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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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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火色的斜阳倾泻站在天台边的人身上,白色鞋尖悬在高阶,居七层高空临下的男孩儿仿若单薄轻飘的幽魂,黑瞳涣散着,空泛地俯瞰操场上三两打闹的学生。
他向虚空迈步,失神欲坠的间隙,身后突地传来一阵叮当作响,锈迹斑驳的铁门被一脚踢开,随之而来的是铁棍撞击的响动。
出于下意识的,机器人一般,解饶微微转了一下头,露出苍白的侧脸,机械地在危高的窄台上动了动脚。
他转过身,入眼是虚无缥缈的高挑人影,那人在说话,他听不见,回过了身,倏忽,听到身后“一、二、三。”的好听音节。
炙热的温度停留在手腕,一个力道牢牢握紧了他,随着一阵劲风呼啸,他被从高阶上生扯了下来,狠狠地抡到了水泥地上。瘦削的背部重撞坚硬,粗尘猛擦细白的臂肘,磨出血红,还没待回过神来——拳头、鞋底、铁棍,全招呼到他身上,让解饶刹那间找回所有知觉感官。
左腿的膝盖骨骼传来剧烈的刺痛,锐利的疼让他绷紧神经,忍不住闷哼出声,解饶感受到浑身在痛,瑟瑟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铁棍在他眼前发出清脆的几声铿响,自暴自弃地滚出去几圈。
“呼!”
束鸽终于神清气爽!
掐着腰歇了口气儿,拂了拂额前濡湿的碎发,束鸽见地上的人窝成一团受惊的刺猬,单膝蹲到他面前,用缠着纱布渗出血的手一把扯起解饶单薄的衣领。
他的力气很大,不费吹灰之力,像拎鸡崽子一样将瘦弱的人半拎离地面,冷着脸与黯然的黑眸眼神交汇,低声道:“好说好商量不听,非挨揍高兴?我兄弟胳膊换你的腿,扯平,记住我,高一三班束鸽听清了?以后把你这目中无人的欠揍样收一收,要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说完还不解气,嫌弃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跟个弱鸡似的,你有二两肉吗?遇到屁大点事要死要活的出,装什么羽化成仙,下次识趣点,别让我喊一二三,小崽子。”
说罢,终于抒出口恶气的束鸽恨恨把揪着的领子一松,也不管这位无神的少爷没骨头似的跌回地面,随手给刚混熟的校医打了个电话,自顾自靠到阶边去点了根烟,稍作休息。
太阳沉下,霞光快被暮晓吞没,只剩一抹玫瑰色的红边,鸟燕飞掠,生机柔和,冷风短促侵袭,吹颤束鸽的长睫,吹冷解饶的额汗,他们一立一躺,安静呆在各自的一方天地里,只有星点大的烟头忽明忽暗带点动静。
掐灭的烟屁股轻巧弹到瑟缩着的人身上,球鞋来到一动不动的解饶眼前,束鸽蹲身搭肘在膝盖,拍了下他惨白的脸颊,淡道:“抱你下去,别给老子乱动。”
解饶空洞的黑眼珠有了一点反应,虚无地转动到他的脸上。
束鸽比他高出至少十公分,肌肉精壮的瘦,抱弱小的鸡崽毫无压力,他一臂环背,一手穿过膝上腿部,轻松将人横抱,朝楼下走去。
热气萦绕着解饶,有阳光的味道,那空洞的深眸落在颀长的颈侧,无力垂着的细白胳膊蓦地有了动作,他左手默默攀上了束鸽的脖子,右手轻勾他的衣领,眼皮不闪一下,无知无觉地木然着。
解饶轻慢地吸着鼻子,好似在闻这热热的气息。
提心吊胆的校医同志着急忙慌从家赶回学校,累得满头大汗,一路上心里止不住咯噔。
束鸽慵懒地靠在门外,看见他,将手里的备用钥匙随意一抛,随性扬头打了个招呼,“六班秦久,屋里坐着呢,交给你了。”
校医忙乱抬手接住了钥匙,没等叫住说句话,打完人还贴心善后的束鸽便潇洒地踏昏色离开了校园。
和善的年轻校医推开室门,友好地与垂腿端坐在病床的纤弱男孩儿说话,解饶只是四大皆空地盯着他的鞋,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束鸽之前打架肾上腺素飙升,意识不到哪里疼,此时缓过劲,顿觉一身酸痛,抓殷勤出来吃上口香喷热乎的面,舒坦不少,心情不错地在夜市买了一堆吃的,准备探望住院的病号,正穿巷,突然被一伙人拦截去路。
束鸽皱起俊眉,双手插进兜里,修长笔直的腿慢慢停步,在巷中央站定。
三个混混金字塔队形挡路,为首的人手里拿根木棍子,穿着他们薪火高中的校服,敞开的外套里露出白衣,个子很高,寸头发型显得拽里拽气,眼尾微垂的狗狗眼又显露些天真,歪斜着身悠悠地问:“你就是束鸽?”
