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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惩贪 ...

  •   不两日,陈豫、董贤、曹熹等一行人便押着李广孝回到汉中郡府。陈豫吩咐将李广孝下至狱中严加看守,待上奏朝廷后再行处置。
      董贤也派了两个侍卫亲随至狱中日夜看守李广孝,名为加强防卫,防范李广孝脱逃,实则防止陈豫杀人灭口。
      陈豫对董贤此举恨得牙痒痒,但碍于他是皇上身边亲近之人,又且都尉曹熹也率兵在此,虽心中暗恨却也不敢造次。
      董贤回到汉中后,依旧如前每日摆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沉迷享乐,与汉中郡一干大小官员日以继夜地饮宴,甚至还捎带上了都尉曹熹,誓将那纨绔浮华的形象坚持到底。似乎前几日在峡谷中与陈豫的那番撕破脸皮的争执龆龃没有发生过,自己也从不曾以身犯险去与反贼寇首会面受降。
      但表面的平静只为了掩盖水面下的暗涛汹涌。
      不几日,董贤之前派出去暗中查访陈豫贪赃枉法证据的待卫回来了。得益于李广孝的造反作乱,陈豫近段日子为了压镇造反队伍忙得火烧屁股、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其他,因此董贤派出去的待卫才无需过多考虑避开陈豫耳目,得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查访乡里民间,甚至直接潜入豪强富户家中探听消息、窃取证据。若是李广孝得知他的造反还带来了这样的意外收获,不知会不会在悲愤之余略略感到一丝安慰?
      董贤整宿未眠,在灯下细细地翻看了待卫找回来的证据。证据虽多,但大都是关于当地豪强富户横行乡里、侵吞田亩、囤积居奇的。虽也有部分陈豫与这些豪强富户过从甚密的证据,但陈豫作为一郡之守,地方父母官,秩两千石的一方大员,便是当地豪强富户对他多有巴结讨好,与他来往密切些,平时多有推杯换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大可以场面上不得不逢场作戏、虚以委蛇的理由搪塞应付过去。
      以目前搜罗到的证据,顶多可治陈豫一个治郡不力之罪,却无法坐实其勾结豪富、鱼肉百姓、贪赃枉法之罪。
      而以陈豫手眼通天的本事,他只需稍稍上下打点一番,便可将此罪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肃贪像是打蛇,必须要打其七寸。要么不打,要么一击必中,否则对方穷极反扑,拼个鱼死网破,便有可能打蛇不成反噬其身。
      董贤早已感觉这陈豫来路不简单,否则不可能短短两年便由一个小小的县丞爬至郡守的高位,其在朝中的后台必定是盘根错结、树大根深。
      对付这种人,必须有实打实无可辩驳的罪证方可,单靠这些旁敲侧击、不痛不痒的罪证是远远不够的。
      此时已是鸡鸣三遍,东方既白,董贤整宿未眠,头痛不已。再加上本来满怀期待,但却希望落空,心中不免郁郁沉沉。想要躺下再睡一会,但心中错乱纷扰,辗转反侧也无法入眠。
      于是便吩咐守门的待卫,自己身体不适,当天不出门,也谢绝见客。
      就这样头痛脑涨、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吃过晚饭,未到黄昏时分便早早地上床睡觉。睡到人定初刻,突然守门的待卫来通报,说是郡丞萧衍前来拜访。
      董贤本想说不见,但不知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却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起那天在峡谷旁,萧衍两次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仿佛福灵心至般地预感到此人此刻前来不寻常。甚至,有可能会带来自己一直以来查访却只得皮毛,但却孜孜以求的东西。
      于是赶紧下了床,重新穿戴整齐,吩咐待卫将人请进来。
      萧衍进来后,舍弃了那些虚头八脑、冠冕堂皇的开场白,直接问道:“我这里有黄门郎一直查访的东西,黄门郎想不想要?又敢不敢要?”
      虽然有预感萧衍可能会带来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此刻董贤还是被他的直白了当惊得愣了半晌。
      第一反应是,这人不会是受了陈豫的命来试探自己的吧?
      于是先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虚与委蛇一番:“萧郡丞说笑了,董某此次是受圣上之命前来赈灾的,我只想早些赈完灾回京复命,其余事情一律不问,实在不知郡丞所说的查访一说所谓何来?”
      萧衍说道:“黄门郎何必与萧某打哑谜?黄门郎既然只想赈灾复命,为何那日在谷中要以身犯险去与贼首会面纳降?这也是受了皇命吗?黄门郎到汉中一月有余,一直派身边待卫亲随查探汉中郡豪强富户,不就是想要获取那郡守陈豫与本地豪富勾结,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证据吗?这些证据萧某此处尽有,黄门郎何必舍近求远,大费周折?”
