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诺》佛欢

2、Chapter2

　　苏糯不知道沈屿成就在她身后。

　　跟着谭铭走上扶梯不久，她就被楼下的杂物社吸去注意。

　　头上的胡萝卜发绳有点松，但她发量多，又无法多绕一道，所以苏糯最近的丸子头都扎得蓬松。

　　虽然不难看，可总有点不稳当，尤其是跑起来的时候。

　　正当她准备同谭铭说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到嘴的话及时收了回去，苏糯安静地等他讲完电话。

　　“糯糯，在这等我五分钟，我去趟奶茶店。”自动扶梯还没到底，谭铭就结束了通话，语气略有焦急，神情也是。

　　本想说跟他一块，但话到嘴边，出口的却是温柔的顺从，“好的哥哥，我就坐在这等你。”

　　点了点头，谭铭先一步跨出扶梯，快步离开。

　　看着他急促的背影，苏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在扶梯口旁边的长凳上坐下，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鞋子出神。

　　妈妈和谭叔都做个体生意，经营着同一个品牌的鞋，所以他们也是在公司看货的时候认识的。

　　两人都已经离异多年，但谭叔除了谭铭，还有个女儿郁欣，离婚的时候判给了前妻，被她带去了望城。

　　郁欣比谭铭大三岁，前年考入南城大学，因此也很少再回妈妈那，寒暑假都留在这里打工。

　　苏糯现在住的房间原先也是为郁欣准备的，只是她一次都没有来过。

　　而谭铭急匆匆赶去的奶茶店，是她打工地方。

　　明白他的顾虑，也知道眼下的情况多半不适合照面，所以苏糯没有要跟着，让他为难。

　　脚跟点地，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碰，少女纤长的眼睫半垂，投下浅浅阴影，侧颜在头顶暖黄灯光的描摹下，越显柔美乖巧。

　　殊不知，踏上电梯不久，有三道目光就追在了她身后。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到最后，只要苏糯稍微回头，就能与三人对上。

　　但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有察觉。

　　双手插兜，沈屿成站在对面，自斜后方看着不远处的少女，一双矜贵的凤目如墨般深，又像坠着星光的夜幕，很亮。

　　放在裤兜里的手微微动了动。

　　“这是下午那妹子吗？”终于认出苏糯的匡磊眯着的眼睛骤然瞪大，侧过脸问旁边的江耀。

　　对他这嗓门感到无语，江耀和沈屿成几乎同时看向他。

　　一个无奈地点头，另一个……

　　咽了咽喉咙，匡磊默默后退半步，举起手无声表示自己知错。

　　“成哥，你也见过她？”沈屿成的目光缓和后，他才放下手，努力将声音压到最低。

　　“嗯。”

　　想到下午的场景，少年眸中划过一抹笑意。

　　“不过刚刚那男的是她什么人？他们看着差不多大，不会是男朋友吧？那这学妹的眼光好像——”

　　“咚。”

　　突如其来的响动打断了匡磊的话。

　　而苏糯也骤然回神。

　　她寻着源头看去，就见一个小男孩狼狈地倒在黑色大垃圾袋上，里面的垃圾也因此洒出不少。

　　保洁阿姨提着准备倒的垃圾箱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

　　很快男孩的父母就赶了过来，他们将哭闹不止的孩子抱在怀里仔细检查，不停地哄着。

　　半晌，那男人直起身狠踢了垃圾袋一脚，指着保洁阿姨的鼻子怒道：“你不长眼吗？！收垃圾也不看时候！我儿子要摔出个好歹你就等着赔吧！”

　　粗暴的声音在楼层间回荡，原本就难受的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你小点声，吓着孩子了！”

　　“乖宝宝，没事的，妈妈带你回家敷药，马上就不疼了。”

　　女人边哄边带着孩子离开，男人也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周围驻足的人见没热闹可看，很快也都散开了。

