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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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佳醒了，但又没真醒。
她只觉得眼皮重的不行，眼睛一睁一闭，象征性地眨巴了几下，很快又重新掉进黑暗漩涡里。
“老婆，老婆？”
周展鹏颤抖地握着彭佳因为常年戴手套而光洁的小手。他还来不及高兴，只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彭佳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
沉睡中的她紧闭着双眼，眼尾突然钻出两行清澈的眼泪，滑落至耳边，快速打湿了枕头。
“唔......”
彭佳不舒服地踢了踢身上的被子，委屈地扭开小半张脸，翻了个半个身，离周展鹏更远了。
是太热了吗？
周展鹏轻轻扯了扯那半张被彭佳压在身下的被子，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你会着凉的。”
这家伙，睡着了还这么不乖。
周展鹏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只手撑着轮椅，半侧着身子，用另一只手去拍拍彭佳的背脊。他根本没料到彭佳连睡着了都对他的打扰这么抵触，很快就缩到床角。
唉，你这人怎么就喜欢和我对着干！这么难伺候？！
周展鹏没好气地哼唧了半天，见床上的女人依旧丝毫没有反应，只好滑着轮椅，换到病床的另一边陪她。
“佳佳，佳佳，你别睡了，赶快起床陪我聊聊天。”
他开始反复推搡她，耍起了大少爷脾气。
“唔.....”
别碰我。
你别碰我。
彭佳把头缩得更靠近膝盖，如一个小婴儿在妈妈子宫里的蜷曲着身子。
怎么？你是在害怕什么吗？
周展鹏停下手上的动作，挑了挑眉，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在彭佳耳边唤起她的小名。
“别害怕，你老公在这陪你呢。”
“呜......不要......”
没想到他这么这一来，彭佳哭的更伤心了。她撅着小嘴，可怜兮兮地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周展鹏赶紧跟着安慰，他拍拍彭佳单薄瘦弱的背脊，试探地问道：
“佳佳，你现在是不是身上哪里难受啊？”
一想到她又是踢被又是出汗的，周展鹏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撇开彭佳额边的刘海，用手心贴着她的额头测温度。
“呜......呜......”
他不碰还好，这一贴，惹的彭佳反应更为剧烈了。
“别怕别怕，我就是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周展鹏不知所措地替彭佳抹掉脸上新落下的泪水，赶紧伸手去够床头的电铃，他心急地吼道：“医生！医生！你们快来看看我老婆呀！”
哎，又来？
距离前一次，他才消停了多久？
这连着两天，同样的情景在他们病房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遍。
隔壁床的家属连翻几个白眼，倒也没碍着周展鹏继续发狂：
“快点啊！麻烦你们快点啊！”
周展鹏心里犯急，单手捏着轮椅的车轱辘，连按了几次电钮。
他侧着身，斜着腰，就是忘了把手刹关了，轮椅因为反作用力向后一退，瞬间扯到了周展鹏僵硬的腰椎，连同他后背的整片肌肉，都如晴天霹雳，痛得他呲牙咧嘴。
“嘶——”
真是越急越乱，这破腰不要也罢。
他在心里破口大骂，趴在轮椅里，久久直不起腰来。
平日里，都是彭佳谨小慎微、耐着性子服侍他的，搞得这位大少爷的生活自理能力极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弄得像皇帝老爷天经地义一样。
清福享惯了，现在突然让他俩角色调转，让周展鹏来照顾人，好比让企鹅游去北极，比让他这个残废爬泰山还难。
“医生——医生你怎么还不过来？！”
“行了行了，病房里不要大声喧哗。你有什么事儿？”
首当其冲的，并不是当天的值班医生，而是前台一位值班护士先进来了。
“我老婆......我老婆她看起来不舒服！”
周展鹏激动地指着床上的人，开口就问老护士：“你看看，我老婆怎么哭个不停？”
“那得问你啊！”
老护士看到周展鹏头都要大了。
他们这一区的病人，就他这床的事情最多。
连着两天，周展鹏隔三差五就要紧急呼叫一次，老护士如今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一句话都不想和他扯。
“值班医生已经从楼上下来了......这位家属，你先出去等一下。”
怕周展鹏又在自己身后念叨个没完，老护士随口找了个理由把人支开。
“你先出去透口气，医生检查好了会叫你的。”
“好，好，那我就在外头走廊里等着。”
虽然已经感受到对方不友好的态度，周展鹏还是识相地滑着自己的轮椅，把病床前窄小的过道，让出来。
他失落地滑到病房外头，拿出手机，给站在医院外头抽闷烟的彭羽，拨了电话。
“你姐快醒了，速回。”
从昨日中午熬到昨天晚上，又从昨天晚上熬到了今早天亮，周展鹏怕彭佳醒来又溜了，都没敢回家整顿一番。
他无力地坐在轮椅里，抚着自己冰凉的后腰，终于舒了口气。
哎，真是折腾啊。
早知道就不那么吓她了。
穿着白大褂的值班医生已经来了，周展鹏默默找了个离门最近的角落，时不时地往彭佳的方向探头过去，留意着动静。
......
