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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

  •   自刑部大牢回来后,晏翎便一直昏迷不醒,直至五更天时才渐渐醒寰。

      他一睁眼,便看见柳长风眉头颦蹙的脸渐渐舒展,眉梢眼角爬满笑意:“可算醒了,饿不饿,身子有何不适?”

      晏翎嗓子眼干涩,道:“水。”

      柳长风立刻倒来一杯温水,扶他靠坐在床头:“想吃什么,我让人备膳,或者我亲自去御膳房给你做。”

      “不必了,我不饿。”晏翎喝下水,问他,“你又守了我一宿吗?”

      柳长风微怔,旋即摸向眼圈:“难道我眼角有乌青?”末了又笑,“胡氏说我狐媚惑主,若不保仔细养好这张脸,如何媚惑君王呢。”

      晏翎往里挪动几分,柳长风伺机钻入被窝,伸出双手将人圈住,一并把脸埋进他的颈侧,汲取幽兰的清香。

      晏翎被枕边人的鼻息灼得骨头酥软,他难耐地别开脑袋,却被对方勾住下巴拉了回来。

      “你躲什么,”柳长风嗓音清浅,闭着双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又不会吃了你。”

      晏翎推他:“好好睡觉,别抱我。”

      “为什么?”柳长风语调甚是委屈,“等二郎即位之后我就没有资格住在清居殿了,现在不抱,更待何时。”

      晏翎面色微僵,良久后扣住他的手腕,指骨不易察觉地收紧。

      二月那场婚礼声势浩大,整个盛京无人不知淮安王下嫁给小信霆侯为妻,如今他君临天下,朝臣们反倒不依了。

      男色充盈后宫者古往今来比比皆是,但封男子为后却是从未有过的先例,即便柳长风和晏翎有婚书在,也很难以为他正名,毕竟一国之后关乎着国祚的延续,柳长风是个男子,不会生养,无法皇家开枝散叶。

      因此,朝臣们不仅会反对晏翎立男后,还会让他选秀扩充后宫,继而册立真正的皇后,并与她诞下皇子延绵宗室。

      一股莫名的怒火在心中点燃,晏翎呼吸不稳,遽然翻身将柳长风压在身下,捧着他的脸蛮狠吻去。

      柳长风睁眼,感受着唇上的温软,几息后轻轻抬手搂住对方的脖子,热情回应着。

      动情之时,柳长风问他:“你要在上面吗?”

      晏翎俯身凝视着他,双目满含柔情,缱绻绮丽。

      柳长风勾唇,双手下移,去解他的中单:“我不介意你在上面,但是——我必须在里面。”

      晏翎:“……”

      *

      十月廿六,新帝即位大典。

      清居殿内,宫婢正将绣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火、宗彝八纹章的玄色裘冕罩在晏翎身上,广袖素纱中单很快便被华贵的冠服覆盖,再系上天河带及大带,又佩以九章纁裳,至此,威严尽显。

      柳长风持白玉玄组绶近前,为他仔细系上:“天子当佩白玉玄组绶,二郎自今日起就是真正的万人之上了。”

      晏翎看向等身铜镜前的自己,有一瞬的恍惚。

      宫婢持通犀金玉革带站在一侧,柳长风顺手接来,绕过身前之人的腰,替他工工整整地束上。
      “二郎的腰还是这么细。”柳长风双手贴在他的腰侧,眉眼间尽是笑意。

      宫婢们颔首,面颊通红。晏翎睨他:“口无遮拦。”

      戴上十二旒冕帽后,柳长风一边为他理顺旒珠一边说道:“我无权参与大典,若能去,真想看看你君临天下的模样。”

      晏翎握住他的手,似是有话要说。

      柳长风赶在他开口之前掀开旒珠低头吻去,几息后捧着他的脸柔声道:“不能为我坏了宗法,你刚登位,可别落下什么不好的名声。”

      晏翎定定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柳长风笑道:“你身子还未痊愈,完成大典后及早回来,我在这儿等你。”说罢回头对秦遇叮嘱着,“仔细照顾陛下,若陛下有何不适,务必让郑大人诊治,万不可延误。”

      秦遇点头:“小侯爷放心罢。”

