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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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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街市,车水马龙。当人们无暇顾及脚下疯言疯语的乞丐时,有几个顽皮的小孩向乞丐丢着石头。
小孩们直接扔过去的石头却被跑过来的另一个人接住。
那个人穿着崭新华丽的长衣,走在混乱的大街也不怕弄脏。
小孩都是怕大人的,更何况来人身着华贵,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于是都散去离开。
他等小孩走后,看着骨瘦嶙峋的乞丐,于是蹲下了身问道
“你想吃些东西吗?”
说着他就从怀中掏出刚在食摊买的馒头,两个馒头被他放在手上用食布包住。
尽管如此,乞丐面对他突如其来善意,只是随手一挥,把馒头给打落在地。
肮脏的乞丐抬起头望着他,看愣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始狂笑起来。
那个人虽然不明白,但也只是叹息了会儿,又从地上捡起馒头放进食布里塞给乞丐。
“那我就放在这儿了……”
说完他就准备走了,但是忽然乞丐就站起来快步走向他,还往他的衣服上摸了几下。
他正准备抓住乞丐的手时,乞丐就已经身手敏捷地逃走了,速度快得像个绝世高手。
他担心乞丐从自己身上偷东西,但仔细查看又没少了什么。
他反倒是发现了自己衣袖中多出一块完美无瑕的雪玉。
出了这条街,便有人在喊他。
“少爷!时辰要误了!葛家的姑娘还等着呢!”
他想着自己还有正事要去做,连忙把玉收回衣袖里放着。
说话的是新来和他并不熟的小厮,不依不饶讲着葛家的姑娘有多好,少爷能入赘过去是喜结连理。
他一袭红衣骑上马,心想着自己其实并不喜欢葛姑娘,原因并是他与葛姑娘总共只见过两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婚队继续前行,轻风吹过树梢,幽僻中带着诡异的岁月静好。
小厮依旧对他说话,越说面前这位少爷更加一言不发。
于是小厮摸了摸自己的那一缕小胡子便突然说起:
“少爷,其实我们本来不会走这条山路的,只不过少爷您一再推迟就耽误了良辰,老夫人就提出来走这条路。”
他这时候才察觉有点不对劲“这条路怎么了……”
这时他一眼看到有群穿着怪异的人在不远山坡上往下推动着什么。
正思索片刻,忽然就从山坡上滚下了巨大的碎石,而路途前方也飞来无数只利箭。
显然没有任何人会料到这局势变化。
他骑在马上对仆人们说“有土匪来打劫!快,所有人往回跑!”
大部分仆人都跑散,但他骑的马却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惊吓,怎么鞭策都不听使唤,到处乱窜。
于是他在躲过一些碎石砸来的时候,无暇注意其它,自己的马便被箭射中了。
那些土匪已经往这边过来,他还想安抚下马儿,但却在下一刻就失去了重心。
……
他从昏迷中悠然转醒,努力回忆情形只记得自己当时掉下了山崖,再睁开眼后却看见一个陌生的身影。
有个人在他前面端坐着,墨水色的长发垂地,并且松散地披着件鹤氅。
“泰山不辞抔土,方能成其高,江河不择细流,方能成其大。”
他轻松地从榻上坐了起来后,耐心听着那个人念念有词,渐渐地因为看着别人的背影而忘记问话。
那人后来终于转身看到了他,语气关心地问
“现在才醒来啊。感觉如何?”