......
......
“我姐醒了？”
出于对周展鹏的不信任，彭羽也在医院守了个通宵。小伙子脸上的黑眼圈自不必说，但到底年纪轻，身体底子好，比起周展鹏那副憔悴发灰的脸色，彭羽那样子，那是好太多了。
“快了，医生在给她检查呢。”
坐在轮椅里的周展鹏，有气无力地抬抬下巴。
“那行，你赶紧走，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别等我姐醒来看到你，又气着了。”
要不是周展鹏死皮赖脸地打死也要在这里守着，彭羽也不会郁闷到去外头抽烟的地步。
“我不要。”
周展鹏已经累的没什么力气，他连忙低声摇头，表示拒绝。
“要走你走，我不走。”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讨人嫌啊？还嫌自己昨天闹的不够难看吗？！”
自从这家伙出现在他们家，彭羽在家中的地位就一直收到威胁。
姐姐偏心，放着自家亲弟弟不照看，老是跑去照顾这个瘸子，气得彭羽上蹿下跳，恁是没辙。
他打一开始，就不同意他姐和周展鹏在一起。无奈彭佳从小这副逆来顺受糯叽叽的性子，被周展鹏这个臭不要脸的吃得死死。
“难看？”
周展鹏抬起头，冷眼斜了彭羽两眼，哼唧道：“哼，你也知道难看？”
他抠掉塞在自己鼻孔里的棉花，深呼吸两口，觉得鼻子依旧不复之前通畅。
鼻血结成了痂，堵在里头，闷闷的。
“我倒要让你姐姐看看，她的好弟弟昨天干了什么好事。”
“你？！”
这个烂人！居然还想打小报告！
彭羽气的拳头都硬了，但又瞅着周展鹏脸上呈现青一块紫一块的猪头样，不免有些心虚。
“哼！”
他扭头瞪了周展鹏一眼，赶紧向姐姐的病房走去。
“跟你这人废话，我简直是在浪费力气。”
说实话，一个人被全世界的人喜欢，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他要被全世界厌恶，也真没那么容易。
短短几天时间，彭佳被自己吓到住院，徐天又和自己吵了一架，彭羽还直接把自己揍了，就连值班护士和隔壁病床的，好像看着也很不怎么喜欢自己。
怎么回事？
他周展鹏怎么沦落到这般田地？
他活了三十多年，除了公司破产落难的那几年，他不是向来人见人爱，很讨喜的吗？
这是要干嘛？全世界都要和他唱反调吗？
周展鹏完全不明所以，坐在轮椅里直不起腰。
他低着头，叹了口气，算上喝大酒的那晚，他已经有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脑袋里像蒙了一层塑料泡沫，云里雾里的。
清晨的医院走廊，透着些凄凉冷清。
刺白的灯光打在周展鹏鼻青脸肿的脸上，显得尤为凄惨。
彭羽还在和值班医生交流，周展鹏只好从门外偷偷地看。
他坐在轮椅里，哪都不敢去，原地不动。
说起他这个小舅子，真正的是：人狠话又多。
昨日中午，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把彭佳送到了医院。医生给彭佳开的检查单子还挺多，他们一行人还在医院走廊等专家确诊出结果，彭羽便已经闻讯赶到医院。
他看到周展鹏，二话没说，上来就给这个坐轮椅的残废一记铁拳。
打人不打脸，可这小子好像是有意而为之，不正不歪，一拳头正中周展鹏漂亮的脸蛋，摆明着，要把周展鹏那张害人不浅、让他姐伤心难过的脸蛋打得稀巴烂。
“姓周的，我告诉你，我姐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拉到屠宰场，剁了喂狗！”
啧啧啧，这小屁孩好歹以前叫自己“老师”，现在该叫自己“姐夫”，怎么这么狼心狗肺，下起手来，没轻没重的？
周展鹏捂着自己爆痛的鼻子，一行红色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渗出来。
“呀！都流血了，你这个臭小子，真是没大没小......”
为了防止鼻血流的满脸都是，周展鹏连忙仰起头，气呼呼地对着天花板说话。
“对！我打的就是你！你害死我姐姐了！”
彭羽接到江一鸣的电话，就知道大事不好，他来不及和主管请假，连忙从城市新区叫车，直奔市区医院。
姐姐彭佳平日里最是小心谨慎，讲干净、爱卫生不说，夏天不吃冰，冬天勤泡脚，到了流感高发期，她连出门都掐着日子！平日里连个感冒发烧都少有的彭佳，要不是这个周展鹏又作出什么幺蛾子来，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进急诊室！
“你......你别乱说，别乱冤枉人哦，我不过是跟你姐开个玩笑，哪里知道她现在这么经不得吓？”
说起“强有理”，周展鹏认老二，没人赶称第一。
瞧他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彭羽恨不得一脚把周展鹏的轮椅踹飞了。
“彭羽，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也很痛苦的啊......”
