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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冷硬,晏翎又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会冲动行事,若行舟他当真感染了瘟疫,我便等他痊愈后再回盛京。”

      行舟……

      柳长风喉间艰涩,却还要强行挤出一抹大度的笑:“既如此,你就回去安心休息罢,用我们那儿的话说——抵抗力太低极易沾染邪气,你身子骨本就弱,万不可再出别的差错了。郑大人乃太医院首席,他自会照顾好顾嬴。”

      ——顾嬴可是主角,哪那么容易死?当然,柳长风没敢把这话说出来,微顿片刻后又道:“莫要忘了,你还要给孟县百姓一个交代。”

      连哄带骗的,晏翎总算愿意跟他回去歇息了。

      草棚简陋,护城河四周入夜后蚊虫繁多,柳长风将郑冗留下的艾草熏香点燃,耳畔的阵阵蚊蝇声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这是柳长风第一次和晏翎躺在一张床上,若在平时他定忍不住要将人调戏一番,然而此刻却心事繁沉,两只眼珠子直瞪着漆黑的草棚发呆。

      身侧的兰香幽静淡雅,虽不烈,却足以覆盖住屋内难闻的艾草熏香气味。柳长风被这股兰香涤平了心绪,他试着挪动手臂,待触及到一片袖角时立马舒开五指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

      晏翎的身子不分时节寒凉如冰,与柳长风掌心里的灼热大相径庭,极难想象得出他日日置身冰窖有多难熬。

      耳畔的呼吸声清浅平稳,可见晏翎并未入眠。柳长风收紧手指,察觉出他没有挣脱的意思后适才开口:“二郎,你这一身寒疾是如何患上的?”

      “小侯爷不是知悉过去和未来吗,怎会连我这一身毛病的根源都不清楚?”

      “……”柳长风哽了一下,须臾后讪讪笑道,“我只知宏观大局,并不知细枝末节,二郎若不介意便说与我听听。”

      过往之事犹如一道巨大的伤疤刻在晏翎的心上,他从不去回想,也不愿意去回想。但是此刻他却有了想要揭开疤痕的冲动,只有疼痛才能告诉他,如今自己还活着。

      ——也只能疼痛才能让他清醒地意识到,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都有许许多多的人因他而死。倘若前些日子他没有违抗那道圣旨赴往安庆府,至少孟县不会被焚城,顾嬴也能平平安安地回到京中。

      晏翎心间发涩,良久后才淡声开口:“六年前,一场由春闱泄题案引发的叛国之变,搅动着盛京风云,也一并洗刷了整个朝廷的布局……”

      建德十五年廿月初,各地举子纷纷赶赴盛京城,于初八那日同赴贡院点墨答卷。

      科考极为严格,杜绝一切舞弊之嫌,是故进到贡院的考生都得脱衣搜身,确保蔽体无痕后才会发放贡牌入考场。

      会试连考三场,每场三日,不料在第二场考试中,巡值的殿前司侍卫从天字房的一名贡生卷下搜出了答案,巡值侍卫立马呈报给两位监考官,监考官震愕,当下勒令停考并严查贡院内的考生,竟又从地字房和玄字房各搜出一名舞弊的举子。

      而舞弊的三名考生中有一人正是当今国公爷谢乾的二公子,皇亲国戚科举舞弊,无疑是重罪中的重罪,一时间震惊朝野,数名朝臣联名上疏恳请彻查此案。

      此番监考者乃左相兼太子太傅季道年、礼部尚书刘玄师,两人因涉嫌监考不利而被拘于贡院,建德帝下令由刑部接管此案,严审舞弊的考生。

      经过两天的盘审,春闱泄题者终于浮出水面。

      不出半日,皇城司奉旨前往贡院,将季太傅缉捕入狱。

      谢二公子舞弊之事传到谢皇后宫中,谢皇后闻及此事后当即前往御书房,还未开口便跪在了建德帝跟前。

      建德帝蹙眉,立马将她扶起:“梓童这是何意?”

