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如玉》温凌凌

20、荒唐一梦

　　云天青做了个梦。

　　梦境里很清晰，群山环绕，云海翻腾，山峰上有一座木屋，很简陋的模样。

　　云天青眺望着翻涌的云海，远远一个小土豆跑过来喊:“爹，我练完三百下了！”

　　云天青嘴角微扬，将小土豆架起来，满目皆是温柔之色:“来，天河，陪爹一起看看这美景。”

　　云天河眨着大眼睛，完全不能理解爹爹口中所说的“美景”是什么。毕竟，他从出生起就在这儿，这里所有的一切在他看来再平常不过了。

　　“你娘要是还活着就好了。”云天青温润的眉眼含悲，却又笑着叹息，“她说她累了，其实这样也好。”

　　这话云天河早已经听了无数遍了，爹爹说，娘亲美丽善良，深明大义，牺牲自己换取他人的平安，这世间再没有人能及得上她。

　　但云天河有点饿了，挣扎着从云天青怀里跳下去:“爹，我去找吃的。”

　　云天青揉揉小土豆的头发，小土豆眨眨眼，落地就跑了。

　　天地静的可怕，他的思绪混沌又清明。

　　他瞧着翻滚的云海，轻声道:“夙玉，你看这云海雾凇，当真是美不胜收。只是这世上若没有了你，即使再有千般美景，却也无趣的很。”

　　“这道理也是我近些日子才想明白。如今我大限将至，反而觉得心里舒坦很多。待我死后，就与你合葬石沉溪洞。”

　　梦境如水般波动散去，云天青睁开双眼。

　　梦里的怅惘情绪追逐他至此，让他满怀郁卒。

　　梦境太清晰了，无论是小土豆云天河，还是早逝的夙玉，都让云天青再难安寝。

　　他瞪着眼睛看屋顶，眼神呆滞。看得出来打击很大，就算那只是梦，梦里怎么可以出现夙玉此人，自己还对她产生了某种难以描述的心情！

　　他真想扇自己，为什么梦里会说出这么奇怪的一番话！

　　云天青顶着黑眼圈吃饭，夙玉从楼上漫步下来，坐在他对面。

　　云天青忍住打人的冲动，完全不想看她一眼。但想到自己打不过，骂的狠了，说不定这个恶贼动手，那他就得交代在这了。

　　他还是很惜命的。

　　夙玉忽然开口:“如此没精神，昨夜没歇息好么？”

　　云天青抬头，少女仙姿玉色的清冷容颜撞进他眼底，顿时太阳穴就突实直跳。他还是没忍住心里的怨气，冷哼一声怼她:“与你何干。”

　　夙玉长睫垂下淡淡阴影，没了声音。云天青疾言厉色后，仍然很烦躁。他一看到她就想起昨晚的梦境，太荒谬了！

　　诱人的饭菜一时都没有了胃口。

　　云天青发现客栈里格外的热闹。

　　来来往往许多修士打扮的人都进来吃饭住店，三三两两围着一桌侃侃而谈。

　　云天青竖耳去听。

　　“永恒东土最近可不太平啊。”

　　“为了那传说中的仙器，死了数不清的人啊！可谁知仙器早就有主，它的主人还是盖压诸天的吞天雀！”

　　“太古四凶之一，一出世便掀动九州风云，试问整个莽荒，谁与争锋……”

　　“天遗界如今已经血雨腥风。若他们都肯听张圣子的话，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唉，血海汪洋，尸骨堆山，终究是避免不了！”

　　隔壁桌的人唏嘘慨叹着，云天青不由转脸看向夙玉，他们肯定想不到，他们火热谈论的主角吞天雀，就坐在不远处，动作慢条斯理的用膳，表情冷若霜雪。

　　察觉到他的目光，夙玉眼底掠过一丝愉悦，又在转瞬即逝。

　　“大家听说了没？云家圣子被吞天雀掳走了！云家都快疯了，找的是天翻地覆，结果连影子都没有！我看也不必找了，他说不定已经被吞天雀吃了！哈哈哈哈！”

　　一道声音响彻，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说话者是个白衣修士，站立在桌子上，笑的是见牙不见眼，一看就是在幸灾乐祸。

　　“知道你嫉妒上古世家的惊世奇才，但也别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就是！你这种人修八百年都赶不上人家。”

　　众人纷纷嘲讽。

　　白衣修士被群众问候，笑容消失，目露怒色:“云家圣子体脉有缺众所皆知，他于修炼一途举步维艰，在一众同辈里从无名声。我李鸣鹿岂会嫉妒一个废人？”

　　“废人？云圣子再修为平平，身后也有上古世家的支持，数不尽的资源集结一身。即使他再难进步，也非常人可以比拟。难道你就强的过他吗？”

　　有人质疑。

　　“就算你比他强又如何，你今日的一番话，可是将整个云家都得罪了！你不怕云圣子，莫非连上古世家也不怕吗？”

　　“倘若世家找你清算，你扛得住吗？”

　　有人冷嘲热讽，一脸看笑话。

　　白衣修士见状，不敢说话了，俊秀的脸憋得通红，心中纵使有再多愤怒也不敢表露，只能缩着脖子当鹌鹑。

　　云天青听在耳中，长眉紧皱。家族里没有放弃，但吞天雀太强了，将他的一切因果与痕迹都抹去，就算是倾动整个云家，也不见得能找到他。

　　夙玉将手中的餐具放下，起身，步履如行云般踏出那间客栈。

　　云天青纵然有百般不情愿，但身体却不由自主，紧紧的跟在她后面。

　　顿时，客栈里的修士不由自主被他们吸引，目送着他们离开。一种莫名的恐慌死死将所有人围困，说不出的心惊肉跳。

　　像是被困在未知的炼狱里，漫天漫地的血雾飘洒，仿佛下一瞬就可以预见死亡。

　　令人无比窒息的压抑，无法反抗分毫。

　　直到那两道身影消失在所有人视线里，他们才在冷汗淋漓中如释重负。

　　眼尖一点的发现，方才还羞辱嘲笑云家圣子的那位白衣修士已经无声无息的死去，躯体与神魂竟被活生生的震碎了！轻轻一碰，就稀里哗啦的散了一地。

　　云天青跟随夙玉走在热闹的古街上，心中的郁闷如滔滔江水奔流不绝。想自己堂堂上古世家圣子，身份地位是何等的尊贵，如今却过着阶下囚的生活！他都没有那个口出狂言的白衣人自由！

　　再加上昨晚做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怪梦，让他心情复杂……

　　当然，如果云天青知道那白衣人已经死掉，那他会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