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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孤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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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匪生怕他跑,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一路无话,走到薪火高中,束鸽到操场的塑胶跑道上开始跑步,唐匪随着他跑。
俩人摸黑夜跑,束鸽一圈接一圈,唐匪一开始还能跟上,后来硬跟着跑了四圈真跑不动,边哀号边小跑两步,极其狼狈。
束鸽不理她,围着四百米的跑道硬是不停歇地跑了二十五圈,身上的汗出得将白衬衫湿透,才坐到早就跑不动的唐匪身边。
他想了一万米,知道自己没给唐匪打好样,他想教育这个放在心上的妹妹,想让她学好的别学坏的,但怎么定义好和坏,束鸽也迷茫了,他仔细想了想自己,没能想出任何以他为型的好例子。他早把自己放弃了,可是他不希望唐匪也这样,她的人生都还没开始呢。
“唐匪,我没有爸爸,也不需要这个妈妈。但是我喜欢妹妹,你是我重要的家人,我很想一直保护你长大,”束鸽喘息着,仰面躺倒在草坪上,直视着繁星密布的夜空,“可我不能一直陪伴你,保护你,你还是要保护自己,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我决定不了,别人也抉择不了,过成什么样,还是看你自己。”
“我只是作为哥哥,希望你好,能获得幸福,我愿意把我能给的都给你,只要你开心。”束鸽温和地说,“你去玩,去享受短暂的开心和疯狂,可以,但那都不是真正的幸福,那是披着快乐这个幌子的逃避,这之后你只会觉得更加空虚,也会越来越迷失方向。”
“你会忘记真正的自己,哥哥不希望你到时候后悔,痛苦。”束鸽望星,轻声说,“我知道你希望有人陪伴,我知道你害怕自己一个人,但这是每个人的课题,终其一生,我们都要去学着与真正的自己相处,学会怎么更好的孤独,没人不孤独,你不必怕。”
“叫做唐匪的人,到现在为止,是作为什么样的人活过来的。也许、也许这是生与死之间的答案吧......我不会讲什么大道理,不知道怎么教你,让你找寻自己……”束鸽的呼吸逐渐平稳,他缓缓闭上眼睛,声音是过度疲惫后的沧桑,“你妈妈上次回国,单独拜托过我好好照顾你,我很羡慕你,我妈妈是不会这样——”
说到这,他不知是哽咽还是突然没话,像是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噎到最后,还是没能把它吐出来,束鸽沉默着,良久,良久,时间长到足够让唐匪的眼泪流干,才轻轻叹息着吐字。
“我没有心事可讲,对不起,小匪。”
叫做束鸽的人,到现在为止,又是作为什么样的人活过来的?
自那星云点缀的夜后,唐匪真的静心,每天早起和束鸽晨跑,到时间去学校上课,晚上放学再来跟束鸽一起训练吃晚饭。
高三上半学期在训练中过得飞快,临近期末时,殷勤家里因为千禧集团出现银饰有毒的负面新闻而受到影响,殷勤爸爸是搞股票经济的,全家受创,殷勤因为这事半个月没来训练。
束鸽一个人落单,早晚有唐匪来陪他,说起这个事,唐匪又想起了她的第一任嫂嫂,“那个千禧不就是你送花芯礼物的品牌?看来你俩真不合适,一开始就注定了,送的东西都有毒,听说是往里面灌什么东西来保持色泽,对身体有害,已经好多人中毒了!”
束鸽跑着跑着停下歇气,他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更何况现在女朋友都是别人的了,银饰有没有毒他不知道,反正那个解饶肯定是有毒。
正这么想,解饶迎面走来,束鸽不愿意搭理他,径直无视,唐匪被解饶身后的同学玩的滑板给吸引,立刻指了指,“我想玩!哥你会吗?教我!”
唐匪声音开朗,自带扩音效果,那边玩滑板的同学听见,朝这边看来,一见是束鸽,立刻笑道:“可以玩呀!束鸽随便玩!”
唐匪靠近束鸽小声道:“你什么时候还有小迷弟了?”