      谢皇后拒不起身,重重叩拜伏地:“季太傅是庭书的老师,亦是本朝丞相,朝中无人不知其清正廉明,如何能做出泄题之事?谢家二郎是陛下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子难道陛下不比臣妾更加清楚吗?一身少年皮肉,即使在狱中挨了两日的酷刑也未承认舞弊之事,陛下仁德圣明,断不能仅听另外两人的片面之词就下定论!”

      建德帝默了默,问道:“梓童可知另外两名考生是什么身份?”

      谢皇后抬头,面露不解。

      建德帝沉声道:“他们肩上纹有狼兽——若非此番酷刑拷打,岂能轻易发现人·皮·面·具下潜藏的黑色刺青。”

      谢皇后愕然:“北延人?”

      “北延探子杀害贡生后冒名顶替潜入贡院参考,为的便是在考试中让巡值的侍卫发现舞弊之事,继而将矛头扩散,并嫁祸给谢二郎。”建德帝眸色幽深,语调沉凝,“很明显——此番有人是冲着谢家而来,若朕眼下刻意包庇,反倒无法揪出幕后主使。现如今满朝议论纷纷,皆言国公串通北延意图谋逆,季太傅明着泄题给谢二郎,实则为北延和大梁牵线搭桥。”

      “荒唐!”谢皇后震怒,“我谢氏满门忠烈,辅弼历代君王从未有过异心!”

      建德帝将她扶起,宽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梓童莫恼,朕定会还谢、季两家一个公道。”

      然而两日之后,谢、季两家非但没有等来公道,反被一道圣旨抄了家,国公府和季府数百余人锒铛入狱,就连谢皇后也被禁足于梧桐宫内,不得离宫半步。

      晏翎贵为东宫太子,与谢国公和季太傅都有莫大的关系,春闱案自一开始便把他隔除在外,不许插手其中。然而今逢大变,连皇后也被软禁了,他不得不出面,恳求与刑部共同办理春闱泄题一案。

      可是数次求见建德帝都未有结果,晏翎不得不亲临刑部大牢,面见谢国公和季太傅。

      顾嬴身为太子侍读,有劝谏之义,得知他要前往刑部大牢时,顾嬴不得不加以阻拦:“殿下三思,你如今身份特殊,无论是谢家还是季家都能撼动你的地位。若你此去,势必会引人诟病,届时通敌之罪就会落在你的头上。”

      “谢家没有通敌,老师也没叛国,本宫有何畏惧?”晏翎彼时少年心性、气节孤傲,以为德行端方即可称之为‘君子’,故而从未将人心争斗放在眼里,“老师授本宫诗书,亦授你孔孟之道,你就能忍心看老师在狱中受苦?”

      顾嬴颔首:“臣绝无此意,只是担忧殿下被……”

      “此行本宫一人前往即可,你若害怕就留在东宫等我回来。”晏翎说罢便乘步辇出宫,前往刑部大狱。

      春寒未过,又逢大雪,同是少年的秦遇撑着一把油纸伞随晏翎迈上刑部衙门的石阶,寸深的积雪被两双步履匆匆的皂雪踩实,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寂寥的茫茫雪天里尤为突兀。

      硕大的斗篷上沾了不少雪沫,少年行色匆匆地来到大牢最深处,此地因常年关押重犯之故不见天日,内里潮湿幽暗,枯朽腐败的恶臭气息经年难散,很快就将他身上的清冽兰香覆盖殆尽。

      晏翎忍着恶臭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大牢的尽头,最终在一间狱房前驻足。

      谢乾身上落满枷锁,甫一见到他时微震出声:“殿下?”

