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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阳光下的泡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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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
何遇都在想,如果上天足够公平,就应该给芸芸众生都分配一段或与众不同,或刻骨铭心,或轰轰烈烈,或浓厚浸润入心的感情。
可以是爱情,可以是友情,还可以是亲情
人非草木,没有情,该怎么样活的像个人
谁能一直安于过于清水寡淡,索然无味,机械麻木的生活?
不用太多,只需一次,轰轰烈烈,甜蜜温馨的经历,这样的话,人生的苦味就可以淡一些,怀揣着动人的故事前行,步履是否能不那么慌乱。
何遇从不相信上天是公平的,起码对她来说,命运的手掌不翻云覆雨,安安稳稳就是对她对大的恩惠。
可太安稳,太平淡,与青春格格不入。
每一次纠结的想到这些,她都会暗骂自己矫情。
H大,医学实验楼
“何遇,快,要迟到了,这次的课有兔老师,去晚了要去抓兔子,我可不行,”
颜意一边慌乱地把桌上的书和实验手册胡乱放进书包,一边系白大褂的扣子,从大一到现在,每一次的实验课,颜意的扣子总是系的很慌乱。
这边的何遇倒是不急不慢,一个扣子一个扣子系好
“亲爱的,莫慌,咱腿长,不急”
说罢,还整理了一下袖子
下一秒,就被恨铁不成钢的颜意,一把拉过,飞奔冲向了实验楼。
如果说颜意是风风火火,但偶尔慌乱,那何遇就是常常老牛拉慢车,故意卡时间。
提前去干嘛,还要等,等待最磨人了。
这句话从大一开始,就是每次何遇卡点上课的理由。
二人气喘吁吁的到达实验室门口时,上课铃声刚好响起。
“美女来的刚好,你俩是最后来的,去吧,兔老师的抓捕,交给你俩了”
同实验组的曲延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同样不紧不慢。
“老曲,最近又帅了”颜意很狗腿的夸了一句
“打住,没用的”
老曲露出了假的不能再假的假笑
“抓就抓,兔兔那么可爱”
犹豫了一会,颜意哆哆嗦嗦地提着兔子的耳朵
“快,老何,帮我”
何遇看着扑腾地正厉害的兔子,又看了看颜意刷白的脸,再瞟到曲延文欠揍地嘴角,心一横,抓起手套,一咬牙,接过了颜意手里的兔子,一气呵成,把兔子塞进了兔笼。
何遇长舒一口气
“我真的,很讨厌实验课,没有之一”
“老何,我也是”颜意在一旁附和
“我说,行不行啊你俩,医学生少不了实验课的,还没适应?”
曲延文一边抚摸着兔耳朵,一边笑嘻嘻地问
“行了吧你,上次抓小白鼠,不知道是谁,在实验室嚎叫”
颜意一个白眼翻了过去。
大家都笑了起来
大一第一次实验课,被委以重任抓小白鼠曲同学,一边嚎叫,一边把实验鼠放在实验台,,全程闭着眼,那叫一个悲愤壮烈。
正当曲延文红着脸想回呛的时候
整个实验室突然安静下来
何遇转身向讲台看去,是他
那个头上有圣父之光的男人!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助教方辞,陈教授今天有会议,这节课由我代上,我们先分发一下实验器材,小组负责人来一下讲台这边”
方辞一脸认真,也没有分出眼神给何遇。
何遇知趣的也没有盯着他看,认真的听着实验原理和步骤。
尽管每一个步骤都兢兢业业的操作,可她们小组由于操作失误的问题,实验兔出现了动脉大出血,操作台上全是还热着的血,甚至颜意的白大褂上都是一片红,满眼的红,让她不知所措,呆愣在一边。
“方老师,我们这边出问题了,”
何遇还算镇定,手心的汗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没进医学院以前,她最怕血,最怕针。
“怎么了”
方辞正在旁边的小组,帮忙动脉插管,只把头微微扭过来,看到了那满眼的血
“先用止血钳止住血,再用纱布,”
他的声音冷静又让人安心,何遇随即松开了紧握的手心,强迫自己忽略那满眼的血,一手用镊子夹起纱布,一边拿起钳子,血越出越多,兔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何遇不敢看。
“老师,血出太多了,我们不做了,给兔子处死吧,它太可怜了,没打麻醉之前,它就一直在抖。”
颜意着急的说。
“如果你们现在放弃,它白承受这些痛苦了”
方辞的话不无道理。
何遇咬着牙,好似较劲一样,清理完胸腔的血,一遍又一遍,终于成功的夹上了止血钳。
“我们赶快继续,它的痛苦才能少一些”
一边的曲延文也是出了满头的汗,点了点头。
“好,我去记录,我们尽快”
颜意松了一口气,转身打开了记录实验结果的页面
后面的实验很顺利,三个人收拾完实验台,却都沉默的靠在实验台旁。
“你们三个,怎么不走?今天就这一个实验”
方辞一个一个解着白大褂的扣子,问道。
“老师,我现在一闭眼,就是满脸血,刚才是我的失误,我想,如果这是真的手术台,我该怎么办,老师你知道吗,打麻醉之前,兔子一直在抖,它一直在抖…”颜意说着说着,已经带了哭腔。
“做实验,要严谨,减少失误,才能减少它们的痛苦”方辞还是冷静的口吻。
何遇看着他的眉眼,怎么也对不上那天湖边,仿佛身披圣光的男孩。
“没关系,别自责了,我们还有机会锻炼自己,晚上我们放一放大悲咒”
曲延文平时毒舌,却也出口安慰起来,是安慰颜意,也是安慰自己。
在兔子的动脉血飙出来那一刻,延文的手也是抖的。
“你们还小,多做几次实验就好了,好了好了,走吧,实验室要关门了”
方辞好像意识到了自己过于严肃,口罩摘下来,又恢复了温暖的形象。
后来,何遇拉着他们两个离开了,回头的瞬间,看见方辞正盯着刚才他们小组的实验台,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就好像那一天在湖边发呆的何遇。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图书馆外的湖畔,那是最适合温书和思考的地方
那天,何遇心情很糟,一边是妈妈看似不经意的抱怨,抱怨一个人供她读大学的艰辛和她不在家里妈妈的孤单,一边是课表上满满的课程和自己麻木无头绪的心。
她望着湖里的黑天鹅发呆,想到的是高中,
她也同样坐在教学楼下的长椅看着来往的同学,明明青春肆意的年纪,她却根本感受不到一点生气和活力,脸上只有麻木和冷漠。
真是,没长进。
她扯起了一个嘲讽的嘴角,对自己说。
“同学,帮个忙。”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何遇愣了一下,转身看到了一个手里抱着一沓资料的帅哥
“怎么了?”
