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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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尔曼静静地听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在屋子里来回转了两圈才平复下来。
“……后来呢？”
维利抹了把眼泪继续道“伊登殿下醒来后，发现自己到了偏殿，就疯了似的要往回跑。几个人都拦不住他，最后我们只好按陛下先前交代的办法，拿绳子捆住他……”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被捆绑住的伊登殿下就跟掉进陷阱中的小兽一样，发狂地在地上乱滚乱撞猛烈挣扎，连声尖叫着“哥哥哥哥，我要哥哥，我哥哥在哪，哥哥我要见哥哥”
叫了整整一天，一直叫到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他又晕了过去。
侍卫们看得不忍，可是陛下这么做也是为了小殿下好，他们能做得就是更加细心地照顾小殿下。
这天夜里他们谁也没心思睡觉，都守在殿下门口值夜。半夜的时候听到房间里有动静，他们悄悄地探了一眼。
是哭声，伊登殿下在哭。
昏迷后伊登身上的捆绑措施都解掉了。此时的他蜷缩在床上，双眼紧闭，小小的身体不住地抖动，因哽咽而含糊的声音断断续续，但他们还是听清了“哥哥，你别不要我，我会很乖的很乖很乖的……”
他抽噎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眼睛却是紧闭的，是在说梦话。
侍卫们莫不心酸落泪悄悄地退了出来。
第二天，醒过来的伊登不再哭闹，事实上他也没力气再哭闹了，二天不吃不喝的挣扎哭泣早已耗尽了他的精力。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眼睛红肿目光痴呆。侍卫们劝他吃东西，并解释陛下并不是不要他，只是希望他能培养独立的生活习惯，
然而得不到任何回应，这个孩子虽然睁着眼睛却好像把灵魂锁在了另一个世界。
这副样子比哭闹还要让人担心。侍卫们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拿这可怜的小主人怎么办。
安迪跑去正殿向西泽请示。
“陛下，伊登殿下已经有点脱水了，再这样不吃不喝下去会有危险的”
当时西泽正埋头在书案上写着什么东西，闻言静默片刻，叹道“我就知道会这样……他有发烧吗？”后半句带了点颤音。
“还没有，不过殿下的状态非常不好。陛下，还是请您去看看他吧”
“不，我不能去，那孩子这样做就是想逼我去看他”
“可是陛下，殿下完全拒绝和我们说话，这样下去没有任何用啊”
“……”
西泽最终去了偏殿，但是伊登没有见到他。
伊登在浑浑噩噩中被重新绑住了手脚，蒙上眼睛，就连嘴巴都堵住了。他没有挣扎，一点也不关心发生在自己身上或周围的一切。然后成了人肉粽子的他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听到了有人叫他。
“伊登”
哥哥？是哥哥的声音，他小小的身体顿时激烈地抖动起来，眼泪瞬间浸湿了蒙在眼睛上的布。然而再怎么激动，手脚被缚他也只能像一条垂死挣扎的虫子那样拼命地在哥哥身上蹭。
“不要动，也不要哭，不然我永远不再见你”
伊登显然被吓住了，立刻僵住了身体。
这一天侍卫们都见识到了什么叫控制力，他们的陛下明明自己也哭得像个泪人一样，却能使得声音不带一丝颤音，完美地阐述冷静到冷酷的语调。
“伊登，哥哥不是不要你，你永远都是我弟弟我唯一的弟弟，可你不能永远都是我的影子。我要你成长，我要你像个真正的王子那样正大光明地接受百姓的祝福与爱戴，享受你应得尊严和荣耀……所以你必须学会与人交往。具体要求我已经写在了信里，回头安迪会给你看。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如果你学不会……那就再加一年。如果你永远都学不会那我就永远都不见你”
“陛下说完就推开了殿下往外走……伊登殿下想追赶可因为手脚都被绑着连步子都迈不开，倒在了地下。然后……他就开始爬……用额头触地一点一点地向前爬……”维利说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呜咽了半天才又道“殿下的额头都磨破了，蹭得地上都是血，陛下都看在眼里可他还是走了。我当时就想陛下就是陛下，当国王的人心肠不是一般的……”
“不是一般的狠，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是安迪回来了，他手里拎着几条鱿鱼顺手甩到水池中，拍拍手笑道“维利你说的也太慢了，这么长时间才讲到这里”
维利抹着眼泪忿忿道“总管你最坏了，伤心的事都留给我说”
“哈别生气，别生气”安迪安抚似得揉了揉他的脑袋“剩下的我来说好了”
科尔曼当然不会反对，他现在最迫切就是希望能完整地了解伊登过去的一切。
安迪顺势倚着水池开始讲述“我和维利不同，不是神殿出身。我本来就是王宫里的侍卫，陛下登基时将我调到身边。他对我说：世上有一种人，有雄心而没有野心，是天生的辅佐型人才，我认为你就是”他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当时真的被镇住了，因为我就是这么个人。我的理想就是能跟随一个英明的君主做一番大事业。可我不知道陛下是怎么知道的，要知道在此之前我连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他停顿了一下，感慨道“也就是那一天……我确定了自己一辈子的君主”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维利是跟着感叹，而科尔曼是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好在很快安迪就恢复了情绪“从我到了陛下身边起，我才发现陛下虽然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最是铁血，他决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底。可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登基后有大臣劝他放弃神殿祭司的职务，专心做好国王的本职工作。他不肯，宁可白天在王宫，夜晚去神殿，每天的睡觉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