      邻近一间狱房中关押的正是太子太傅兼左相季道年,虽囚衣着身、蓬头垢面,然而眸色里溢出的雅正之气丝毫不减,见到晏翎时也未有慌乱,反倒起身对他行礼:“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晏翎忍住眼眶里的艰涩,双手挤进栅栏扶住季道年:“老师……”

      很快,他对狱中两人各行一礼:“老师、舅舅,庭书此番前来是想向两位了解一下春闱案的缘由——老师德高望重,监考数任会试从未出过纰漏;谢氏一族忠君卫国,亦不曾有二心。如今两家牵扯通敌之罪,于旁人而言是父亲恐谢、季两家功高震主,有意借机威震打压,实则是有人想要动摇我的东宫之位。”

      季道年和谢乾面色沉凝,俱不言语。

      良久后,季道年徐徐开口:“既然殿下已经清楚敌人的目的,自是不可擅自行动,以免落人口舌。陛下乃明君,定会查清真相还臣等一个公道,臣与谢大人亦不会贸然认罪,陷殿下于是非漩涡。”
      晏翎敛眸,他不知如何向老师和舅舅开口——如今谢皇后被禁足于梧桐宫,皇帝也不愿见他,心中或多或少都存有猜疑。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两者之间一旦出现猜疑嫌隙,必将生灵涂炭。

      谢乾也适时接话:“季相说得对,还请殿下保重,勿要落入奸贼圈套。”

      一旦涉及储君之位,主使春闱案的幕后之人便昭然若揭。建德帝膝下仅三子一女,长公主、太子及四皇子皆出自谢皇后之腹,且四皇子尚且年幼,绝无党争之嫌,唯有贵妃胡氏野心勃勃,意欲推其子晏煦上位。

      胡贵妃的野心晏翎一直知晓,竟不想她如此胆大包天,敢拿春闱之事做文章,父皇迟迟不肯发作,想必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待贵妃一党悉数露头,再将其一网打尽。

      这样一想,晏翎的郁结顿时解开了不少,他和建德帝之间从未有过嫌隙,也不该生出嫌隙。

      很快,季道年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无论何时,殿下都应铭记‘谨慎’二字,自古圣贤谨慎立身、明君谨慎立国、臣子谨慎立命,谨而为之,慎而言之,方可行天下大道。老臣鄙薄,时常教殿下圣人之道,须知‘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少而任重’。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万望殿下谋后而为,不可再行今日之事!”

      晏翎抬手,向狱中两人深深揖礼:“庭书谨记老师和舅舅之教诲。”

      拜别季道年和谢乾后,晏翎又去其他狱间谒见了舅母谢李氏和谢二表哥谢林,谢林长他两岁,不成想登科前夕遭此劫难,纵然身上落满刑伤也喜笑颜开。晏翎于心有愧,和他谈话时句句不离歉疚,最后还是谢林嫌他啰嗦,把他强行轰走了。

      礼部尚书刘玄师与胡贵妃走得近,如今春闱泄题之事定与他逃不开干系,晏翎决定从刘玄师身上下手,谁料他还未来得及动作,便听闻皇帝下旨,命三司会审季相和谢国公一案。

      晏翎只当父皇已经有了眉目,欲借三司会审为老师和谢家沉冤昭雪,故而未做他想,于三司会审那日赴往大理司衙门旁听审讯。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大夫端坐上首,三人脸上挂着不同的情绪,待一众涉案人员到场后,大理寺卿朗声问道:“太子太傅兼左丞相季道年、谢国公谢乾欲勾结北延行谋逆之举,今由皇城司查搜两府,各得一封通敌之信,信上所言俱为大逆不道之辞,尔等可愿伏罪?”

      谢道年身正不亢,抬起被锁链束缚的双手,向上首三人拱手应话:“本官入仕三十余年,上忠君上、下系万民,从未有过叛国之心。”

      谢乾也冷哼了一声:“我谢家儿郎镇疆土、退万敌,要叛早就叛了,何须等到今日!”