      董贤一听这话,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背上浮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一直以为自己派人查探陈豫一事做得神鬼不知,天衣无缝,却不料竟被一个小小的郡丞看出端倪,更是直白明了的点破。此时董贤更觉此人参不透看不明,亦不知是敌是友。
      慎重起见,这糊涂还得继续装:“萧郡丞是否有何误会?董某从未查访什么,调查地方官员乃是刺史之责,董某无意越俎代庖。倒是萧郡丞,你身为郡守属官,竟然诬蔑上司勾结豪富、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你便不怕我告诉郡守,治你一个不敬犯上之罪吗?”
      董贤看着萧衍,晦暗不明的灯光下,这个中年男子面色沉静如水,透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与坦然。
      “萧某在谷中那日见黄门郎所为,原以为黄门郎是位心系百姓疾苦的坦荡君子,故而拼了这颗项上人头前来拜见。希图能助黄门郎铲除奸邪,还汉中百姓一方平安。却不料黄门郎原来也是这般畏畏缩缩之人,黄门郎要去向陈豫告发萧某请自便,只怪萧某识人不明,咎由自取,萧某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要走。
      一只脚正要迈出门槛时,只听身后传来董贤沉沉的声音:“萧郡丞为何要这么做?”
      萧衍没有回头,只是立在门边,夜风冷冽无比,将他的声音送入房中,不大,却带着一字千钧的力量:“先贤有云‘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萧某在汉中任郡丞已十年,胸无大志,但每日看到百姓安乐、男耕女织,亦觉心下欢喜。自陈豫来此,萧某眼见一方山青水秀之地被搞得民生凋敝,百姓贫困交加,苦不堪言。萧某只想为百姓做点什么,不致良心不安,夜里也能睡个安稳觉罢了。”
      董贤沉吟片刻,问道:“萧郡丞所说证据何在?”
      萧衍闻言收回了迈出一半的脚,回过身来望着董贤,道:“黄门郎不疑萧某有诈了?”
      董贤笑着揖了一揖道:“萧兄见谅,那陈豫为人狡诈,而萧兄又是陈豫的属官,董贤不得不谨慎些。”
      萧衍笑笑不以为意,说道:“证据现已在停放于后院的马车上,请黄门郎派人与我去取。”
      董贤看了立在旁边的待卫一眼,那待卫立刻心领神会,领了两个人,随着萧衍一同去了。
      片刻之后,只见几名待卫抬着三口大箱子走了进来,打开箱子一看,里面全都满满当当地放着竹简卷牍。
      董贤从箱子中取出一些简牍细细阅看,果然里面全都是当地豪强富户向陈豫进献财物的记录,何年何月何人,一条条、一笔笔,详尽备至、证据确凿。
      再往下翻阅,董贤的眉头渐渐紧蹙起来。董贤原以为陈豫只是贪墨民脂民膏药以中饱私囊,却不料他还以大量财物结交孔乡侯傅晏。从这累篇累牍的记录中来看,这些年他鱼肉乡里所获的财物,竟有相当大的一部分都辗转落入了孔乡侯的囊中。难怪这陈豫只短短的两年便从一名小小县丞升至郡守高位。
      今或重困疲赢,力求附益,捶骨沥髓,隳家取财,敬媚敛之司,以为仕进之路。
      为官一任,便千方百计,恨不得吸血吸到骨髓里地榨取民财,然后用获取的沾满斑斑血泪的民财去贿赂讨好京城权贵,以图获取更高的权位,然后更狠地横征暴敛,获取更多财物,如此往复。
      那老百姓还有好日子可过吗?
      难怪陈豫在汉中为官仅一年,汉中便由鱼米之乡、天府之都变成了民不聊生的人间地狱。
      继续翻阅,简牍上的内容让董贤的心开始紧紧地揪了起来,额上的青筋暴起,搁下简牍,冷笑一声道:“陈豫好大的胆子,来汉中郡为郡守仅一年,便蓄养了两万私兵,他到底想干什么?朝廷驻在汉中郡的兵力仅一万余,他陈豫私人拥兵竟比朝廷驻兵还多。这汉中郡外通巴蜀,内扼关中,乃是门户之地,地势险要。他陈豫养这么多的兵,是想据汉中为王,还是想犯上谋逆?”
      萧衍看董贤激愤,在一旁提醒道:“黄门郎稍安勿躁,那陈豫贪墨民财、私养兵甲,已是证据确凿,但此时却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陈豫盘踞汉中一年,日夜经营谋划,气候已然小成,特别是两万私兵不容小觑。若是我们一着不慎,漏出破绽,被那陈豫狗急跳墙,后果不堪设想。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细细思量谋划才是。”
      董贤听萧衍说得有理,也立刻冷静下来,坐下来想了良久,唤进守在门外的待卫,说道:“立刻去请曹都尉来此,就说我有急事与他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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