上的血飘着空气中。
“不对……这雾……”
但忽然他的脑袋昏昏沉沉,就这样倒下睡去了。
他在一片黑暗听到稚嫩的童声,后来眼前便出现年幼时的自己。
“娘……我们去那里?你不是说讨厌那些人吗?”
记忆中的女人气质端庄也曾是个大家闺秀,只不过世道苦到头来还是孤身带着他,牵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这时走过来个壮如牛的胖女人,跟着忘不掉的呛人香粉味儿,她从满脸泪痕的女人手里牵过自己说道
“这孩子长得水灵,以后在园里学学技艺肯定过得比你好,放心吧我一定像对待亲生的那样对待他。”
当发现自己被抛弃后,他才拼命挣扎叫喊到“娘你别走——你为什么把我扔在这里!”
他只做了回旁观者,周围的人和事便又模糊起来,而这次在他面前出现了鲜花和河流,场景是如此熟悉。
亥时生站着没过多久,河水就由他脚下渐渐变浑浊,无数的鲜花也慢慢枯萎。
抬头再看去,眼前出现了边川郁的脸,眉宇中流露出恨意,双目透出寒冰和锐利。
他走向亥时生恶狠狠得说“你就是邪祟,如果不是你出现在北山,北山绝不会变成这样。”
亥时生嗓中干涩,开口声音颤抖到“阁下,我很抱歉……”
“该死的是你!”
却怎么也没想到边川郁的拿着把利剑不带一丝犹豫地刺向他。
笛声划破悲伤长鸣,他眼前幻影开始消散。亥时生顿时清醒,那是他在北山日夜听过无数次真正的边川郁奏响的笛曲。
那么而眼前的是假的。
他笑了一下,心中生出怒火,越烧越旺。
后来他渐渐失去理智,眼神中像在述说杀戮,他用手再次截断那把剑。
而此时亥时生的双手皆变成了利爪,看着眼前的鬼族,大力扯断了它的脖子,重拳次次落下直到其被撕碎。
亥时生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他看到了一抹安心的绿影,他认得此人。
于是就毫无防备倒在他身上,收起了沾满血的利爪。
他听见边川郁说“公子真不让人省心。”
亥时生此时眼里清明“对不起,定是我毁掉了北山,你讨厌我是应该的。”
但看到对方没有怪罪他,而是微笑着说“我从未讨厌过你。”
后来再没听到他轻声说了一句不讨厌,亥时生就已沉沉睡去。
“边……川郁。”
他准备把熟睡的亥时生抱回马车,忽然注意到了车外的九歌。
边川郁顿时阴戾地说“你告诉他那么多,不怕死吗?”
九歌停下摇晃自己的尾巴,笑嘻嘻地说“那位大人迟早会知道的。”
说话间,九歌就已经跪到地上,从口中吐出鲜血。
“大人,我只是实话实说。”
边川郁把目光从亥时生身上移开,看了眼他。
“没有下次。”
九歌看着他带上亥时生走进了马车,在地面低下头回话到
“遵命,月痕仙行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