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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窄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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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时代的差异、思想的对立,人生中有很多事情是如亲情一样无法逃避又很难坦然面对的,这是一生的课题,需要勇气,需要耐心,需要互相理解,唯独不能够闭目塞听,自欺欺人。
束鸽哪怕躲这个人已经躲到九霄云外去,可但凡沾上一点有关的边边角角,都会暴跳如雷,惊恐万分。每当这个时候,束鸽都难以控制上头的怒气和负面,想着干脆一了百了,把命还她。
他正泄私愤,清冷的问候直击成群的愤怒,一箭射碎开炸裂的邪火,让它们不知所措地消失了。
“你在做什么?”
束鸽愣了一下,侧头看了眼发话的人,收回愤怒摧花脚,没好气道:“不用你管。”
“你把球落在操场了。”解饶伸直手臂,将一路捧着的篮球递给他,无辜的眼神和冻得煞白的脸叫人不好拿他撒气。
束鸽低头看看球,抬眸看看他,手一松,乱草从他手掌心飘洒而落,束鸽没伸手去接,抿着嘴将火气往喉咙里收了收,道:“你有事?”
解饶摇头,依旧执拗地举着球,轻声说:“没有,只是还你球。”
束鸽吁出口恶气,哈气连了一长串,将双手插进兜里,径直走过,脾气出得快收得也快,随口说:“不要了,丢了吧。”
“那我先帮你保管吧。”解饶忙不迭地快步跟在他身后,询问道:“你要去网吧睡吗?”
“嘶——”束鸽皱眉站定,回身看他,“你要干嘛?有事说事有仇报仇,别跟个苍蝇似的膈应人。”
解饶低头看球。束鸽见他不说话,抬脚便走,解饶跟着他快走两步,鼓起勇气道:“我今天……生日。”
束鸽简直服了这个人的脑回路,难以置信地回头,“你要听我说生日快乐?”
“你说吗?”解饶自嘲地强颜欢笑道:“都要毕业了,你说一句,不费事吧?”
“我......”束鸽真是都给他惊得没脾气,无语半天,微微俯身,对着他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道:“我祝你、生、日、快、乐!”
解饶看着他的脸,忽而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束鸽简直无语透了,“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啊?”
解饶正想说话,眼角一瞥,看见四五个黑衣男子在拐角街口左顾右盼寻什么。
他登时一慌,丢掉手中的球,抓紧束鸽单薄的校服闪进了花坛中间极其狭窄的一块凹墙里,在束鸽要抬拳揍他时及时捂住他的嘴,小声解释道:“有人要抓我,别出去。”
空间狭窄,束鸽紧紧与他挤在一起,拧着眉看墙外,除了星两人群,什么可疑都没见到,质疑道:“你是不是玩我呢?”
解饶摇头,认真地说:“我家人在找我。”
解饶比高一时长高许多,束鸽近距离看他,那郁不明朗的气质从他头顶飘进束鸽眼里,一想到自己那个妈,顿时有种同命相怜之感,虽然俩人之间一堆的不愉快,绝对是敌非友,但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束鸽难得没说什么,静心与他两人挤在窄巷里。
不知道是背后的书包太厚压着不舒服还是怎么着,两人很快就从挤在一起变成亲密地紧贴在一起,束鸽整个人快被他镶嵌进墙里,抬起一只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往那边点。”
解饶不仰头直视他,侧头盯着墙外,除了微颤的长睫,看不见睫毛下的情绪,“我没吃饭,有点站不住,你撑我一下。”说完他煞有其事地腿一软踉跄在束鸽怀里,束鸽无奈地握他肩头稳住,“真够麻烦的。”
两个人这样站了一刻,之前解饶看到的那几个男人往这边走,解饶害怕他说话,一手抓握他的袖子,一手捂上束鸽的嘴,用气声说:“别......”
束鸽见他如此谨慎,忍不住朝外看,几人围在花坛边,不知找什么东西,他们的距离很近,虽然他俩身在暗巷里,但有心人仔细瞧瞧就能看到他们。
正这时,解饶蓦地搂住束鸽精瘦的腰身再往怀里靠了靠,两个人中间几乎没有缝隙,本来束鸽关注外面没觉什么,这么一贴,感到有什么隔着裤子碰在自己的大腿上,遂缓慢挪动了一下腿。
解饶的呼吸因他的动作变得急促,他的额虚抵在束鸽的肩头,抿唇不让粗气泄出,胸口起伏凌乱,他捂在束鸽嘴上的手慢慢下滑,指尖擦过他的下巴、锁骨,最后停在他的胸前,紧紧揪住校服里的单衫,冰凉的手攥得发青,竟然在颤抖。
束鸽看他这么紧张,觉得这不是家人要找他,更像黑势力要抓他,也跟着紧张不动,拧眉关注那伙人,心里已经在考虑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人家了。
他心思凝重,放在解饶肩上的双手下意识环住他的背,解饶整个人轻抖起来,揪住他领子的手陡然松开,难以自持地滑上束鸽的脖颈,散发冷气的掌心环着后颈,像是要他低头的意思。
束鸽以为他要说什么暗语,顺着他的力道回头看他,正对上解饶从他肩颈抬头仰视——通红的眼眶里含着一汪幽黑深邃,如围着云雾深不可测,定定地看上他一双桃花明眸。
束鸽骤然怔住。
花坛那边传来男人的急迫声音:“在这里!”