那只能说明他权力欲望过剩，科尔曼腹议。不过他马上又想到了自己，如果是他处在那种情况之下他会怎么做呢？他悲哀的发现，好像自己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不贪权还当什么国王，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决定让伊登殿下独立后，交给我一封信，里面写满了要求殿下做到的一百件事。此外他还交给我一个箱子”安迪说道这里，停下来看了聆听者们一眼“我下面要说的事希望你们保密”
两个人自然都点了头。
“箱子里还是信，整整一千四百六十封信”
“那么多？”维利惊呼一声。
安迪赞同似得笑了“没错，那么多，那是西泽陛下写给伊登殿下的信，每日一封，整整写了四年。你们想知道里面写得什么吗？”
科尔曼瞪着他不说话，心中骂着这还用问吗？为什么写这么多信，这个西泽到底想干什么？
维利倒是直点头，不过还小心翼翼地问道“总管你怎么知道里面写得什么？那是陛下写个伊登殿下的，我们不可以偷看别人的隐私”
“噢，维利好孩子”安迪摇摇手“虽然我的胆子挺肥，但忠诚心绝对在其之上。我是不会做出对君主不敬之事的。那些信全都没有密封，而且陛下明确地告诉我可以看内容。这样我才能在合适的时间发出合适的信”
维利眨巴着大眼睛“总管，我听不太懂耶，什么叫合适的时间合适的信？”
安迪清了清嗓子“陛下当年是这么说的……”
当时他的陛下难得忧郁地看着他。
“伊登对我过于依赖了……以至于到了没有我就活不下去的地步，这非常糟糕。我早就想让他改变，可我即位过于仓促，这几年疲于应付各方势力，根本没有足够的精力来思考这件事。我所能做的就是编织一个谎言，编织一个即使我死去也能让他活下去的谎言。我把这些信一块交给你，如果我在某天死去……”
“陛下，我等誓死保卫您”
“我是说如果，你想想我登基后遇到的暗杀次数，就该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是，陛下”老国王死的突然，西泽陛下登基后受到原有贵族势力的严重抵制，一度十分凶险。现在局势虽然趋于稳定，但谁不也不能保证以后就没有危险了。
“如果那时伊登对我的依赖还是没有减轻，你的任务就是告诉他我只是诈死。就说我累了要去深山里修行一段时间，让他继承王位替我分忧。这些信就是我活着的证据，你明白了吗？”
“……明白，可是殿下会相信吗？”
西泽苦笑“会的，比起我死了，那孩子什么都愿意相信。接下来就只有仰仗时间的威力了，希望这永不停息的魔力可以带走他的脆弱”
“是，陛下，属下明白了”
“还有别让那孩子有机会拿到刀剑之类的东西”
“您是怕殿下他伤害自己吗？”
“不，他知道我的脾气，不会敢那样做。当然他也不会伤害我的手下，你们可以放心”
“伤害我们？”安迪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西泽的眼神无比认真“相信我，他完全有这个能力。你总不会以为我能一次次躲过刺杀只是靠运气吧”
安迪瞪大了眼睛“您是说，那些刺客不是您而是伊登殿下解决的？”有几次刺杀是由心存不满的贵族们在觐见时突然发起的，这种情况下防不胜防，极其危险。
“是的，大部分都是伊登帮我解决的”西泽非常干脆地肯定了安迪的想法。
“可是殿下他才十二岁吧？”安迪觉得这事简直不可思议。
“是啊，才十二岁”西泽轻叹道“我并没有特意教过他什么剑术，不过他显然是这方面的天才，无师自通。只可惜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只要是为了我，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任何人，这样下去他的天分反而会害了他。我再怎么危险也不希望弟弟成为一个冷酷的杀手。所以你记住，这一年的时间里决不准他拿刀”
“遵命陛下”
“我说了这么多，可不希望你误会他是个凶残的孩子。那孩子其实再单纯不过了，只要你对他好，他必然会十倍百倍不惜命地还你”
“属下明白”
“好了，到伊登的身边去吧，像我一样爱他引导他，做什么都无所谓，但是务必让他明白他的世界里不该只有我一个人，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帮到他”
“陛下放心，属下必定尽心竭力看护小殿下”
说到这里安迪有些怜悯地看向科尔曼“那些信我都看过了，陛下真是个细心的人，每个信封上都表明了信的简要内容。比如有些是按季节分的里面有描绘景物的句子，决不能发错时间。有些是按心情分得，比如殿下沮丧伤心时该发那几封？冲动愤怒时又该用那封？还有些是故意以提问的形式提点他如何管理国家……太细心周到了，我真是想不出他哪挤出来的时间来安排这一切……心思缜密到让人害怕，当然这是站在敌人的立场上说的。您说呢？科尔曼陛下”
科尔曼什么都没说，就那么闷闷地垂着眼靠墙站着。
安迪也不追问，继续道“西泽陛下的军事才能比不过您也不如伊登殿下，但要论太平治世没有人能比得过他。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就像一只蜘蛛，默默地吐着透明的丝线，没人能看到它的网有多大，但是等猎物踩到线时已经晚了。一种猎物会被吃掉，另一种则会心甘情愿地被俘虏，然后变成它听话的小蜘蛛帮它一同结网。科尔曼陛下，如果您对我们家殿下还有那个意思的话，那么作为一只资深小蜘蛛我奉劝您千万不要和他过不去。当然您并不是打不过他……您只是抢不过他……”
科尔曼一直没有出声，沉默地低着头冲着地面猛看，恨不得看出一个窟窿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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