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春》南野鹤

6、帮凶

　　易华搂着罗云娟的肩膀，耐心的劝慰着她。
　　季靜没走。
　　她想就听完着一切，心再死一遍。
　　没人会在意她的。
　　像个事不关己的路人。
　　站在黑夜里。
　　“你说，明明就是有爸妈的孩子，怎么会像没爸妈的一样”
　　神色一怔，季靜握着玻璃杯的手缓缓握紧，是啊，她过得像个没爸妈的孩子。
　　寄居在各个家庭之间。
　　“不知道云然是怎么做的，孩子身上纵横交错的疤，我都看不下去”
　　她听见了罗云娟的抽噎声。

　　“你说怎么这样，我想要个女儿没有，云然有个女儿，却对将静静变成这样”
　　季靜知道罗云娟是误会了，误会她身上的疤是她爸妈打的。
　　虽然不是他们亲手打的，却也是他们亲手将她推入了万丈深渊，他们是刽子手，是帮凶。
　　没有人免罪。
　　没再听了，她不想再听了。
　　她情愿当做罗云娟是因为她妈妈给了足够的钱，而不愿负担多余的情感。
　　卧室里床单都换过了，也通了风，仔细闻还有淡淡熏香，是好闻的栀子味。

　　易杨早上起来去考试的时候，闻见了中药味，最终还是知道了原委。
　　中午回来的时候。
　　季靜便看见了他带回来的一罐糖。
　　放在桌子上。
　　“易杨买糖了啊，我还说我下午去买呢”
　　“嗯”
　　高考的最后一天。
　　易杨考的一直很平淡。
　　而季靜也要在这一天去学校。
　　几乎算的上逃跑。
　　最后走的一刻又被罗云娟拉住了。

　　“静静，带点水果去学校”
　　“好”还是那副又乖又巧的样子。
　　最后走的时候，手里提着一袋水果一袋零食，像她小时候羡慕的其他人一样。
　　放假回家大包小包的，书包里塞的什么都有。
　　和自己买的不一样。
　　最后罗云娟看她拿不下，直接在路边拦了一辆车。
　　“师傅，麻烦你去一高”关上了门。
　　“好嘞”
　　季靜自从和罗云娟说过那些话之后，刚开始装出来的亲昵都有些消失不见。
　　罗云娟总爱拉着她。
　　后来那些别扭消失不见。
　　季靜又开始又接受她的触碰。
　　罗云娟让季靜提着那袋零食，自己提着一箱牛奶和一袋水果。
　　下午的六点钟，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大多都在搬书。
　　有些目光往他们身上看。
　　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遍布四肢。
　　罗云娟并没有她高。
　　偏偏她感受到了。
　　那种、那种说不上来的奇怪的感觉。
　　是、奇怪的感觉。
　　“在哪栋宿舍啊”
　　季靜领着满满的一袋零食，走到她的前面。
　　“我带路吧”
　　“好好好”罗云娟笑了笑“之前给你哥搬东西来学校，都是进不去男寝，看也看不到什么，这还第一次来女寝呢”
　　“嗯，可以好好看看”
　　“呃呃，看看你要住的地方什么样子”
　　“嗯”
　　宿舍有人在，站在门口开门时，季靜已经听见了搬东西的声音。
　　宿舍的三个人听见声响回头。
　　看见了罗云娟“你们好”罗云娟先打招呼。
　　“阿姨好”
　　“好好好，你们都是静静室友吧”
　　“是，我叫邓雨，这是陈夏还有李梦泽”
　　“诶好，吃苹果吗”罗云娟也没等她们反驳递了过去“我们静静以后就和你们好好相处”
　　“阿姨放心，季靜可温柔了，脾气也好，安安静静的我们都可喜欢她了”
　　“那就好，那就好”罗云娟将东西放在属于季靜的座位上。
　　“阿姨，上次怎么没来见你送季靜来上学啊，我们都还在奇怪呢”邓雨咬了一口苹果道。
　　“上次啊，上次有些事情，就没送”罗云娟接话道。
　　季靜刚想说，她不是我妈也被堵住了。
　　算了，反正她妈也不会出现在学校大姨也不会经常出现，误会就误会吧。
　　“我说呢”
　　“那行你们上课我就先走了”
　　季靜送罗云娟到宿舍楼下，“刚刚她们误会了”
　　“误会什么？我是你大姨，住的不远，没来送你上学也是我的错”
　　“你要是觉得我不是你妈他们误会，倒也没事”罗云娟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喊易杨姨哥也是哥，喊我是姨妈也是妈”
　　“这么一算也是我闺女，叫妈也没错”
　　“好了进去吧，看你们还挺忙的”
　　季靜看着她的脸，没有半分的虚情假意，这些话她可以不用说，也不必替她处理好寝室那些问题，毕竟她妈也看不见。
　　可偏偏她做了，让人难解。
　　“嗯”眼睛框遮住上半边的眼睛。
　　上楼的一分钟后季靜接到了一条微信
　　罗云娟:「刚刚忘记和你说了，你们不是六点五十上早自习吗，我大概六点半左右给你送药过来，就在学校门口」
　　季靜盯着那条微信说了句「好」
　　将手机扔进兜里。
　　季靜算是明白了。
　　只要不在教室，教导主任自己班主任面前玩手机，其他地方玩也不会有人抓。
　　走到门口的时候另外三个室友，已经搬着书出来了。
　　“刚好我们就说，你不一定带钥匙呢”
　　“嗯，谢谢”季靜冲寝室长邓雨点了点头。
　　“七点晚自习别忘了去，要点名的”
　　“嗯”
　　高二的晚自习因为有人回家的原因，学校集中在了一个大的阶梯教室里上。
　　季靜她们班有一大半，都回家住。
　　将从寝室搬回来的书放在桌子上，抽出来两本晚上要用的放进书包里，打算直接去阶梯教室。
　　走到台阶的一块看见了垃圾桶里江安的书。
　　脚步顿了一下。
　　看了一眼还是走开了。
　　洗干净晒干的校服也已经放在了她的座位里。