而他此时才看清自己救命恩人的脸上——戴着一副生生冷冷的面具,立刻反应过来后答道
“无碍。”
他询问“公子可知我现在身在何处吗?我好像……在山路上遇到了土匪打劫后,从崖边摔了下来。”
那位恩公起身走到桌前拿起青色花纹茶壶,往摆在桌上的茶杯倒起了茶。
他还在等着回答,那人就突然说:
“你现在北山中,或许你从未听过这里,不过活人是不该来这地方的。”
“北山是只有死人才能进来的鬼山,所以你已经……”
“死了。”
他听到这个消息后没有惊讶,表情好像这个变故与他无关紧要,反倒是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后来他就下了榻,站起来活动筋骨,却发现自己不仅没有任何酸痛感,且身上也无任何伤口痕迹。
心里想着果然是死透了。
男子带着他来到一座高塔,山间广阔无垠,飞鸟喧鸣,此地离俗超乎人境,仿佛飘飘欲仙。
但当男子推开塔楼厚重的门后,更令他震惊的是掩盖在后面的景象。
里面充斥着无数贡品和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豪气得宛若帝王明堂,多看一眼都不禁感叹。
金碧辉煌,光耀不歇,宏大雄伟……
突然他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挂住了衣服。
再等他眨眼看过去,繁华的塔楼里充斥着无数蜘蛛网,枯败的长藤生长在了柱子,延伸到悬梁顶上,虽然是历史悠久但也看得出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刹那繁华,昙花一现。
他才疑惑得对男子说到“刚刚这里好像不是这幅模样。”
男子“你应是看到它曾经的样子了,这种事不常有,说来也话长。”
他微笑说“我名为子慕,长夜漫漫,我愿听君细细道来。”
男子于是把自己的垂地长发挽起,再给他沏了杯茶后说
“世人皆唤我苍牙,以前功绩暂且不提,想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进山里,也少有人听我讲话了。”
子慕忽然觉得这位公子虽然看起来年轻,却在语气中透露出苍老。
苍牙说“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的,因为这里的故事与你手中的玉息息相关。”
子慕惊讶道“难道公子知道这块雪玉这是一个乞丐塞给我的。”
苍牙又看了眼雪玉,眼睫渐渐垂下,说道“乞丐吗?”
他其实没有向子慕确认什么,反而是在得知后把悲伤写在了脸上。
子慕对苍牙说“公子可是知道些什么?”
在布满灰尘的佛塔内,两人就在蒲团上坐下,他听到子慕的话才回过神来,收起了方才的表情,好似从未发生过什么。
苍牙接过雪玉说到“我虽有约定在身,从未出过北山,但也知晓如今的世人都求图名利,视财如命。”
“凡人不信有神仙存在。他们都忘记了这世间曾经仙侠云舞,飞龙在天。”
“传闻天地有龙,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
“神龙怀玉,寒瓷雪玉能使容颜不老,古佛念珠,绿珠翡翠方可携魂永生。”
“琥珀占两者,乃是其中之最。万人剑雨,腥扫关州大地,争抢此玉,直到头破血流,死无葬身之地。”
他顿了顿又道“那时我们都还年少,何曾想过败落,生离死别……”
一万年前
白絮随腊月南风飘,冻江雪落尽村庄,朔月挂上黑夜的长纱帘。
读书人不惧风雪雷雨,用在像霍轩这样的书生身上尤为合适。
特别是腊月年初,大雪风暴的时候。像此时,书生就算是心里颇不宁静,也没有把唯一的灯火拿来糟蹋的算盘。
他小心沿着道路走,行过座农家小镇,看到家冷冷清清的客栈。
他瞧见客栈的长灯还没灭,正想前往,却看到牌坊上挂着写了“歇店”的大字。
恰恰灯是亮的,正门却关上,运气对于这位书生来说真是难求的黄金屋。
偏门有位店小二畅快哼着小曲儿。
许是因为现在是雪寒节气,让这个客栈提前关窗收面,那小二正捞起薄布衣袖把搁置在外的红纸年酒抬进客栈。
“请问仁兄需要帮忙吗?”