      新帝即位之日,禁军需严控都城百姓。新帝携百官告祭天地,礼毕,右相虢藩携百官及都民拜贺,开具卤簿,导从诣太庙。

      即位大典繁琐复杂,自南郊太庙至奉天门,礼官仪仗随行,并旗仗军从无数,及黄盖、方伞、引幡等,声势浩大,恢弘壮丽。

      从巳时至酉时,其间一刻也没停歇,晏翎苦苦撑着发虚的身子总算是熬到典礼结束。

      原本还应在这一日册立皇后,如此才算是真正结束即位大典,但是他和柳长风的关系稍显复杂,如今朝中反对册封男后之声颇多,这个流程便被礼官革除。

      回到清居殿时正值酉时三刻,晏翎又累又饿,整个人无力地躺在床上,连眼皮也不愿睁开。

      柳长风从御膳房端来一盅热汤,汤汁浓稠鲜白,正是以牛骨和杏果熬制而成,起锅之前加入适量澄沙和鲜牛乳,再以井盐调味,便是一道爽口开胃的羹汤。

      如今还不到最冷之时,晏翎的蛊毒祛除后便不再畏寒,故而清居殿内仅两盆炭火就足以供暖。

      宫婢们替他褪去厚重的裘冕,待换上常服后柳长风才捧着一碗温热的羹汤走近:“天寒地冻,二郎喝碗热汤暖暖身。”

      晏翎实在是懒得动弹,便倚在床柱上张嘴等他来喂。

      柳长风笑了笑,在他身侧坐定,一勺一勺喂入他嘴里:“我还烤了几只蛋挞,依照你平日的口味,只加了微量霜糖。”

      晏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侍奉,一双桃花眼温情脉脉。

      “二郎,我有事同你商议。”柳长风放下空荡荡的玉碗,又拿来一只热气腾腾的蛋挞掰碎后喂给他,“澹台将军再过半个月就要返回太原府,我有意参军入伍,随将军历练两载。”

      咀嚼的动作猛然顿住,晏翎抬眼,神色幽幽地注视着他。

      柳长风又掰下一块奶香四溢的蛋挞肉,这次晏翎没有张嘴,赌气似的扭头,躲过了他的投喂。

      “莫非二郎舍不得我?”

      “我竟不知小侯爷的抱负如此远大。”

      柳长风叹道:“天将祸,破萧蔷,一朝为犬一朝狼。柳家落败数年,也该重振门楣了,如今你是天子,我一无功绩二无官爵,臣工们又极力反对立后之事,我在你身边只会给你招来非议,长此以往,只怕君臣离心,更何况我这一身本事需得有施展拳脚的地方,整日呆在京中沉迷风月岂是上上之策?

      “君居庙堂,臣卫疆土。大梁疆域不完整,需要无数有志儿郎开疆拓土,更何况你决定提高武将地位,平衡如今的朝局,我若不把握时机往上爬一爬,岂不辜负了你这一番心意?”

      圣上若想提拔他,随便给个禁军指挥使的名号便可让他留在宫中。然而有皇城司指挥使肖安和胡氏之事在前,此等宠信媚臣的事断不会再次发生。

      晏翎面上平静无波,语调淡漠疏离:“你就不怕虢老他们让我扩充后宫,纳女子为妃为后?”

      柳长风笑道:“如果陛下执意要纳妃立后,我在与不在又有何妨?”微顿,他又道,“与其担心你纳妃,我倒是更害怕你和顾大人走得近。”

      晏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良久后适才叹息出声:“军中历练十分艰辛,且这两年内你都不能回京,你当真要去吗?你……舍得我?”

      柳长风无奈道:“我如何舍得你呢,今日即位大典只四个时辰不见便让我肝肠寸断,更何况是两年。我想和你长长久久,必计之深远,若只安于现状,未来难期。”

      见他敛眸,柳长风立刻放下手中食物,并将十指擦净,这才握住他的双肩,柔声道:“二郎素来沉着果断,不会轻易在这等事情上怯弱妥协。你对我的情意我尽数知晓,我对二郎的心亦是坚不可摧。本朝并无男子嫁人的先例,你我之间是由胡氏和晏煦下旨强行绑定的姻缘,虢相当初本就极力反对,如今整好有理由斩断这桩荒唐的婚事,即使有朝一日我们不再是夫妻,只要我有功绩在身,便依旧可以名正言顺地伴君左右。”

      晏翎抬眼,眸底似有水雾。

      柳长风心头蓦地一软,低头吻上他的双目:“两年很快,届时回京后陛下就可以为我授官,让我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媚臣’。”

