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辞》普度

2、对自己要坦诚

　　“你好？”何遇接了一个很奇怪的电话。
　　号码是陌生的，打来的地方自己从未去过，也没有亲朋好友在那个地方生活。打通了也不说话，就是一直沉默，挂断又打过来，何遇觉得莫名其妙。
　　就这样重复了三次，何遇忍不了，把电话拨过去
　　“有事说，没事我就拉黑了，沉默是装什么深沉？嗯？”
　　“何遇，是我”
　　是谁？？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几乎想起来的同时，何遇开始大脑空白，明明早就说要彻底忘记，不再有情绪波动，为什么还是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但，很快，何遇压下自己的激动，和难以言说的欣喜，
　　“说名字，我猜不到阁下是哪位故友”
　　何遇总是这样，不装真的会死。

　　电话那边却好像完全相信了她的话，开始自报家门，
　　“我是陈新周”
　　陈新周，何遇从青春期开始就喜欢的男孩，准确的说，是暗恋。
　　中考前，暗恋有了回音，他知道她喜欢他，所以他喜欢她。
　　他会主动写信，也会主动聊天，那时候何遇会尽自己所能回应，毕竟，对于何遇这种班主任头部保护升学选手，早恋要杀头的。
　　高中，他们好像真的成了男女朋友，一起在城区肩并肩闲聊着溜达，遇到老同学八卦的眼神，二人都很默契的没解释，他会横跨城区从东到西见她，明明很想念，却把零食塞到她手里，表情假装很淡定地说
　　“给你的，不知道你喜欢哪个，就买了套餐”
　　“谢谢”
　　何遇盯着他冻红的手，听着他别别扭扭说话，心底一片柔软，但，一如既往，那个时候的何遇，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眼睛，哪怕是自己很喜欢的人，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何遇真的很想抱抱他，那个时候的新周真的干净阳光的像是微笑的萨摩耶。
　　“你们学校真的看起来好压抑”
　　陈新周抬头看了一眼一高中的大钟，那个黑夜里会闪着绿光，何遇上课发呆会盯着的大时钟，发出由衷的感叹。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时钟，却因为立在高中的校园，变成了压抑的代名词。
　　中考过后，何遇考上了重点高中，陈新周去了普通高中，对于何遇来说，这是个不小的问题，因为这意味着，两个人很难见面，甚至联系不上。
　　对于高中生何遇来说，城区从东到西，很遥远。
　　手机，从上高中以后就被收缴了，每天的生活，三点一线，宿舍，教室，食堂。每个月的假期还要被安排校外班主任定点补课。
　　可以说，高中生何遇的生活，密不透风，像是被装进了笼子，妈妈，和升学压力守在笼外，只有高考结束才能拥有自由。
　　“是啊，不过，我都习惯了，学习嘛，安静点挺好的”
　　学校周围四周种满了杨树，密密麻麻，中考体测来的时候，何遇看那些树，
　　“绿的真漂亮，生机勃勃，我要读这个高中”
　　那时，何遇意气风发，觉得自己与这里的树简直绝配。
　　后来，她只觉得，树多蚊子多，下晚自习回宿舍，很阴森。
　　“好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怕你学习累着，给你送点东西，快回去吧，你们中午不是有午休，不然下午没法上课。”
　　何遇以为，他会说点别的，很可惜，并没有。

　　后来再回想，何遇才发觉，不够勇敢的不止她自己。
　　“好，那我回去了”
　　说完，何遇还是没有动，期待着陈新周，的那句“我喜欢你，所以做我女朋友吧”
　　“姑娘，快关校门了，快回去吧，放假你们俩就能见了，昂，别在这舍不得了”
　　门卫大叔一脸笑意，似乎对这种小屁孩别别扭扭的感情不是很理解，只是揶揄咋这么磨叽。
　　“舍不得”三个字，直接让看起来淡定的陈新周一愣，不自觉的咳嗽起来。
　　“那，你打车回去吧，你先走”
　　何遇能发觉自己的脸是红的发热，低着头嗫嚅着。
　　“好，那我走了，到时候再联系。”他看起来比自己还害羞。
　　看他手足无措还假装云淡风轻的样子，何遇不禁淡定下来，笑出了声“注意安全，走吧”
　　她一直注视着他走远，心里响起了“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再联系，可真难啊，对于何遇来说。

　　后来，同班路过的女生形容那一天注视着陈新周离开的何遇
　　“朋友，你敢情就是一望夫石”

　　少女时代，暗恋一个干净阳光帅气的少年，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就算没有回应，也是美好的，