店小二忽然抬起头,只是方才匆匆忙忙搬放酒缸进客栈没有注意。
他瞧见说话的人白净瘦弱,粗布为裙,但又儒雅不折风骨,偏偏一双眼明眸横波,细眉如笔墨勾勒,依依在霜雪之地玉立着。
店小二呆住了好一会儿,等书生都搬完剩下的酒坛后,
那小二才开口道“多谢这位公子出力,真是省着了些力气让我提早收工。”
书生拍了拍长衣上的碎雪,直起身来拿过自己放置在门槛外的油纸伞和镂空编灯,
温声询问道:“小生赶赴长安,有些迷路仁兄可否告知方向。”
等小二关上店门点燃大红灯笼里的长灯后,就对书生说:
“我为公子指路,公子跟着我走吧。”
俩人走过几条街,店小二把霍轩送到岔方路口后诉说道
“公子,在前面翻过南山头,再走三里路就是驿站,公子可以在那里避过寒雪再问问接着的路途。”
“多谢仁兄指路了。”
书生告辞后,店小二才骤然想起,数些日子之前暴风雪把通南山的去路给封了,当他想追出去找人时,妖风又狂乱刮,早已吹散了书生的身影足迹。
浅夜已深,绀蓝长空印上繁星碎影织成神贡的丝绸,皎洁月光照下泥地苍茫若离。
赶路的书生在看不到五指的黑里,却得了丝毫平静安心之感。
月的光耀不及白日阳,但那光亮倾泻下来时,却成了寒冬腊月可遇不可求的舒心。
夜中雪绒轻笼着白月的细纱衣,影中星点俏划过书生的含情眼,他嘴角偏生的的朱砂痣则成了白茫茫中的殷红梅点。
但总有些事物不留情,像是雪风嚣张撩过,这便迫使书生唯一的竹编罩灯熄灭了。
万幸是在灯被妖风吹灭前,就已经看到山界长着青苔脱色的石碑,他用手摸了几下,认知到这是两字——北山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终是到了这。”
想起店小二的话,翻过山再走几里路就是到驿站。
布衣书生踩着雪,摸黑进了山。他打上油纸伞行进白雾笼罩的北山,踏上青苔石阶,他感觉到坚硬石阶有磕碰裂口,这些痕迹,成为了他踩在脚下的过往。
他步行了些许,着实感到稀奇。刚刚还大雪纷飞鹅毛似地落着,可现在已经停下。
不仅没有寒风刺骨,反而让书生感到久违的阵阵暖意。
他甚至在借着月光还能看到,青竹而立,嫩笋出头,新草肥沃,红花艳丽。
又是走了些时刻,书生看到不远处的山间居然有有灯亮!更困惑自己是否是走糊涂撞见典籍里的迷途幻景。
迷途的书生只身向灯亮的那方向走去,越走近才发现那里还升着缕缕炊烟。
书生靠在大岩石上歇息了下,安慰自己想到:绝对得清醒清醒,我是走累了。
忽然听到葱树茂林里有阵稀稀疏疏的声音,他惊讶起身看过去以为是妖魔鬼怪取他性命。
于是他发现发出声音的是一条柴犬,正摇尾吐舌望着他。
书生看着柴犬兴奋摇尾绕着他转了几圈,又往树林深处它的方向回跑,书生抱着深山有人家的渺茫希望追着柴犬跑。
“哎,小犬你可跑慢些。你虽不懂我意思,但我走了很久的路,跑不快的。”
说完他没想到,那柴犬真停下,放慢速接着行路。
书生不禁感言道:
“莫非当真有世外高人隐居,养的家犬都如此聪慧。”
他奔行着,北山深夜里圆月被高川遮挡,浓浓云雾里传出悠扬清脆的笛声。
笛声绵延回想在朦胧的仙气里,宛若朱雀轻鸣,引送着书生怀着悦意潜进高山。
长笛声随着冷风白雾穿过竹林泉溪,飘尽了整座山。
浓雾缥缈茫茫,迷蒙天地之间,前方袅袅轻烟入眼,皆与笛声齐齐怡人心脾。
书生已经能清楚看见前面灯笼的光亮,越近越能看清山中的高楼。
塔楼挺立在青山之间,俯视着他和柴犬,推开门掂轻脚步走进去,楼中建筑摆设清新不脱俗,只是柜子落了些灰,柱子上毫无岁月洗礼的裂痕。
书生从旁边找到了点灯的工具,又看到蜡烛排列整齐,只需要倾倒灯油就全部点亮,等点亮后,他忍不住往后踉跄了几步。
偏头一看,原来是那只可爱的柴犬正咬着他的衣摆。
他摸了摸柴犬的头,又对它说“这里有被铺之类的吗?”