      刑部尚书神色微僵,良久后招了招手:“将东西呈给季相和谢国公过目。”

      不多时,衙役呈来一封烫金的书信,转递给季道年。

      季道年缓缓展开信笺,泰然自若的神色却在目光触及信上文字时便开始裂变,谢乾直觉信中有鬼,一把夺来兀自过目,很快,他的神色也变得僵硬难看,执信的手颤个不停。

      大理寺卿又问:“信上所述为你二人勾结北延王之事实,此罪——季相和谢大人是认,还是不认?”
      晏翎虽不知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内容,但他知道肯定不是老师和祖父通敌的证据,当即从坐席起身:“把信呈与本宫。”

      大理寺卿脸色骤变:“太子殿下,三司会审绝非儿戏,还望殿下勿要插手此事。”

      “你也知三司会审不是儿戏,为何不敢给本宫瞧瞧季太傅和谢大人的通敌罪状?”晏翎沉声质问道。

      大理寺卿不知如何接话,忙看向身旁的两位同僚,可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却纹丝不动,仿佛今日的局外人。

      晏翎震怒,当即迈步前往,意欲从谢乾手中拿走那封信,却见谢乾将信塞进一旁的衙役手里,而后双膝跪地,颤声道:“臣勾结外敌图谋社稷,法理不容,臣认罪!”

      就连文人气节的季道年也突然跪在了地上,虽不言声,却已然表了认罪之态。

      “老师!舅舅!”晏翎被堂下衙役死死拦住,嘴里厉喝不止,“为什么!你们说过不会贸然认罪,这信上倒地写了什么,写了什么?!”

      大理寺卿接过衙役呈来的信藏于袖中,未免节外生枝,当即命人将谢乾季道年等人押回狱中,也不管晏翎如何怒喝,毅然决然地起身离去。

      三司会审草草结案,季、谢两家勾结外敌图谋梁室江山,不日将于曹门外问斩。

      晏翎数次求见建德帝都未得传召,直到二月十五那日,他受宣入清居殿,见到的不仅有建德帝,还有禁足多日的谢皇后,以及胡贵妃、三皇子晏煦、以及礼部尚书刘玄师。

      建德帝躺在龙床上,不言不动,形容枯槁。

      谢皇后趴在他身上痛哭流涕,嘴里一直唤着“陛下”、“念郎”。

      晏翎怔在当下,连呼吸都凝滞了好几息。

      原以为爹爹和他生了嫌隙,竟不想……

      胡贵妃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如皇后所愿,见到了太子殿下最后一面,想必现在能安心上路了罢。”

      晏翎闻言大惊失色:“你们要逼宫?”

      刘玄师应道:“太子言重了,陛下病入膏肓无法理政,为人臣子当谋之长远。如今谢氏和季太傅均已认了通敌之罪,太子唯二者是亲,大梁国佐岂敢交予太子之手?谢氏谋逆,皇后同罪,今日自裁于陛下跟前,总好过曹门外人头落地,失了中宫体面,殿下您说是也不是?”

      “乱臣贼子!”晏翎咬牙,当即摸过一只长凳砸向刘玄师,却被殿中的侍卫及时接下。

      他的佩剑在入清居殿时就被侍卫取走,眼下没有兵器防身,只能空拳赤膊与殿中的皇城司高手相斗,却因心急如焚而破绽百出,很快便被侍卫们制服按倒在地。

      胡贵妃面上的笑容阴冷至极,看向谢皇后时眼底有藏不住的妒意与杀气:“太子殿下实乃孝顺,若皇后不舍,便把太子也一并带去吧。”

      皇后眸光翕动,很快便从龙床上起身,旋即拔出榻柱上的长剑,用力划破颈侧。

      “母后!阿娘!阿娘!不!不——”晏翎声嘶力竭,可身体受限,连挪动半分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皇后刎颈。

      建德帝眼眶血红,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都动弹不得,甚至连嘴唇都无法张开,直到那把淬血的剑“当啷”落地时,盈满眼眶的水雾终于悉数溢出。

      谢皇后无力倒地,鲜血自颈侧如注倾泄,她试图趁着一息尚存时说些临别之语,可屡屡开口,血水便不断地从嘴里倒溢,将她的话一一吞没。

      许久许久,她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二郎……和四……和四郎好好活着。”

