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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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就我这样，这辈子都走不了路！这破玩意儿，谁爱穿谁穿！”
周展鹏看着彭佳笑脸盈盈地递过来的账单，顿时又凶又恼。
他抬起头，眼珠子都要喷出火来：“彭佳，谁让你可怜我的？我周展鹏今天就算从这里爬回去，也不需要你来给我送一双假腿！”
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彭佳赶紧往后一躲。她缩缩脖子，身怕被对方的唾沫星子淋一脸，随手把口罩戴得更严实了。
“你……你做什么梦呢。”
彭佳胆子小，平日里连踩到棉花都觉得收到伤害，此刻竟然还敢开口，她没被周展鹏的大嗓门吓跑，反而悄悄怼了他一句。
她的声音很轻，蚊子叫似的。
“这钱，我不是白给的。从现在起，我……我彭佳就是你的债主.......要收……收利息的那种。”
“恩？”
周展鹏眉头一皱，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他打小生得一副好皮囊，一路斩获了多少痴情女，对女孩子的心思，他早已摸得一清二楚。
“彭佳，你的套路再深也没用。我现在残废了，还破了产，我.......”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当着前女友的面，说他如今过的有多惨吗？
如果人的一生分为春夏秋冬，那么周展鹏的前半生可算是如沐春风，而从现在起......严寒冬日的冰窟窿太冷，他栽了进去，他没希望了。
“我听说......你们做金融的人很会赚钱。这五万块钱，我攒了很多年的，你可不可以按6%的年化率算给我？我也不急着用，今年还不了话，那就你两年，或者三年，也是可以的......”
“你想得美。”
谁这么二百五。
周展鹏翻了个白眼，剑眉一挑，一张骂人的嘴已准备火力全开。他轻哼一声，抬头撞见因讨钱被拒而手足无措的彭佳正一脸委屈，泪光闪烁地看着自己。
后来，即便过了很多年，周展鹏也会常常把她那副表情拿出来回味。
“算起来，我俩也有十年没见了。彭佳，你怎么还和当年一样蠢呢？谁让你急巴巴上赶着去付钱了？想做圣母，就去孤儿院。”
他忘了当年他们因为什么吵架，后来她转学，他再也没听过她的消息。周展鹏有难过过一阵子，然后很快，围绕着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又多了起来。
走了一个，就再来一打呗，分个手而已，他周展鹏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输过势？反正，就算彭佳当年没有不告而别，他周展鹏早晚也会有新女朋友的。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铁打的周展鹏，流水的女朋友，他周展鹏才不要为女人伤心，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傻事，他干不来。
“6%不行的话，那5%好不好？你知道，现在银行理财也挺高的......”
彭佳捏着手里那张薄薄的账单，对自己的冲动感到惊讶。
她节俭了小半生，平日买一颗土豆都要讨根葱的人，没想到大手一挥，五万元瞬间从账户里消失殆尽。可能她没法看着周展鹏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两段残肢任医生上上下下地检查吧。
她想为周展鹏做点什么，哪怕是为他讨回点面子也好。
一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彭佳下班回家，正好撞见周展鹏低着头在疯狂摆弄轮椅。回迁房的电梯过于狭窄，稍有操作不当，大物件就容易卡住。周展鹏的脾气向来不好，轮椅卡在电梯里一直发着“呜——”的声音，周围又没有别人，任他一个人在电梯里发疯，几拳打在电梯开门处，听着都痛。
是不是弄错了？
两个人断联十年，彭佳以为自己打工打到老眼昏花，站在他的轮椅斜后方，一动都不敢动。她没幻想过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周展鹏。可真见到了，竟然是这种场面。
周展鹏一脸胡子拉碴，蓬头垢面下，身体残疾的厉害。他的下半截身子很空，两条长腿消失了大半，牛仔裤的裤腿因为太长碍事，被周展鹏拿起来随意卷了卷，随意往轮椅空隙处一塞。
彭佳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被周展鹏发现。
他如今的大腿看起来短的可怜，别说彭佳是胆小鬼，任谁看一眼他当时那副模样，都会受到惊吓。她只看了一眼，便马上夹着自己的帆布袋，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急匆匆地跑入安全通道，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怎么可能......
怎么可以......