      晏翎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怀中,掩去了所有情绪。

      良久后,他哑声道:“好。”

      *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改国号为“嘉顺”,同时推行新政,并整顿朝纲、清肃奸佞。

      新政四议均被臣子所采纳,自此,两相辅国改为一相制,禁军三衙合并为都鉴司,并遵循前朝之制增设太尉一职,执掌军政军务。

      不过如今的大梁武将式微,无人可堪太尉之职,此官衔便形同虚设。

      大家对此心知肚明——太尉之职眼下虽然只是个摆设,可柳家那位小侯爷即将前往军中历练,凭他和陛下的这层关系,想来用不了多久这官职便是他的囊中物了。

      除更改两相三衙增设太尉之外,宵禁制亦有变动,由一更三点改为三更三点,夜市相较过去多了足足两个时辰,若此条政令可行,未来就能推行至各州各府。

      与此同时,刑部奉圣意重整六年前的春闱案,待罪证收录变更之后,前任左相兼太子太傅季道年及荣国公谢乾的冤案便可推翻。

      最后,晏翎下旨修葺先帝帝陵,将皇后谢氏墓迁于此处,与先帝合葬。

      谢家沉冤昭雪,谢辕堂的心事已了,辞别晏翎后便带着问欢离开京城了。

      冬月月初的天气寒冷干燥,纵然是南熏门外的青松翠柏也难以抵挡料峭寒风。晏翎着一袭雪青色大氅立于城门外,柳长风从马车里拿出一只手炉放入他的手心,叮嘱道:“注意身子。”

      数日不见,问欢仿佛轻减了不少,有银发与狐裘披风相衬,倒真显得他是狐仙在世。

      问欢挽住谢辕堂的胳膊,笑意自眉间溢出:“辕堂,你看小侯爷如今多受宠啊,陛下无论走到哪都带着他。”

      谢辕堂笑了笑:“庭书有良人相伴,为兄便可安心行走江湖了。”

      晏翎道:“天高路远,兄长和问欢师兄路上保重。”

      谢辕堂对他深深一拜:“陛下也要保重。”

      在他二人说话之际,问欢冲柳长风勾了勾手指,柳长风微怔片刻后迈步及近,问欢不由分说往他手里塞进一个纸团,面上挂着得意之色。

      送走谢辕堂和问欢,两人又回侯府与柳渭南小聚了片刻。

      用过晚膳已近戌时,华灯初上,璀璨夺目。宵禁令延后的盛京城格外喧嚣,摊贩商客也不必再为及早到来的禁令而惶惑。

      雪青大氅和玄色斗篷在夜风中微微晃动着,两道颀长的身影在灯火阑珊处并肩而行,入目所见,繁花似锦。

      秦遇和都监司指挥使沈誉跟在几尺之外,随前方的男子走走停停。

      街边小吃琳琅满目,提篮串街的小贩儿手中贩卖着各色美味,其中酒蟹、卤鸭、炙火鸡等倍受都民青睐。

      见身边之人的喉结滚了又滚,柳长风笑道:“二郎嘴馋了?”

      晏翎沉默以对。

      柳长风当即叫住一位提篮的小贩,从他手里买了两只热腾腾的酒蟹,旋即在茶肆寻了张桌椅坐定,开始专心致志地分剥蟹肉。

      他仅用两根竹签和一双木箸便轻轻松松地挑开了蟹壳,鲜黄的蟹肉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鲜香四溢,惹人垂涎。

      晏翎盯着他微垂的眉眼看了半晌,忽然问道:“问欢临走之前递给你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什么?”

      剔蟹肉的手猛然顿住,柳长风抬头,眼角挂着一抹暧昧的笑:“你真想知道?”

      两人四目相对时,晏翎忽然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

      见他眼神闪躲,柳长风不依不饶:“他给了我一张方子,上面记载着如何配制上等脂膏。”

      晏翎:“……”

      柳长风继续说道:“此前我们所用的脂膏均是问欢师兄所赠,他说里面加了一味白眉草和苦杏叶,清凉舒爽,亦可消肿止痛。”

      晏翎面浮初荷之色,恍若未闻般握住桌上的一只白瓷盏,抬手送往嘴边。

      “二郎……”柳长风话音未落,那双俊秀的眉峰便拧成了绳状。

      柳长风不禁笑出声来:“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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