周展鹏拍拍自己的心脏，往轮椅后背一瘫，感觉自己委屈极了。
“你姐姐，上个月离家出走，还扬言要和我分手。昨天，我见她和一个野男人一起，今天他俩就躲在家里，要联起手来送我一顶大绿帽子......”
他偷看了一眼正在外头等化验单的江一鸣还没回来，继续鸡贼地把情况描述地更为夸张。
“仔细想想，我这人真是命好苦呀，腿也不好，老婆又跟人跑了......”
周展鹏完完全全沉浸于自我感动中，他完全没察觉江一鸣已经拿着化验单，从他的背后走了过来。
正当他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这些天为了把老婆追回来，使尽了招数，江一鸣站在他身后，忍不住在周展鹏头顶吐槽：“没想到这年头有人追个老婆，还能把人追到医院里头来？”
彭羽抬眼一看，是江一鸣，立刻就明白了这个瘸子又编在故事了
——恶人先告状，黑的都被他说成白的。
小伙子顿时脸黑成了锅底。
“妈的！你居然还有脸哭诉！”
这个颠倒黑白的骗子！
彭羽气得青筋毕露，直接拎起周展鹏的衬衣领子，作势要把他从轮椅上拖下来。
“全天下就你最无辜，就你最可怜！别人都是恶人，都是坏人，就是你是好人对不对？！”
“我上次是不是警告过你，你要是敢再欺负我姐，我就跟你没完？！”
“今天我就让你尝尝铁拳的味道！”
彭羽语无伦次，说完一拳头就又挥了出去。
要不是周展鹏机灵，早有防备，提前摇着轮椅快速后退了小半轮子，怕是他现在的鼻梁骨已经被打歪了。
“我说我姐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回了老房子住，看来八成是你又在搞事情！”
彭羽显然完全在气头上，两拳头下去，还不罢休，扬言要手撕周展鹏。
“你这个混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彭羽！你先冷静一下，这里是医院！快松手！”
要不是后边的江一鸣冲上来拦着，周展鹏至少得躺在地上当肉饼，再挨彭羽几拳头。
“江医生。”
看在江一鸣的份上，彭羽先不收拾周展鹏了，他收敛着情绪问道：“我姐这是怎么了？她生什么病了吗？”
作为彭家出事后，唯一还和他们走的比较近的人，彭羽选择无条件信任江一鸣。
他急切的目光投向江一鸣，紧张中透着一丝害怕，身上的衣服因为打架整的乱七八糟的。
“等等我跟你讲。”
江一鸣叹口气，低头看着瘫在地上的周展鹏半张脸都是血，眉头锁的死死的。
“你也太冲动了吧？小羽，几年不见，你怎么还学会打架了？”
“我.....”彭羽自知自己不对，但一时又气不过，赌气道：“他老是欺负我姐，这种人，就是活该！”
“谁......谁欺负你姐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过她了？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躺在地上的周展鹏被打得牙疼，话都说不利索，只好痛苦地捂着自己的鼻子和脸颊。
要不是他今天状态不好，腰痛、腿疼、手也肿，他一定要替彭佳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
“周先生，你伤到哪了？要不我先扶你起来？”
没想到，竟然是江一鸣先蹲下来，把手伸到周展鹏面前。
“谁要你帮！老子不会自己起？！你看不起谁？！”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更别提周展鹏一日之内在江一鸣面前出了两次洋相。
他满肚子不服气，看着彭羽完全无视自己，却对江一鸣左一句“江医生”，右一句“江医生”，周展鹏气的牙痒痒，心里别提多嫉妒了。
臭小子，你到底搞不搞得清楚谁才是他真正的姐夫啊？
要不是自己如今身处弱势，周展鹏绝对不会让江一鸣这么好过！
他悻悻然从地上爬起，把滑到一旁的轮椅拉过来，一只手撑着地上，另一只手撑着椅垫，一鼓作气把自己从地上摔进轮椅里。
看！老子自己能行！
周展鹏牛逼轰轰地斜了一眼江一鸣，对方倒是礼貌地笑了笑，弄得他反倒自己像小丑。
斯——文——败——类。
他在心中给江一鸣贴上一个硕大的标签。
大少爷任性惯了，到现在还有心思暗戳戳跟江一鸣比试，而彭羽那边早已暗耐不住。
“江医生，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姐到底怎么了吗？”
看着病房里昏迷不醒的姐姐，又看着江一鸣手里一叠化验单，彭羽见他迟迟不肯告知他病情，心中一慌，拉着江一鸣的胳膊，下意识磕巴了。
“她.....她该不会是.......？”
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的。
这事细思极恐，彭羽瞬间腿脚发软。
“我们出去说吧，这里不方便。”
江一鸣咳了一下，好像是故意防着某个人似的，带彭羽往前走了两步。
“哎哎哎！你们去哪儿？”
见着两人越走越快，周展鹏连忙放下手刹，滑起轮椅跟上。
“喂！——我说，你这样不太好吧？我也是病人家属啊！”
可恶！
显然，他被无视了。
周展鹏顶着鼻血不止的半张脸，拼命跟上他们的步伐。
“喂！彭羽，江一鸣！你们是不是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
......
......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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