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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白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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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着死人的事,看着他们的终局,找寻着我的归处。”
“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今年的雪下的可真大呦。”
“是啊。谢谢大爷收留了。白雪铺满了山,掩了崎岖,算是平坦了路。”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雪中的茅草屋静静屹立着,茅草屋的门口,穿着厚实粗布烂衫的一老一年轻双手捧着茶迎着微微的冷风看着这场大雪,偶有的几片雪花飘进了门,落在俩人身上,不一会儿便没了影。
年轻的那位低头看着自己手中裂口的陶杯中的热茶,飘扬的雪花落去了袅袅的热气中,将近水面便没了影。
“大爷,你也打算着陪山吗?”
“一把老骨头了,在这儿过了半大辈子的人了,我还能去哪儿?去个生地?我不得劲儿,地也不见的得劲儿。与其说我陪山,不如说山陪我。陪我走过了人生这一遭,偶尔送我几个被它迷了的人打发下日子。”
“确实,山挺大的,真要赶路,没弄好时候就得藏山里了。”
“呵呵,对哦。一个个的总有那么几个急的。”
“大爷,你的家人怎样?”
“一个个过的好着,儿子成器,娶了个漂亮媳妇,孙子懂的书可多了。年年都会来看我一遭。咳,咳咳。”
“大爷,没事吧?”
“没事,没事,年老了,喝口热茶都能呛着。”老人直起了腰身,长呼了口气,浑浊的眼看着不远的大山,“我守了这山守了一辈子,它陪我也陪了一辈子。先生,嫌老东西叨叨不?”
“当不起这先生,就一到处走的破烂户,怎么会嫌大爷呢。大爷欢喜这的哪个地方?”
老人笑了笑,“欢喜哪个地方?当然是茅草屋子这了,在门口就能看到这老伙计。这茅草屋子可是老爷子我亲手弄出来的。”
年轻人含笑“嗯”了声,吹了吹手中茶,喝了口。
“需要吗?我不介意的,我啊,干过好多次了,没怎么干过正经事,干的便是这人嫌弃的送人事。信鬼神,信吉凶,我什么都没有,也不怕那啥子凶。总得有人做的。”
“你啊,不干正经事真就好?每个啥子人收拾你吧。要我家那小子,非得打断条腿不成。”老人没好气的看着年轻人,吹胡子瞪眼道。
年轻人则垂着头抿唇笑笑,“还好呢,没个啥子人管我,我这腿可就保住了。”
老人抬手便敲了下年轻人的头,别过了脸,“山脚脚那块大石头还记得不?就我捡你回来的那条路,然后不是有条小沟,歇歇的时候坐的那块大石头。”
年轻人揉了揉被敲的地,赶忙道:“记得记得,那石头大的挺适合日头好的时候晒太阳呢。”
“对头,我基本上每次都在这歇歇脚。这也是个好地呢。茅草屋住着,大石头歇脚。”
“嗯。大爷识字吗?我正好识字会写字呢。”
“我下一代一家子都是识字的,我会不识字?大爷字好着呢,大爷也是个读书生呢。”
“那大爷怎么来的这荒山?怎就留这了呢?”
“被山迷了,被山救了。看开了事,就留着了。要不是我留这了,我儿子估计都没了。我儿子可是我在山里头捡的,日子不好,被扔了。这山好养人。”
“荒山是荒,野东西多,不过一些人舍不得面子,一些人没的技巧,一些人害怕被山吃,多数人没到那种日子,毕竟收成不好不坏,也没得必要吃那苦东西,尝试新玩意儿。”
“这草屋子是我的全部了。没得东西留那臭小子,他那日子也不需要这些烂东西。我想着就放着,迷了的人看见了好歇歇脚,塌了就是到日子了,够了。我这一身挺厚实暖和的,正好,正好。”
“是啊,知道了,确实正好。”年轻人符合着感叹,看向靠着门捧着茶的老人,“都正好?”
满是褶皱的脸带起了笑,露出了掉的七零八落泛黄的牙,杂乱的白发和飘零的雪一样的白。
“都正好。一辈子健康着,没个大病,本想着今儿转回山,之后就歇着了,结果碰到了你。有点对不住喽,想着算了,总不得留你在山里头埋身。”
“没什么对不住的,该是我谢谢你的。老爷子今年年几?”
“这个吗?算不大清了,反正,好久了,够了,知足了,一直知足。日子看着长,也看着短,来来回回,就这么一遭。先生明日啊,就顺着下头这条道走,走些许时候,就有村子了,都是朴实人,偶尔还到我这山头看看我呢。”
“嗯,知道了。”年轻人应着,视线从老人转到了大雪,俩人都静静的看着这场雪,不知过了多久,年轻人呼了口热气,看向杯中,已没了云雾,自己的肩上和腿上也落了层白雪,喝了口茶,抿了抿唇,饮净,“茶凉了,天昏了。”伸手拿过老人手中的茶杯,走进屋放在了矮矮的石台子上,走回门口,蹲在了老人面前,抬起冻的发红的手拂去老人身上堆起的雪,看着他安祥的表情,靠着门,温柔的看着远处一片白雪迷茫而显得苍茫的大山。
“挺好的,无病无灾,一生安康。”
年轻人笑笑,抬手抚上他的眼,帮他闭了眼,“天黑了,明天吧,明天天亮了,雪停了,免得找不到路了,也更好走。”年轻人说着,伸手抱起了老人放在床上,走到角落的火炉蹲下,看着烧的只剩火星子的火炉,添进去新的柴火,火筒吹了吹,升起了火。
“虽说正好了,我多做点,不介意吧,我想着,走的体面些也好,省的鬼差子看你不体面嫌弃您这个很好的老人家。对了,大爷,我的名字叫白敛肆,黑白的白,收敛的敛,肆意的肆,冤有头债有主,有个名也好找,如果不满意或者有什么事,可以在我走之前找我。挺好的就不用来找我了。”年轻人笑道,烧了碗温水,拎起了石台子旁的破包袱,走到床边坐下,打开了包袱,一卷厚实的白布,一把乌黑的没有什么花纹的木梳子,一个黑盒子。
扶起了老人靠自己怀里,“老爷子,放心,就是让您看着更精气神些。这事,我还挺熟的,不过以前给活人,现在给要走了的人。”
窗外大雪纷纷扬扬,窗内火炉中火的淡淡光芒暖了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