“帮我送这个去办公室可以吗,我有点急事,
这个资料老师也要的急,实在是…”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不想乐于助人”
何遇小声地说着自己心里的想法,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毕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散发怨气的女巫
这个世界不喜欢这种调调,她还是要努力融入阳光中。
“算了,一个人发呆也没意思,给我吧,我帮你送,你叫什么名字?送给哪个老师?”
“太好了,谢谢你,我叫方辞,方圆的方,告辞的辞,实验楼221,陈老师”
方辞自我介绍的时候,脸上带着笑,阳光正好穿过他的发梢,整个人都沐浴在温暖之中,
何遇觉得自己瞬间相信了光的力量。
圣父头顶圣光,脑子里没由得冒出这么一句
怎么会有男孩子,浑身散发着圣光呢,自己一定是湖边吹风吹傻了。
“好,给我吧”
接过资料,何遇径直走向了实验楼,心里却想着,自己怎么总是接一些跑腿的活,
这辈子就是圣母的命,却没有圣母玛利亚的圣光护体。
“唉,同学,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后知后觉,方辞才想起问名字道谢。
“何遇,奈何的何,相遇的遇,”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何遇都没在学校看到方辞,但她还是会经常去湖边发呆。
发呆是使心绪安宁的良药。
直到有一次,何遇正在懒洋洋地晒太阳,手里翻看着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又想着了高中一个人蹲在墙角默默流泪的画面,自己都没意识到,红了眼眶,酸了鼻子。
“你喜欢看散文啊”
又是被打断了发呆,这个声音有一点熟悉
何遇惊讶地发现,自己边上不知不觉坐了一个人
“方辞?”
“你还记得我?”
“当然,我过目不忘,今天不送材料?”
“哈哈,今天没有哦,我来图书馆看看书,”
果真是圣父转世,闲聊的时候都散发圣光,何遇想到这,嘴角的笑意扩大了一些。
“你是不是经常来这儿,何遇?”
“是啊,文艺女青年的标配,湖边,看书,发呆,”说罢,自嘲的又笑了笑
“哈哈,你讲话倒是…”方辞斟酌着“怪有趣”
“是嘛?我好多朋友说,这叫噎人”
何遇从不否认自己的毒舌与做作,眼看着场面要冷下来,虽然她不知道,方辞为什么要过来和她说话,但她最讨厌聊天间隙的沉默。
“你是哪个学院?几年级?”
“医学院,二年级,你呢”
“和你一样,不过,不应该啊?你这种帅哥,我怎么没印象?研究生学长?”
“是啊!你刚才在想什么?你很难过,对吗,虽然你现在煞有介事地和我闲聊,但脸上的笑太假了,又客套又敷衍。”
方辞仿佛看透一个人的样子,真是,讨厌。
何遇惊讶于他的直接,甚至觉得他太自来熟,当然,更多的是讨厌他眼角挂着的看透一切的势在必得的自信。
何遇心底升起了烦躁
“我记得研究生也没有心理学专业”
“嗯?”
“没想什么,你看错了,你的直觉是错的,心理学不是那么好修的,中医四诊都没你神”
何遇脸上的假笑满满褪去,变成了疏离与冷漠
“况且,我们不熟,这是第二次见,我也不觉得我的身影有那种让人忍不住想探究的美女魅力,你,有事吗?”
方辞,明显呆愣了一下,随即认真了起来。
“你刚才的样子,让我联想到了,地坛公园,坐在轮椅上的史铁生”说罢,努嘴示意何遇手里的书,沉默了片刻
“你刚才发呆的样子很像我的一个好朋友。她今天去世了,自杀,抑郁症”
方辞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这一次,终于没有了让人厌烦的看透一切,眼底蓄满了悲伤。
何遇被他盯的无处遁形,赶忙转过头。
“你看错了”
说罢,起身离开了。
“难过不必忍着,别难为自己。”
这是何遇眼泪马上流下来,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别难为自己”
为什么,一个陌生人能看出来她的不开心,父母,亲人,甚至喜欢她的人,都在告诉她
“你想多了,别不开心了”
只有这个只见过两面的人告诉她“别难为自己”
想到这,泪更是汹涌,步伐也越来越快。
何遇走得太快,不知道的是,身后那个她以为圣父一样温暖的男孩子,正忧郁地盯着她的背影,抿着嘴角,委屈又难过。
像迷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