　　江安一早来时便发现了自己的书不在座位上。
　　季靜还有些甜味。
　　是她哥买的糖，罗云娟带药时带来的，直接塞进来她的嘴里。
　　没有委屈。
　　没有奇怪。
　　像是平静的毫无波澜。
　　季靜就这么看着江安。
　　拿着纸巾擦着书边边角角上黑色的污渍。
　　她以为江安会哭的。
　　毕竟看着那么好看，那么软的人。
　　还递给陌生人糖。
　　也善良没错了。
　　但出乎意外的没有哭。
　　在她身上季靜有一种看到了同类的感觉。
　　江安被孤立，而她排斥别人。
　　像两座孤岛。
　　“你在看江安啊”付小雅靠近她的旁边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嗯”头低了下来，开始背书。
　　付小雅又在旁边说什么别管闲事之类的话。

　　江安擦了半天书边也没能擦干净，便直接放弃了。
　　还能闻见书上的臭味。
　　她哥毕业了。
　　大概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一年。
　　她也不能什么事都要靠着她哥。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
　　熟练的从书包里拿出来药，塞进口腔里。
　　一口水闷下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又拿出来一罐。
　　江安扣的时候掉了一颗在地上。
　　季靜远远的看着，江安又将掉在地上的药见了起来。
　　吹了吹，又咽了下去。
　　低下头写着手上的数学题，她没什么兴趣看什么病秧子吃药的戏码。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大部分是自习课。
　　有人在外面喊江安的名字。
　　头发颜色有点突出，换句话说炸。
　　有人头埋的更低了。
　　有人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了下去。
　　没人叫徐佳佳，她也跟着出去了。
　　顺带着将江安扯出去了。
　　大家一致的做了旁观者。
　　明显的这个班并不团结。
　　大概他们心里都认为，自己没什么错，他们没参与，只是做了随大流中的一个。
　　季靜眉眼向下看。
　　她也没什么好心肠。
　　注定了她也只能做随大流其中的一个。
　　冷眼旁观。
　　季靜突然觉得有句话说的非常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他，她们，他们都够冷血。
　　令人意外的是。
　　没过多久，江安回来了。
　　徐佳佳看着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着实令人意外。
　　应该令全班人意外。
　　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响起。
　　有些莫名的吵令人烦躁。
　　“张良今天怎么没来?”季靜偏过头。
　　付小雅不知道在想什么问题盯着一道化学实验。
　　“老头下午没课，就会提前让自己下班回家吃饭”陈封扭过头说了一句
　　“好，谢谢”
　　“不客气”陈封回了一句。
　　中间付小雅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了头。
　　大概是因为月考推迟了的下个星期而有些烦。

　　没等想明白，下课铃响起的时候。
　　季靜走出校门，罗云娟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了。
　　看着江安跟着刚刚一群人说说笑笑出来的瞬间。
　　季靜喝了完了中药。
　　是打不过就加入吗？。
　　倒也不是说不好，只是加入自己厌恶的那一类人真的能开心吗。
　　看着罗云娟递过来的饭菜皱了皱眉头。
　　早上说是给她送药，顺便带的饭，她吃了。
　　这会呢。
　　又顺带。
　　“我是想着我只给你送个药也不太好，周围人家孩子都在吃饭呢”罗云娟赶紧道。
　　季靜皱了皱眉，高三的时间比较紧，晚上大多数人都回到学校住。
　　家里人担心孩子营养跟不上送饭的就比较多。
　　“嗯”糖被塞进口腔里。
　　罗云娟听见她说嗯，就知道以后直接做饭带过来就行。
　　她知道季靜可能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听话，乖巧，但是在人前至少还是这个样子。
　　她便小小的利用了一下，达成了自己想给她做饭补补的私心。
　　糖是软糖。
　　嚼两下嘴里的苦味就已经没了，季靜开始吃饭。
　　罗云娟做饭很一般，但也很独特。
　　和饭店里做出来的千篇一律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