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Chapter 3 ...
-
下午两点多,我提着扫把上了二楼,看见格里菲斯的卧室大开,想起他说过开了门的房间便要扫,就进去了。
只是,前些日子他并没有敞开卧室的门,现在反而突然开了,倒让我有些奇怪。
先入室我便被那张黄色的大床吸引住了。
室内是由深红的大理石铺成,与酒红的带宫廷花纹的窗帘、纯黑玫瑰暗纹的墙纸相映衬。
而那张床,全是黄色的,床单,被子,枕头,床帘。与这室的装潢格格不入。
我想,他应该是喜欢黑色和酒红的,而黄色,完全是强加上去的,我认为。
把床弄成这种颜色,倒让我感觉他像是个渴望温暖的小孩。
我不禁想象他窝在被子里均匀呼吸的模样。像小孩躲在妈妈怀里那样。
床柜上摆了两本书。
床头上方,有幅画,画的正是这玫瑰掩映下的别墅,却是梦幻迷离,不够真切,玫瑰如云雾,似乎水,虽浅淡却又不失本来面目。
我回过身看墙上,几朵玫瑰相并,各自伸着,很大,几乎占了大半堵墙,在窗外暖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带着某种奇异的神秘感。
那玫瑰上有个钉子,我猜测许是原本挂了些什么的,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主人取了下来。
角落有个书柜,比我高两个头左右,格里菲斯大概一米八左右的样子,于他是合适的,即使,最高的那层是要他微微够一下的。我设想。
柜中摆了许多书,很杂,各界文学都纳入了。其间立了个布枕,扣了许多徽章,我数了一下,共有十四个。
里面也有些杂物,一条带玫瑰的橡皮筋,几块浅棕红混着奶白的鹅卵石,温润如玉,一根银白的栀子别针,它的光泽有些不清,仿佛记录着某段斑驳陆离的岁月。
下层还有三个陶瓷的着蓝军装的小兵,神态各异。
倒和其他贵族不同,这怪像小孩的收藏。
我听见几声轻轻的脚步声,逐近。
我侧过头来,看见格里菲斯正走进来。
他刘海因窗外清风微微飘动,迎光冲我轻轻一笑,像只可爱的玉面狐。
“艾伦,你怎么在这?”
“阁下,您不是叫我扫开了门的房间吗?”我有些不好意思,对于禁不住偷偷看他东西这回事。
“哦,好像有这回事。”
他移目书柜,微微凑近我刚刚观察的地方,食指隔着玻璃点了点那几个小兵,问我:“可爱吗?”
我有些出乎意料地顿了一会儿,不好否认,就点了点头。
他发了好一会儿呆,“是我的故人送我的,在几年前失了踪迹,别人都说他死了。”
格里菲斯看着我,蓝绿色的眼眸里盛着淡淡的落寞和哀思。
“……我不信,苦苦追寻,忧心日日夜夜,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寻到他。”
他的声音磁性又温柔,轻轻地,好像在说什么悄悄话。
“他如果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如果死了,为什么连尸体都不让我见一见?”
“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我已经知道为什么了,只期盼着他能够想起我,来找我。”
他神色淡淡,握着我的手腕,将它放在我的手心。
“不是什么宝物,也希望你能喜欢。”
我推拒着:“我没有资格接手一个其他的,对您来说很重要的人的东西。”
他思索了一瞬,“确实不合适。”
他又取出那根栀子别针,轻轻别在我胸前,黑衣正衬银白,温润闪烁。
他看着我缓缓一笑,我怔了怔。
窗外暖阳昏人眼。
“好了,你打扫吧。”他拍拍我的肩,回身走了几步,又偏过头用眼角偷偷瞄了瞄我。
我冲他笑了一下,便开始了手中活计。
入夜好一阵了,我辗转反侧,难以睡眠。
忽地听见一阵钢琴声,还是来这的第一夜所听见的那首曲子。
我披上风衣,推开门。
还没睡吗?他是否也和我一样难以入眠?
