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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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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我……”
彭佳垂着眸子,看着周展鹏空荡荡写西装裤腿垂在地上,一时语塞,不知该不该掀他逆鳞。
“你先说。”周展鹏不动声色地撑了撑自己慢慢下滑的上半身,轻松说道:“Lady First.”
“你怎么样才肯走?”
“这就是你想说的?”
他眉头一皱,沉默了一会儿,逐渐面色缓和不少,抬头看着彭佳,不作答。
“你在这里很影响楼上楼下邻居的出行,而且......”
而且,你身体也不好......
可能是怕对方产生误会,彭佳刻意省略了后半句,她的声音渐渐变小,身怕周展鹏像往常那样,穷追不舍地追问自己“而且怎样?”
“我想吃皮蛋瘦肉粥。”
“......”
“老婆......我想吃你烧的瘦肉粥。”
周展鹏不依不饶,再一次重复。
“我不是你老婆。”
彭佳皱着眉头打断他。
她向前走了一步,因为知道这个人一向难缠的很,怕两个人在楼道里说话会打扰到其他的邻居,只好来到周展鹏面前,严肃地纠正道:“你不能乱说。”
“我怎么乱说了?”
周展鹏的鼻子轻哼一声,故作吃惊地看着她,一对桃花眼弯下来,尽是藏不住的戏谑调皮。
“难道你有证据?”
猫捉老鼠的游戏里,jerry永远很无奈,tom永远在生气。
周展鹏再一次伸出手,这次他没有碰她的禁区,而是换到安全的地方,拉了拉拉彭佳的衣角。
“你可怜可怜我吧,我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吃饭......”
准确的说,是看到你和你的外遇在一起喝咖啡以后,我就绝食了。
周展鹏心里念叨,不过这个理由上不了台面,他深怕被彭佳看了笑话,便只说肚子饿的不行了,眼下正眨巴着自己那双无辜的眼睛,由于一夜未睡,疲惫的双眼早已布满了红血丝。
“家里没有皮蛋。”
她不动神色地甩开他的牵扯,不乐意地拍拍自己的衣服边角。
“那......那青菜瘦肉粥也可以,实在不行,鸡蛋瘦肉粥也行。”
反正只要是彭佳给他烧的,他都乐意,无论如何,只要让她与自己多待一会,他都愿意。
“家里没有猪肉。”
开玩笑吗?彭佳在心里白了他一眼,猪肉这么贵,这一个月自己都没有吃过,更别提给周展鹏熬粥了。
“那就烧白粥,我这人最不挑食,你就给我吃清粥,水和米混一混给我,我也是乐意的。”
“是吗?白粥你都肯喝?”
她怎么记得这个人是无肉不欢型,往常伙食里没有肉类的话,他就甩脸子,那一次家里的冻猪肉来不及解冻,彭佳只好给他做什锦炒饭,放了接近十种蔬菜和菌类,周展鹏仍旧直接在她面前甩脸子,摔筷子。
“当然啊!白粥多好的东西......”
其实没有油花,也不是不可以......
周展鹏心中只道委屈,免不了觉着自己在彭佳心里的地位直线下降。
想当初自己每回冬季生病的时候,她总会给自己熬粥喝,不仅熬粥,还会怕他嘴巴没味道,准备很多开胃的小菜和零嘴放在他的床前。
真到那时候,他只要床上一躺,都不用说话,彭佳就会来含嘘问暖,一会儿帮他测测体温,一会儿帮他擦擦身子,因为他失去了两条腿,也失去了接近常人一半的皮肤,身子散热一直很差,发起烧来更是哪哪都发烫,像一只随时要着火的CPU,彭佳只好用冰毛巾,时不时帮他手动物理降温。
那时候,她的服务可是好的不得了。
周展鹏怀念曾经的彼此,怀念自家厨房里永远有喷香喷香的食物香气,那碗粥就在砂锅里熬着,每隔一会儿,彭佳就要紧张兮兮地去看看火,哪像她现在这么敷衍......
“家里没有给你熬粥的米。”
“……彭佳,你现在也学会骗人了?”
她再嫌弃他,也不能编这么拙劣的理由吧?!
周展鹏粗眉一挑,脸色极为难看,他都已经这样低声下气了,这个女人还想怎样?!
“是真的,不信你自己进去看。”
家里没有米了。准确的说,是距离她下一次买菜前,她没有多一餐的大米可以浪费。彭佳个子小,力气也小,大袋子扛不动,只好在超市买那种散装米,买一袋就能够她一个人吃上一阵子的。
“......你是在用这种方式赶我走?”