殷勤率先躲在束鸽的身后,大胆地先发制人,“你们谁啊?”
狗狗眼的大男孩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回头看了看兄弟,诧然地说,“打了我的人,不知道我是谁?”
束鸽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哪波算账的,殷勤回过味来,脱口而出道:“你是秦久?!你腿不是被我哥打折了吗?”
秦久疑惑地瞪大眼,更显无辜的不明所以道:“什么时候?做梦打的吗?”
束鸽一把扯过殷勤的衣领,咬着牙说,“你不是说秦久又白又阴郁,个矮穿黑总往天台跑吗?”
殷勤没想到战火这就转向自己,连忙摆手解释,“我、我问的赵馥呀!她就是这么说的,千真万确!”
秦久一听,开朗地嬉笑起来,“赵馥?你们不知道我俩什么关系吗?她会告诉你我什么样让你们偷袭我吗?哈哈,事情都搞不清楚就嘚瑟?”
束鸽混乱一瞬恢复冷静,扫了一眼对面,三人各个手持兵器,殷勤太怂指望不上,情况不太乐观。
束鸽扭了扭脖颈,转着拳头,低声嘱咐殷勤,“逮到机会就跑。”
“我......”殷勤紧紧捧着鼓囊的塑料袋,心里又慌又乱,以前他真没怎么打过架,都是他以多欺少抢点钱财,这样被正杠上的场面实属头一回,一时结巴起来,“我、那哥你你你呢?”
束鸽听他这怂样儿都怕他尿裤子给自己丢脸,当机立断地说,“别管我,死不了,你赶紧跑,有多远跑多远。”
“哥......”殷勤听着束鸽的誓死捍卫,心中感动非常,一抹眼角,感激涕零地说,“哥!你是好大哥!我以后跟定你了!”
秦久掂了掂手里的棍子,轻蔑地说,“别指望你哥了,你哥等会儿就跟了我了。”
束鸽嗤笑一声,淡然地挑眉,道:“谁跟谁可真不一定。”
“死到临头还嘴硬,”秦久冷哼一声,撸起袖子,说:“给我打!照死里揍!”
束鸽快速推远殷勤,抬手挡下当空劈来的棍,顺势截到自己手里,左右挥退开两人。眨眼的功夫,殷勤头也没回,噌噌噌提着满满登登的塑料袋消失在巷尾。
束鸽打架有个习惯,只攻击不防御,棍子敲到身上,再疼也硬撑不理,只把头护好,所以打起架来异常凶猛斗狠。他的优点在爆发力,动作稳准狠,还不怕疼,一招制敌的本领叫人望尘莫及,但他打架还有个弱点,就是耐力不足。
虽然人狠,耐力却不足以消耗,几个回合打下来,后背吃了好几闷棍,别人还好说,秦久的战斗力与他不相上下,再不跑他肯定吃亏,正忙里想招,一旁的秦久瞧准他没有更多力气,扔掉棍子使了个巧劲儿从后搂紧束鸽的腰,向左一摔两个人直接滚做一团!
尘土乱飞,秦久转瞬骑在了束鸽身上。
他俩身型差不多,但肤黑开朗、个高穿白的秦久比束鸽更壮更硬汉些,看起来比他更能打,束鸽一时没法翻身,眯起眼,敏捷用小臂夹住秦久砸下来的拳头。
秦久没想到他能接住,瞪着他的眼睛一愣。
束鸽得逞地邪笑了一下。
他一双桃花眼,稍有笑意时眼睛会浅浅弯起来,卧蚕隐显,映得他双眸澄澈清明,一双瞳人剪秋水,特别好看。
秦久一时没动作,身边挨了束鸽不少拳头的两兄弟凑了上来,一边一个摁住了束鸽的手臂,三人严丝合缝地将他笼罩在阴影下。
秦久笑嘻嘻地噙起嘴角,轻佻拍了拍束鸽的脸,得意地说,“怎么样?叫声大哥,我今天就不动你这英俊的小脸蛋。”
束鸽皮笑肉不笑地冷哼,单眉一挑,说:“任禾川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不着急,新仇旧恨都一起。”
“你这嘴真硬,都这时候了,还敢挑衅我。”秦久坐在他肚子上,直起身,装模做样地挽了挽袖子,惋惜地说,“那天你把我兄弟脸打成猪头样,今天我也只能以牙还牙,啧,可惜这帅模样。”
说罢,他拳风犀利地猛抬,朝着束鸽英俊的脸蛋便落!
“都给我!滚开!”
发肺腑的怒吼自巷尾传来,一道瘦长的人影如火箭头般飞奔直冲,殷勤一手拎一块砖,气势汹汹,杀气腾腾,背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两兄弟似乎看见了他眼冒怒火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