有人应和道:“丢在这了,怎么办?”
“没事,肯定跑不远,左右不过五分钟,分头找!”
那几人四散跑开,窄巷里混乱的气氛被打破,解饶一瞬间回过神,快速把身体扭出凹陷。
寒冬腊月,他的脸却红扑扑,像是在里头憋了好大一口气,解饶不安地张嘴猛吸氧气,猩红的眼带了点迷离神色,他紧张局促地将棉服往下拽了拽,欲盖弥彰道:“对不起,我......我吓坏了,我兜里有钥匙,肯定硌着你了,对不起,我......”
束鸽随他走出巷子,摸了摸后颈,警惕地左右观察一圈,“他们走了?怎么办?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解饶慌忙摇着头,后退几步到路边,“不、不、他们把我手机拿走了,我、我没事了,我......先走了,你快回学校吧!你穿得太少了,太少了,别穿这么少,再见......再见!”
解饶除了弹钢琴时,头一次如此训练有素,飞快招手打了一辆车,转眼跑没影。
束鸽刚刚和他挤在一起还觉得挺暖和,一出来冷风一刮,才记起自己校棉服被扯在家,身着单薄实在有点冷,只好加强即时训练,慢跑回学校。
高三生活飞快而过,艺考过后就是高考,下成绩后,薪火高中校园外贴上喜庆的大红榜,殷勤第一个跑过去凑热闹,竟然在前三名里见到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
“解饶?他怎么这么厉害?哥你知道不?原来他在的那个一班是重点班!怪不得女孩喜欢他,这小白脸肚子里有点墨水啊!”
束鸽满不在乎地嗤之以鼻,对这位抢了他女友的小白脸有多优秀并不感兴趣。
高考完大家都很兴奋松散,班级里只来了一半的人,束鸽看到易鸿手里拿的魔方,来了兴趣,抓过去摆弄,殷勤看着他玩,嘴里不闲,“哥,你报哪个学校啊?有选项吗?”
“没有,不知道,唐爸在看。”他很快拼好了十字,修长的指飞舞着,专注的神情帅气的有魅力。
殷勤无比羡慕道:“你体育成绩太好了!一定有破格录取的!往年都有这种例子!”
“随便吧。”束鸽拼完六面魔方,在空中抛扔给易鸿,恰对上解饶在易鸿身后看他的黑眼珠,他的眼珠真的深黑如墨,被这双眼睛盯半天,准得一身鸡皮疙瘩。
好在解饶也没盯他多久,见他看过来,伸出手,说:“这个篮球,给你。”
这是哪百年的篮球束鸽一时想不起来。
“你要报考哪里?”解饶举着球问他。
“肯定是最好的体育学校啦!”殷勤接过解饶手里的篮球,忍不住夸道:“但你好厉害,你分数好高啊!”
解饶说,“侥幸。”
解饶还是把束鸽说不要了的篮球还回来,云彩一般轻飘地走开,对于成绩,丝毫没有一点欣喜若狂,也没有任何失落,仿佛一切稀松平常,爱第几第几。
殷勤看着他飘忽的背影,忍不住吐槽:“这人真绝了嘿!考全市第三名也没个笑脸!”
一回家,唐爸就扯着束鸽看学校商量报考,束鸽浑不在意,全凭唐爸做主,仿佛刚穿越过来一样丝毫不关心自己没啥悬念的未来。
因为在家,这几天束鸽与吕洁没少干仗吵架,报考一结束,束鸽一车坐回郁州,开始真正闲云野鹤的日子。
未来的命运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重要,别人过的是日子,束鸽过的是时间,所以这虚无缥缈的时间如何流逝,他不在意,只想草草的过完这没什么意思的一辈子。
高中时代告捷,有人挥泪作别,有人踏星而去,有人无关痛痒,有人忐忑不安,但不论是哪一种心态,该来的总归要来,在命运的长河中,不管是被推着走,还是被赶着走,总归是要走,也总会有人在这途中,重拾真正的自己,找到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