　　最后，这里就只剩下低垂着头的保洁阿姨，还有一地狼藉。

　　她看着已经五十出头，原本就有些佝偻的腰背更弯了几分，像是陡然被压上了难以承受的重担。

　　将一直攥着的垃圾箱轻轻放下，阿姨蹲跪在地上，开始捡拾洒出来的垃圾，将它们重新丢进袋子里。

　　和那些围观者一样目睹一切，却未曾离开的苏糯只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点疼。

　　她起身上前，帮着阿姨捡拾附近的垃圾，丢回袋里。

　　对方不停地道谢，苏糯也很温柔地重复着“没有关系”。

　　“姑娘，这些你别再弄了，脏手。”

　　阿姨抢先捡起洒了不少，黏糊糊的奶茶杯。

　　“没事的阿姨。”起身环顾一圈，确实没什么可捡的，苏糯便笑着宽慰阿姨。

　　她也只是循着心做了自己能做的。

　　两人道别后，阿姨去拿拖把，苏糯去洗手间净手。

　　一直半隐在廊柱后的三个少年也走了出来。

　　沈屿成顺手将她们没注意到的小牙签捡起来丢进垃圾袋。

　　“她真好看……”匡磊盯着苏糯离开的方向，笑得有点发痴，顺带用胳膊肘捅了捅江耀。

　　但他一直盯着地上的狼藉。

　　许是灯光原因，江耀的眸中隐隐有晶莹闪烁……

　　“知道她名字？”离开商场后，沈屿成问了句。

　　江耀和匡磊面面相觑，同时摇头。

　　下午事发突然，他们没来得及和苏糯进一步认识。

　　到校门口的时候她都已经坐上了出租车。

　　沈屿成听到后也没什么神情变化，只朝二人挥了挥手，转身欲走。

　　“成哥，你不是专注学习无心其他吗？”

　　后知后觉猜到什么的匡磊惊讶又兴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所以，成哥这棵万年铁树要开花了？！

　　拦了辆出租车，沈屿成坐进去前看了他一眼，笑意慵懒，未及眼底，“你这头确实是个奇迹。”

　　“啊？为什么？”匡磊下意识反问。

　　“别人多少还能往里灌点水。”

　　话音未落，沈屿成就砰”的一声关上门，将那张让人手痒的傻脸隔绝在外。

　　转头看向江耀，匡磊满脸委屈，“成哥他干嘛骂我没脑子？我说错了吗？刚刚他就是一直盯着那姑娘，好像都没眨过眼……”