      晏翎一声又一声地唤着“阿娘”,可是再无人应他。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东宫的,只记得再次醒来时谢家族亲和季氏满门均已斩首,爹爹也在阿娘死后的第二日殡天了。时值国丧,他身为大梁储君却被幽禁在东宫,连戴孝的资格都没有。

      顾嬴告诉他,皇帝因厌恶谢氏一族通敌叛国,故立遗诏,与谢皇后分葬两陵。

      晏翎倚在床头一动不动,面色苍白如纸。

      他昏睡了两日,宫婢担心他醒来饥饿不适,便熬了一碗稠粥送来。顾嬴接过碗勺,耐心地吹凉喂给他。

      晏翎并不张嘴,双目无神地望向某处,将“心如死灰”一词阐述得淋漓尽致。

      顾嬴不会劝人,那句“想哭便哭出来吧”始终咬在齿间没有说出来。

      碗里的粥由热变温,又由温变凉,晏翎始终不发一语,就在顾嬴吩咐宫婢再盛一碗时,他艰涩地张了张嘴:“阿骐和姐姐呢?”

      顾嬴的手一颤,极力稳了稳心神才没让手中的玉碗滑脱落地。

      晏翎没有看他,沉声道:“说。”

      宫中无秘密,更何况是天家丧葬。几息后,顾嬴低声应话:“长公主……歿了。”

      长公主投湖自尽,却无人知其缘由。

      半晌后,顾嬴又道:“四殿下被囚于幽然宫。”

      “何人所囚?”

      “胡贵妃。”

      晏翎无力地合上眼帘,顿觉心如刀绞。

      老师、舅舅、舅母、阿娘、爹爹、长姐、还有谢家两位表哥……

      良久后,晏翎哑声开口:“更衣。”

      建德帝崩逝,东宫太子因母族之故备受争议,有半数朝臣提议另立储君、继任帝位。

      如今群龙无首,朝中暂由胡贵妃主持政局,眼下正于御书房内商议拥立新帝之事。

      春雪断断续续下了小半月余,整个皇城都蒙上了皓白之色,御书房外广场上的积雪足以及膝,晏翎披着一件鸦青色的斗篷跪于雪地,恳求胡贵妃将四皇子接出冷宫。

      自傍晚伊始,一直跪到更声四叠。顾嬴未曾习武没有内息傍身,跪了两个时辰便倒下了,如今夜黑风静,余晏翎一人跪于茫茫雪地。

      胡贵妃早在酉时五刻就已离去,路过晏翎身边时,她只低头瞧了一眼,连半个字都没留下。

      晏翎的下肢早已冻僵,周身的血液在寒气中渐渐凝滞,刺骨之寒一寸一寸地往五脏六腑逼近,直到天际露白、呼出最后一口寒气时,他才僵硬地倒在寸尺厚的积雪里。

      因这一跪,晏翎如愿以偿地换出了冷宫里那位年仅八岁的弟弟,一并交出东宫印玺,连大梁的江山也拱手献给了胡贵妃和他的儿子。唯有飞羽营的十万兵权不肯相让——这是晏翎钳制胡贵妃、保护幼弟平安长大的唯一筹码。

      自此,寒疾缠身,仇恨刻骨。

      回忆到此为止,晏翎的声音滞涩,眼眶嬴热,鬓角不知吃进了多少泪珠,直到有一只手覆上他的面颊,他才颤了颤双肩,任由眼泪肆意淌出。

      “二郎……”柳长风揽他入怀,低头吻尽他面上的泪珠,不住地哄着,“二郎别哭,二郎别哭……国仇也好,家恨也罢,即使未来荆棘遍地,我亦不悔与二郎共同赴往。”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想揭翎翎的伤疤,但是他的伤疤迟早要一个一个揭开的qaq
    啊……把谢国公的称呼搞成了祖父(捂脸),爬上来给改成舅舅了…什么低级错误啊…
    这章虽然写得难受,但我还是要对大家说一声儿童节快乐,你们都是宝贝~
    有没有宝贝发现我今天发的红包是双份的呀?因为做我的读者,你们的快乐也应该是双份的!
    本章依旧发双份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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