空荡的别墅里回响着钢琴声和我走路的沙沙声,低头就看见那刺眼的红地毯铺在我脚下。
之前只听过这曲子的前奏,是以温情作的前篇,自是不及后面给人带来的震撼,前后的落差令人更加窒息。
我除了和尼尔之外的人都很少交流,但话其实也不算少,让我忧心的是自己的身份和别人的猜疑算计。
可是,对他真的是做不来伪装那一套。
我循声停在了三楼的钢琴室外。
算是第一次上三楼。
屋内黑漆漆的,他不开灯也不点蜡,竟然能弹出这样一首难度较高的和弦,想必已经谙记于心了吧。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听到了。
窗外万朵玫瑰都作了黑色剪影,夜风吹拂起窗边轻纱,月辉凝在他身上。
他背光,抚琴长弹,却是悠闲自得,一气呵成,忽如急风骤雨,忽如月霁之下轻风缓动。
缠绵悱恻。
我透过他的侧脸见那红光闪烁在眼角。
正常人的眼睛才不会这样吧?我想起人们说,当格里菲斯杀人前就会双眼发红,露出副青面獠牙模样,青面獠牙不至于,也不是很渗人。但我也不得不正视那些“流言”。
我盯了一会他的身影,准备转身离开。
格里菲斯停了一会,重重敲下一键,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打破佳曲的呕哑之声给惊了回来。
“你怎么来了?”他道。
黑暗下他赤红的双眼闪烁光动。
“我听到你弹琴了。”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他会不会杀我,可我是国王的人,他会那么不顾君臣吗?
毕竟上面还没发指令,与芜国马上又有一战,他必须上,我也且只能按兵不动。
我承认这纯粹是胡思乱想。
但我还是将手覆在了裤口袋里那把紧贴着腿的枪,它还在,给了我极大安慰,我微微放松了一些。
我习惯上随身带枪。
他看了我好一会,然后微露出他那两颗诡异的虎牙。
我依旧盯着他。
他摸了摸耳侧几缕长发,起身走了几步,然后瞬移到我面前,只留下身后一片模糊的幻影碎片,“你在紧张什么?”
我摸了摸口袋。
格里菲斯眼中红光浮动流转,他攸地贴近我的脸,把我的刘海往后别,然后半俯在耳边,“这首曲子,喜欢吗?”很轻,像在调情。
他温热的手掌摸上我的风衣,贴着衣下摩挲,我当下一颤。
就在快要摸到枪、我将拔枪而出时,他却突然移手扯开我的领子。
我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危险时,将手从裤袋那离开,抵在他胸膛上,衬衫下的曲线依旧迷人,我吞了吞口水道:“离我远点。”
可能还是执行任务的留下的习惯,常有人垂诞我的色相,我凭着势强自然不会惯着,又有紧张干扰,这就下意识地想拿枪。
我感觉我的心在颤。但我坚信,他不会对我下手,至少现在。
“阁下,你怎么了?”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
“抱歉。”
格里菲斯敛去了眸中的朱红,连着退去的还有不知名的强烈情绪,带了几分柔意和冷静。
我扣上了被扯开的扣子,抿唇看他。心跳才开始慢慢恢复。
他笑了笑,“以后别再来这里了。”
“好的。阁下,那我先走了。”
我避过他,向他身侧走出去。
他却又突然伸出手把我拉回来,因为他太过用力,我栽进他怀里,他紧紧拥住我,那股温热的玫瑰香萦绕在我鼻尖。
我手足无措,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堵。
就放任他这样了,他心脏有力地跳动隔着两层衣衫,仿佛也震动了我的心,跟着狂跳不已。
激动到我想抓住些什么,想回抱他,紧紧地。
但我没有,只是将手垂了下来。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放开我。
“我给你弹琴,好不好?”
我看到他的眼神,就忍不住答应了。
格里菲斯拉来另一条软垫椅子,在钢琴旁。
见他坐定,我才坐下来。
格里菲斯垂下眼眸,轻轻地弹奏起来。
他洁白的眼睫扑闪着,到煽情处,又闭上眼,像在感受些什么。
这一次,他将这曲子演奏完了,只是余音仍在,我能感觉到他的落寞,和情感的汹涌。
“好听吗?”他冲我浅笑。
“好听。好有感觉。”
“什么感觉?”
“爱的感觉?热切的,又柔和美好,可是好像郁闷住了,像本该美好的结局却不了了之,落寞了,最后。”
“也有可能,本来是没有结局的,一切都是曲子里的人一厢情愿,”他顿了一会,“你怎么会觉得是情歌?”
“这个,不知道怎么说,我感觉像,在情感上,对除了爱的人之外,很少会有若即若离,若得若失,汹涌又宁和的感觉吧?”
“这首歌叫《rose become enamoured》(《玫瑰动情》)。”
“很配你。”我笑了笑。
“下次给你看看歌词。”
“好啊。”
他又笑了笑,这次多了些释然的味道,“真是打扰到你了,去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