　　江耀摇摇头，没搭话。

　　夜幕朦胧了他眼底的黯然，少年的心情复杂而沉闷。

　　他倒是希望匡磊真的猜错了。

　　因为如果是沈屿成，应该没有女生会拒绝。

　　他是全校最受瞩目的天之骄子。

　　-
　　高三比高一高二早一个星期开学，为了节省时间，谭铭和大多数高三学生一样选择住校。

　　轮到苏糯开学，妈妈和谭叔都坚持开车接送她一星期。

　　虽然已经提早十分钟出发，但学校前的路依旧堵得水泄不通，苏糯见时间不早，决定先下车。

　　乖乖应下妈妈和谭叔的叮嘱后，她背上书包，打开门出去。

　　看着周围穿着相同校服，年纪相仿的同学，苏糯心里既有喜悦，又有点忐忑。

　　南城中学是市里最好的重点高中，在省里面也数一数二，有很多在各个领域获得杰出成就的知名校友。

　　就是目前在读的同学里，也有好几个上过南城的新闻报道。
　　竞争十分激烈。

　　而且期末考试结束后，学校就会根据他们填的选修科目，按照成绩进行文理分班，同班同学在七月初分班结果出来后就聚在新教室里见了面。

　　座位也在那时都安排好了。

　　苏糯是之后转过来的，还没有和他们有过接触。

　　小脑袋里思绪纷纷，待到她回过神时，已经走进校门。

　　缓缓深呼吸，苏糯轻攥着包带，往高二教学楼走去。

　　入学测评结果出来后，她就被分到了三班，也是文科重点班，教室在二楼。

　　即将到后门时，苏糯放慢脚步，圆睁着一双柔软明亮的眼眸，好奇地往里看。

　　教室敞亮开阔，蓝色的桌椅干净如新，两两相靠，排得整整齐齐，前黑板旁边落下的巨大幕布上正放着校园简介，不过没什么人看。

　　已经来的同学几乎都在聊天。

　　后黑板上，黑板报已经出好，字迹工整美观，粉笔画的图案也很精细漂亮，角落的花架上养着两盆翠绿的吊兰，书架上的书也由高到低排放着，顺得整齐。

　　整体干净清爽，氛围也好。

　　慢吞吞地收回目光，苏糯径直走过去，在班主任办公室门口停下。

　　扣了三下门，得到回应后，她轻轻推开门进去。

　　班主任陈圆红的办公桌在左边第三个，挨着窗户，她也是一班和三班的语文老师，四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清秀，额头，眼尾的细纹为她平添了几分温厚。

　　看得出苏糯有点紧张，陈圆红本就和气的声音更柔了些，她从放糖果和小零食的圆盘里拿了几颗巧克力给她。

　　陈圆红的女儿今年刚上大学，性格也偏文静，再加上她对苏糯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心里更多了些怜爱。

　　同苏糯简单地交流了一会，陈圆红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将手边的教案整理好放到一旁，“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带你去教室，班上的同学都很好，你不用拘谨。”

　　“好。”

　　苏糯点点头，将刚刚坐的凳子搬回原处，跟在她身后出了办公室。

　　七点二十举行高一高二两个年级的开学典礼，现在是七点一刻，教室里几乎都坐满了。

　　她们走进去后，说话声停止，大家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苏糯身上。

　　尽管穿着土气又松垮的天蓝色短袖校服，带两条杠的黑色运动裤，她仍旧好看，一双清澈的眼睛茫然地迎着这么多陌生同学的目光，难免有点怯怯地闪烁。

　　不过苏糯没有退缩。

　　直到对上最后面，靠窗的位子上，那个迎着朝阳，俊美到让人恍惚的少年的眼眸。

　　他的目光像是有某种强烈的吸力，让她深溺其中，一时忘记抽离。
　　连心跳也不知不觉加速。

　　苏糯从未见过这么俊美出众的男生。

　　而沈屿成却忍不住浅勾唇角，笑意在凤眸中流转，耐人寻味。

　　巧合多了就是缘这种话，他原本是不信的。

　　“你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吧。”陈老师温和的声音将仿佛被蛊住的苏糯拽了回来。

　　心脏还在突突跳着，少女微微咽了咽喉咙，小手蜷缩，努力让自己镇定。

　　“我叫苏糯，苏杭的苏，软糯的糯，是从安合一中转学过来的，请大家多多指教。”

　　话音刚落，教室里响起一片掌声。

　　后排几个男生鼓得特别卖力，之后又默默捂住心脏，神情陶醉。

　　又乖又软的甜妹说“糯”，也太酥了，心都要软化了。

　　“你先坐沈屿成旁边。”

　　陈圆红看过去时，窗口的少年已垂下眼帘，漫不经心地转起笔，一副事不关己的疏淡模样。

　　而苏糯却有些难以置信，漂亮的大眼睛里泛着喜悦的涟漪。

　　她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能见到他。
　　还成了同桌。

　　一步步向他走去时，苏糯垂落在身体两侧的小手蜷缩，指尖轻轻摁着掌心，试图压一压心跳的频率。

　　明明他也没看自己。

　　快走到位子时，墙上的喇叭突然放起《运动员进行曲》，升旗仪式开始了。

　　大家纷纷合上书本，三五成群地往外走，苏糯怕挡着他们，加快脚步来到座位前。

　　只是刚拉开椅子，沈屿成黑色的书包就落了下去。

　　眸光滞住，苏糯下意识侧过脸看向他。

　　放下笔，合上书，少年在她茫然无辜的目光中蹬开椅子起身。

　　大片阳光没在他身后，为他踱上了灿烂耀目的光晕。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像相距甚远，难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