“闭嘴。”束鸽拍了一把她的头,礼貌点头:“谢谢,我们就玩一会,天黑就回家。”
刚拿到滑板,唐匪脚没站稳摔下来,束鸽虚扶她一把,“别着急,我教你。”
束鸽一脚踩上双翘滑板,另一脚轻轻一蹬地,简单给唐匪展示一下平衡。唐匪见他玩得熟练,要求他再搞点花样来看看,束鸽宠妹一绝,说啥都听,在滑板上轻松地转了一圈玩起花样滑板,耍得又溜又酷又潇洒,还没黑天的校园里有成双成对的同学被吸引,远远地站着聊着天看。
唐匪兴冲冲地一会学一会看,束鸽那一片热热闹闹地玩,解饶就在不远处的看台上万籁俱寂地望他,直到天色渐黑,他们溜溜达达离开校园,解饶才在台阶上默默坐下。
冷风瑟瑟寒人,月亮孤清照影,沉寂萧条,解饶身着冬季校棉服,脸冻得发白,不知所觉。
不论身处人群,还是在这空无一人的操场,他都是孤独的,或许是因为他过于孤僻沉闷的性格,即使弹钢琴被看见一时,也很快被人遗忘。他向来习惯了不在意这些,可现在不一样,他心里时常装着束鸽,那光芒披身的男孩,一想起来,就会热乎暖和,但太久见不到他,总会觉得失落孤寂。
很孤独,他的世界里只有冰在作伴。
只是可惜今天没有和他说上话。
震动在怀里无声寥落,他拿出手机:穿阳时间11月22日18点22分。
消息列表里跟上一条短信:宝贝,生日快乐——爱你的妈妈。
他想要他一句生日快乐。
饭菜的香味飘出敞开的门,唐匪心满意足地吸了一鼻子,赞了声“好香!”连忙脱鞋,束鸽走在她身后,闻到这菜味,皱起眉头,笑容僵在脸上,进屋的动作变得不大情愿。
“小鸽回来了?正是时候,刚刚做好。”唐爸擦手走到门口,自然贴心地帮唐匪拿下书包,笑吟吟地拍拍唐匪冻得红扑扑的小圆脸,“记得洗手。”
吕洁端一盘长碟从厨房走出,盛着鲜美的清蒸鱼,她看见束鸽在玄关站定,横眉上下打量一眼,摆出母子俩同款皱眉,“你书包呢?”
唐爸忙接话道:“小鸽不是住校?明早还得回去,拿书包干嘛?”
“那也应该写作业,都高三了。”吕洁对他儿子似乎并不了解,说出的话雷必行听了都觉得好笑。她端菜放桌,瞄一眼束鸽,厉声道:“去赶紧洗手去。”
相比于唐爸与唐匪的气氛,他俩的母子关系更与这个家庭格格不入,像一个屋里住了两家人,两级分化形成强烈的反差。
他们两个许久不见,吕洁命令人的语气一点不变,束鸽没了胃口,纠结要不要走,唐匪洗完手立刻拉他往屋里领,“走走走,洗手洗手,我还有护手霜给你涂,你该涂点!要不天冷打球手会裂开!”
不想破坏气氛,束鸽任由唐匪领,落座吕洁对面,一声不吭地低头吃饭,只随意挑拣手边的青菜吃。
束鸽不喜欢吃的东西不多,要想知道他不爱吃什么,看吕洁给他夹什么就对了,“赶紧吃鱼。”
平常他很难和吕洁坐在一起吃饭,多半回家就进自己的屋,吕洁工作忙时没有空搭理他,一旦闲下来,第一个就要找他的麻烦。
唐爸深晦这个规律,不知疲倦地从中调和,忙道:“你让孩子自己夹菜。”
吕洁不容置疑的驳回这条建议,“他够不着。”
唐匪从束鸽碗里夹过那块被吕洁送去的鱼,说:“我哥不爱吃鱼,不喜欢腥味,我爱吃,给我夹!我哥都多高了,比我们初见时窜了六七厘米呢!胳膊长腿长的,餐桌这么小,有啥够不着?”
吕洁闭目塞听,像是存心做对,专挑束鸽不爱吃的猛夹,也不管他吃不吃,束鸽低头盯着碗里覆盖米饭的鱼块,本来还能吃点菜叶子,现下一点食欲都没了。
唐爸这一顿饭吃的比外交官都累,见状又说:“孩子不爱吃就别给他夹了!”
吕洁皱眉,“他怎么不爱吃,爱吃的。”
束鸽忍无可忍,黑脸把筷子丢桌上,抬屁股进屋。
这一点唐爸也颇为无奈,一到这俩人都在家,他和唐匪就拿出野外生存的架势,小心翼翼鞠躬尽瘁,就算这样极力维持缓和,也只是束鸽体谅体谅,选择忍气吞声,吕洁并不管那些,话不说几句就连珠炮的乱轰,但凡束鸽回嘴,就会破口大骂。
饭没吃完,吕洁又盛了鱼和饭去找束鸽,一拧把手没有拧动,拍着门阴阳怪气地扯嗓:“开门,全家都在等你吃饭,看你耍脾气,你自不自私?以后出了社会,除了我惯着你,谁搭理你?快给我出来!”
唐匪欲哭无泪,跑到门口接过吕洁手里的饭菜,“我来吧,阿姨,我给他拿进去。”
吕洁气不过,站在门口碎碎连语,“我就养了一头白眼狼!什么都不会成天就知道给我添堵!饭也不吃闹什么绝食?你闹给谁看?我怎么会有你这样啥也不是的儿子?你看看唐匪再看看你自己,你有什么出息!脾气还赶上天王老子了!”
束鸽抓起外套,打开门对上吕洁横眉冷对的脸,侧身要走:“用不着你管!起开!”
“你让谁起开?你再说一遍!”吕洁扯束鸽的衣服,女高音般嘹亮:“你敢跟我这么说话!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报答我?给我站住!你要疯吗!”
“你生我就是为了要报答?我让你生了?我求你生的我?”束鸽身上的棉服被吕洁大力地整件扯去,撕裂的声音干脆,如同夹杂绝望的嘶吼。
一路狂飙出小区,长腿对着花坛里无辜的野草挥洒自己满腔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