周展鹏气得太阳穴直跳,纵然他再喜欢彭佳,如此放下身段,死缠烂打追着她跑,还是很少见的。更要命的是,距离他上一次这样厚着脸皮追女孩儿,还是高中时代的故事了,当然对象依旧是彭佳。
“你要饿的话,外头满大街都是饭店餐馆,你不应该来这里找我。”
“你......?!”
此时此刻,他就算没饿死没病死,听到对方这个态度,都要被她活活气死!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到底哪得罪她了,她怎么能不告而别,翻脸无情?
“彭佳?”
楼道的拐角处突然上来一个人,他戴着口罩,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两手提着满满两大袋东西。
“江医生?”
彭佳一愣,呆呆地看着穿一袭米色长款风衣的江一鸣正站在五楼半的台阶处,透过薄薄的镜片,他正抬着脸看她。
“你怎么......怎么来这儿了?”
“哦,昨天你走的太急,我回头觉得还有很多话没和你说,就找了你弟弟。他说你最近这段日子都住在老屋,正好今天我休息,顺道过来看看你。”
江一鸣莞尔一笑,两只手各提两大袋子,看着怪沉的。
“最近情况特殊,我给你带了点消毒液和口罩,又怕你这段日子在药店买不到,就多拿了一些过来。”
“江医生.....”
江一鸣做了她多年的主治医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彭佳此时此刻的焦虑。两个人都戴着口罩,一个站在高处,一个站在地处,隔着台阶,像一个熟识多年的老朋友,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让你破费了。”
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走向江一鸣,一步步从楼上走下去,眼神里的感激溢于言表,“江医生,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住这儿。”
十三年前,彭家出事,当时姐姐彭佳还是高中生,弟弟彭羽则刚读小学,一夜之间家中父母相继离世,只剩下孤苦伶仃的一对姐弟相依为命,有好心的社工给他们姐弟请来一位公益的心理医生,那个人就是江一鸣。
“记忆犹新,不敢忘。”
江一鸣嘴角一提,虽然口罩盖住他大半张脸,彭佳仍能感受到他说起话来如沐春风,他爱开玩笑,但这么多年开的玩笑总是轻重恰当。
“你要不要上去……”彭佳指指自家的方向,又一想,话锋有些转变:“还……还是以前那样,我这些年也没余钱装修,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客人已经到了家门口,不请他进去坐坐喝口茶的话,她会觉得万分愧疚,只不过她家……
“没关系,我就是来看看你,你要是在意,我们就在外头聊聊天,不进去也无妨。”
彭佳眼神闪烁,距离江一鸣上一次来这儿,已经隔了十三年,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随着岁月的推移和阅历的增加,他站在彭佳面前,说话游刃有余,办事不再青涩,就连眼尾的褶子都让他多添一份包容与慈悲。
“唉!你们有完没完,真当我是死的啊?!”
见两个人在台阶下唧唧我我,周展鹏多年老陈醋坛子都漏到了坛底,徐天把他的椅子放的不是位置,从他的角度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光是楼道的木头扶手就已经遮掉那两人大半的脸。
“说!你到底是谁?我后来没去找你就不错了,没想到你今天居然还敢单独来找我老婆!”
眼瞅着自己可能要喜提一顶绿帽,周展鹏怒不可遏,他们聊的有多融洽,他右手的刺痛就有多尖锐,刺进他的心里,哗啦啦流一片血。
他指了指江一鸣,随后两只手直直地撑着椅子扶手,连着两条废腿也挣扎着“站”起来,他勉强着靠自己“站”在凳子面上,长长的西装裤勾勒出两段短小的大腿残肢,西装面料与木头的接触面夹出一条巨长巨深的深色褶皱,从那里开始,周展鹏的腿便突然戛然而止了。
彭佳和江一鸣闻声,齐刷刷地抬头望去,见只有半截身子的周展鹏“站”在木头椅子上,冲着他们的眼睛里正在喷火。
其实,他即便“站”起来依旧十分矮小,像小人国出来的一般,看起来滑稽又可笑,老可怜了。
“我是......”
江一鸣昨日已从彭羽口中得知他姐这几年的精神状况,自然也知道她与周展鹏的关系,便坦然地想与之自我介绍。
“他是谁,与你无关。”
一旁的彭佳突然插进来,冷冷地说道。
她的眼神恢复之前的清冷,看周展鹏的眼睛没有一丝热度,完全没有面对江一鸣时,她的自在且快活。
“江医生,外头冷,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来我家喝一杯热茶吧。”
彭佳转头对向江一鸣,轻声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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