这些年她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活成世间的蝼蚁，那周展鹏是为什么呢？
他应该像天上飘着的云那般，那么好看，那么肆意自在地存在啊。
彭佳记得那晚以后，她常常一个人偷偷落眼泪，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没有那么爱他，怎么还伤感了起来。
“5%？”
周展鹏嗤之以鼻，把两胳膊肘子架在轮椅扶手上，两手一摊，事不关己。
“我连1%都不会给你。”
这女人都几岁了，长年纪不长脑子吗？
被人忽悠了几句，就上赶着打开钱包了？
干金融干的好的，全都是狠人。动物世界看过没，要紧关头，一分一厘都不能差。周展鹏这些年就是那个踩着钢丝，用真刀真枪掠夺的霸主，残了就是残了，他面对现实，不存在不切实际的幻想，若想给他画大饼，用“把梳子卖给秃子“的戏码框他，门都没有。
“你也看到了，我这辈子就这样，别说你花五万块钱买假肢，就算买一副五十万的假肢回来，我顶多也只能站起来。想看我跟一个正常人一样走路，那你得等下辈子。”
周展鹏运气不好，截肢的位置太高，假肢对他来说，基本只剩下装饰功能。
这事说来，也挺戏剧化的。
几个月前，他还忙着跟未婚妻看新房，在江景现房和市中心豪宅的两者中纠结。大牛市来了，眼睛一睁一闭，钱就会凭空变出来。他们日日纸醉金迷挥霍无度，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五万块钱算什么？彭佳说她抠抠搜搜存很久，其实也就够周展鹏住一晚酒店，开一瓶红酒的钱。
然后，噩梦到来。他之前飞的有多高，现在摔的就有多惨。
玩股市和期货的人，分泌的多巴胺远胜过世间所有刺激。周展鹏是老手，知道这个圈里疯子太多，他资金量过大，但还是在几个最佳的点位分批退出，明明赚的盆满钵满，结果却被一场车祸毁身体。
可能这就是命吧。以前他不信，现在有点信了。
周展鹏还没出院，未婚妻便跟人跑了，合伙人秦明远违规操作，又导致公司破产。日子过得一团乱麻，周展鹏拖着一身病躯给合伙人擦屁股，他被债主堵门，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短短几个月时间，变得身无分文，沦落到有家没得回，穷到要在偏远郊区的群租房里苟且。
穷途末路，一身伤病，偏偏在这种节骨眼上，老天眼把他最落魄的一面让彭佳看见。在贫民窟里邂逅前女友，听起来，真是不得了的悲壮。若是再早几个月他们相遇，周展鹏一定要让彭佳看看自己现在有多厉害。他的身家，他的生活品质，他的格调。
可惜了......
钱断亦情断，这个道理周展鹏还是懂的。
“你要是.....要是真的还不起钱的话，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我平时上班很忙，你可不可以帮我弟弟补习功课，他现在才高一，上个月又没有考好......”
彭羽到了新学校各种不适应，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叛逆期，彭佳已经管不住这小子，成天神龙不见尾，要不是教导主任把彭佳叫去了学校，她还不知道竟然有人能一次考出六张二十分的考卷。
“小姐，我很贵的。”周展鹏弯了弯眼角。
他的前女友很多，彭佳长得不算太出众，但是干净，特别干净的那种。
还记得第一次在新生军训看到彭佳，她穿的那件白衬衫洗的特别白，特别干净。
炎炎夏日，这个小女生小巧的脸被夕阳晒出一抹淡粉，从周展鹏的面前经过，净白的后勃颈露出一圈毛茸茸的细小汗毛，偶尔有一粒透明的珠子从头发丝里滑落，一阵清风徐来，好似飘来一股清甜的西瓜味道，周展鹏像被电击一般，瞬间脚如千斤，一步都挪不开。
他的视线紧跟着彭佳的去向，看着她的背影发呆，脑海里浮现出一片蓝色大海。
“那.....那我刚一下子花掉五万块钱，暂时拿不出你的家教费了。”
彭佳板着小脸，一脸郁闷，丝毫没察觉周展鹏正同她开玩笑。
“算了，就当我没说。”
彭佳以前在报刊亭看到过周展鹏给财经期刊拍的封面照，真要她掏钱，她怕是请不起他的。
“等等。”
拿过彭佳手里的账单，周展鹏刮了一眼里头的项目明细和金额，挑了挑眉。
“你知道，我们那个小区周围有什么正经饭馆吗？楼下拉面店都快把我吃吐了。”
偏僻的城郊小区连个便利店都没有。周展鹏平日里点一份外卖要等上一小时，送到的时候，饭都冷了。
“我不知道。”彭佳摇摇头。
她平日炒三盘菜要和弟弟吃上三天，就连逢年过节都不下一次馆子的。
“让我给你弟弟做辅导作业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愿意让我每天来你家里吃饭。”
教个书还能蹭饭，值了。搬到这里，他个人的吃饭问题一直是一个问题，这下总算可以解决。
周展鹏用手掌掩住自己禁不住上扬的嘴角，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
当年，他也是学霸出生，给一个高一的小屁孩补课那不是信手拈来？
“不可以，没可能。”
彭佳连连摇头，盯着周展鹏如临大敌。
“我家除了我和我弟弟，谁都不能进来。”
她皱着眉头，连忙往后躲了两步。
长大后的周展鹏比读书那会难缠多了。彭佳的提议他全盘否决，可他的提议却是不依不饶，环环相逼的......
“我先回去了，弟弟还在家里等我回去烧饭。你拿着这个单子去找医生，假肢订做好了，记得要好好复健。”
彭佳慌乱地把药房配的药一齐塞到周展鹏手上，兔子似的往门外逃。
“彭佳！”
周展鹏没想到彭佳会拒绝他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彭佳现在变得很胆小，很怕人。每次她都是戴上帽子、口罩、手套，全副武装地出现在他面前。
“五万块钱，我按15%年化利率向你借一年，利息一月一付。”
周展鹏拍拍轮椅里瘫着的那两坨软肉，一长一短，滑稽可笑。
“我虽然这辈子走不了路，但我不花女人的钱。”
“真的？”
彭佳不可置信地转过小半张脸。
“另外，我可以帮你弟弟补习，不收你一分钱。但是教书很累的，你得给我吃饭。我租的那间房子就一个公用厨房，到处是障碍，你看我这副样子，怎么炒菜？”
周展鹏无奈地耸耸肩膀，盯着她看。
......
......
......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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