　　有一天，你发现，他也喜欢你，面对你的时候，会手足无措，强装淡定，而你一眼就能看透，
　　单向暗恋，变成了双向奔赴，怎么听，都是让人羡慕的感情。
　　可是啊，少年人爱情最大的困难就是成长，成长的速度太快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被书本考试填满，一切都像是按了加速键，就连回忆都是不连续的片段。
　　后来，陈新周和何遇是怎么失去联系，是怎么变成毫无瓜葛的两个人的，何遇记不起来了，记忆的碎片，乱的根本拼不起来。

　　“陈新周？你为什么总这样慢一拍？”
　　何遇，听着似曾相识的自报家门，想起高中入学第一天，等待发军训服的课间，自己也接了这样的电话，接通电话开始，
　　先是一段沉默，
　　“何遇？你们应该没上课吧，在学校习惯吗？啊，对了，我忘了说，我是陈新周”
　　“没，挺好的，这才开学第一天，还行，我知道是你。”
　　我早就把你的手机号背下来了。
　　“何遇，接下来我要说一件很严肃的事，你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接旨”
　　“嗯？什么？你没事吧”
　　电话这边的何遇忍俊不禁。却还是假装冷静地配合他。
　　“我喜欢你，初三以来我就一直喜欢你。”隔着电话，何遇都能听出陈同学有多激动。
　　“然后呢？”
　　“啊？”
　　“陈新周，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初中说这些话，你会死？”
　　“啊？”
　　“其实我也喜欢你，但我们现在都见不到了，这种告白的话，我想听你当面说。”
　　是了，何遇喜欢他，他也说喜欢何遇。
　　可对于当时的何遇来说，告白这么重要的事，应该当面说，才够正式。
　　中二的高一学生何遇坚定的将仪式感作为信仰。
　　“好啊，那等我们军训完，你们放假，我去找你吧，”
　　电话那边男孩虽然兴奋激动，但是与别人告白不同，陈新周的话里，充满笃定，他胜券在握，这个姑娘也喜欢自己，现在只差当面讲出来了。
　　“好，我等你。”
　　后来，她等了半年，等来了见面，却没有等来当面的告白。
　　再后来，就是常常联系不上，基本见不到面，偶尔能聊天，还会吵架。
　　他们没有确定关系，但是彼此心知肚明。
　　再后来，她知道他在高中很受欢迎，还谈了女朋友，碰巧被何遇的好朋友见到牵手。
　　再后来，他好像分手了。

　　何遇不想去猜测他是不是因为他们俩吵架，他故意为之，无论是不是，她都觉得幼稚地可笑。

　　最后，她删干净了他的联系方式，高中的课程越来越紧，自认为没什么天赋的何遇，一门心思投在学习上，原来背的滚瓜烂熟的电话号，也慢慢变得模糊。
　　何遇与陈新周的简短又混乱的故事，仿佛是曲谱中出现的乱序音符。
　　年少的时光短暂，孩子们走的匆匆忙忙，至于落下什么，估计也是记不清的。

　　……………

　　“何遇，我想见你”
　　16岁的陈新周与何遇都不够勇敢，不够坚定，不够成熟，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搅和着彼此懵懂的感情。
　　搅和着彼此懵懂的感情。

　　这是，何遇后来总会梦见陈新周，给自己下的判词。
　　21岁，看起来成长许多的两个人，会有什么变化？
　　“怎么见，你跨过大半个中国？从山海关飞到中原？”

　　何遇的话像是长了带着笑意的翅膀。赤裸裸提醒着陈新周，我们之间相隔太远，无论是距离，还是时间。

　　“呵，何遇，都大学了，说话还是这么噎人。”

　　何遇一直知道，陈新周并不只是看上去一点点高冷，从小到大都是小帅哥的他，有着自己的小骄傲。
　　何遇突然很想哭，无论暗恋，还是相恋，好像都是自己局限在一个小区域，封闭着咀嚼自己的情感，有种莫名的孤独。

　　明明还是喜欢他，明明很想念，不应该是这样的。
　　忘了是哪一个本书上写的，人会孤独，是因为对自己不坦诚，欺骗自己的人，才是孤独的。

　　这一次，她想对自己坦诚，没有了早恋的阴影，现在的她与他都是自由的。

　　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握着电话的何遇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对自己坦诚相待
　　“陈新周，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当然没有，你当我………”
　　“你来找我吧，我有话想当面对你讲。”
　　“啊？”
　　“一句话，来，或不来？”
　　“来，等我，我现在就去买票。”

　　又是似曾相识的对话。何遇真的觉得命运这个破手，是不是喜欢痉挛，抽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