书生已经在思考如何在这里过夜了。
于是柴犬又带着书生出了大堂,走到了长廊,他们一人一犬,人拿着灯,狗四处乱窜。
他看到了长廊尽头的住舍,透过微暗闪烁灯光的门纸,映着一道被屏风半遮的身影。
而绮叠萦散,山间远离喧闹的笛声也源于此处。
柴犬对影子叫了几声“汪汪!汪!”
书生看着那身影慢慢退到屏风后面,而房里的光又变暗了些,但能看清影子的主人走向了门的方向。
柴犬跑到书生的身后,而他步步靠近房舍的木门,没等书生放下灯伸手推门,门就已经打开了。
“公子,可是迷路了。”
声音像是流水悄然传入他的耳。
当时他只注意到那个人的眼睛,幽然像是富有生命力浅浅的绿,那是双能让任何人放下盔甲与防备,诚心注视的绿色眸子。
这让书生不禁想起山里迷雾中的青竹。
他很想让自己显得没有恶意,于是柔声回答道
“是的,我想暂且住上一晚,不知道这位……阁下,能不能收留小生。”
美人把上半身懒懒地靠在门边说
“公子想留就留下吧,只是地处深山没有什么能待客招待公子的。”
“不用劳烦,阁下能让我住下便感激不尽了。”
霍轩看着柴犬笑到“如果没有它,我可能就在雪地里将就了。”
美人勾起嘴角,宛然一笑,便让霍轩进了屋子。
“果然还是里面暖和些。”
“我添了些碳火到火盆。”
美人坐到桌案前的椅子上,又拿起杯茶喝下,再给霍轩倒了杯热茶递出去。
“公子可以多住些日子罢,因为暴风雪又大了。”
霍轩刚放下背着的书,就听着窗外狂风刮过,又下起了冰雹打落到房顶。书生崩溃心想“刚刚还春暖花开的!”
没办法了,不知羞耻到底吧,读书人。
“小生霍轩,不得已麻烦阁下几日了。”
说完后他又逮住柴犬摸了几把。
霍轩“这只聪慧的柴犬有名字吗?我和它还挺投缘的样子,哈哈。”
美人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冷冷的说“他叫司泉。”
霍轩也根本没有看到他说完后,美人就突然变了脸色,他又继续说到“有点难辨别雌雄啊。”
这句话完,霍轩终于注意到美人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
书生终于意识到自己言行不当。
霍轩“没什么,小生就是看它长得太肥了,要是落到县城那边,准不是顶了几顿狗肉火锅。”
此时美人靠近霍轩,站起身来看后,竟然比书生高出不少。
此时四周的灯火也都扑朔起来,从红变成青色。
美人鬼魅地勾起嘴角,缓缓说道:
“公子不知,我名为边川郁,是这青山绿水的主人,也是……”
“一只千年的狐妖。”
霍轩看着他,良久后只说“阁下当真是与我一见如故,但也莫要胡说。”
边川郁的青色眸子直盯着他,也看不出里面怀有什么情绪。
“霍公子,这座山是我的地盘。”
“公子是跑进狐狸洞不自知,怕等骨头都啃得不剩才懊悔。”
“你信吗”
霍轩刚刚的思绪全被一棒打落,他大笑起来“……啊……哈哈哈。”
笑完以后又撩起袖子,本性暴露地支起一只手扶头,仗着自己长有双含情眼,万般轻浮地说
“入得了此等美人的口腹,在下定是三生有幸。”
霍轩又笑了笑说“但阁下一定得好好看清楚了,谁更像吃人的妖怪。”
他天生不仅有着横波流转的异色眸,还有颗朱砂痣点在唇畔,尽显妖邪魅惑。
边川郁也不再看他了,对霍轩说“公子今夜还是好生歇息吧。”
莞尔就拿着盏油灯走出了门,柴犬随后跟上边川郁。
而躺在床上的霍轩则看着他那慢慢远去的身影傻笑,也不管对方能否听到。
“美人啊……”
“当真是淹溺红尘客,眼含碧水胜川河。”
“一代绝色。”
说完摸着嘴说“哈哈哈哈,吃到你骨头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