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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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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很浓郁,入夏,天气闷得渗人。
这里是廉价出租的地下室,三居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长长的走廊居住了十几号人,都在晚上归来,嘈杂碰壁而出。大部分是早出晚归找工作的青年,穿着穿了好几天的正装,愁容满脸耷拉着脑袋回到自己的隔板,顾深是其中一个。也有勾搭着彼此回家的小情侣,挤进狭小的隔间就拉上帘子屏蔽环境,当然也有一整天没出过地下室闻声起来吃东西的,陆远就是其中一个。
顾深回隔板第一件事就是把电脑手机充上电,第二件就是翘起鼻子仔细闻隔壁隔板透过来的味道。
只有隔板作为分割房间的墙壁,一点儿动静一点儿味道就窜出老远。
顾深提溜着鼻子去了隔板那边。
墙上贴了墙纸,相比顾深空间黄一块白一块,发霉有绿菌斑的墙皮,陆远的小空间还算白净。
此刻陆远正插着一个小功率的电锅在煮泡面。小电锅放在地上,水在咕嘟咕嘟冒着泡,陆远正拿着锅盖坐在矮板凳上吸溜面条。
顾深脱掉已经穿了将近一个星期的唯一求职正装外套,毫不客气坐地上,和陆远面面相觑“陆远!……”顾深眨巴着眼睛,一米八的男人在饿死面前还是选择向食物服软。顾深今天一共只吃了两个肉包。
陆远头都没抬,只是拔掉了插头,踩着脏兮兮黑拖鞋的脚默默将锅往自己这边顺,带到了床边上的地上,然后就地坐下,背对着顾深“没门儿”
打从顾深第一天见到陆远以来,陆远就一直穿着这套黑衣服,总是带着帽子扣住脑袋。也没见他出过门,不知道哪来的钱交房租买泡面!顾深看着他瘦削的肩膀咬咬牙
“一天!”陆远不为所动。顾深好看上挑的眼角耷拉下去,笑着的嘴角也连带着一起下去了,似是娇嗔委屈得很,连带着语气也焉巴巴得开始加价。
“三天。”陆远吸溜面条的声音停滞了。顾深看着有戏,又挪动着屁股到陆远后面,两手抓着陆远衣摆“会饿死的,我今天才吃两个肉包!我一米八的大男人啊!两个……才两个肉包……”撇着嘴巴,眼睛却乌溜溜瞪着锅里的面条。
“你怎么不买方便面?”“那……我这也没锅嘛……”陆远拨开抓着他衣服的爪子呛声。
顾深吃了瘪,清瘦的指节摸了摸鼻头不好意思搪塞着,转头笑的人畜无害继续加码。
“四天!不能再多了!兔子急了还咬人!那顾深急了会抢锅!”顾深晃着脑袋大喊,双手配合得敲着盘曲的大腿,瞪着眼睛看陆远,气的腮帮子都鼓翘了。
“四天?也不亏,反正最迟还有七天,解决完了就走。”陆远盘算着,回头看着顾深翘着呆毛炸毛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呛了人一句“怎么?土匪进窝还打报告?我手底下你还有机会抢到锅?”顾深看着陆远,睁大眼睛,确实,体格那块儿顾深绝对不是陆远对手。
陆远更高,就算天天扣着黑帽子也能从干净利落的寸头、狭长冰冷的瑞风眼、高挺硬朗的鼻子、很少说话语出必惊人薄唇的看出来,他,陆远,顾深我打不过……顾深眼急,眼看着到嘴的泡面都要坨了……差点就上手抢锅盖了,陆远默默拿高了锅盖,从床边小桌子上的塑料瓶子里抽了一双筷子扔给顾深。
“成交!”路远起身拿着锅盖又去拆了一袋面。
四天!顾深四天都要给他拖地擦墙擦锅擦那小破板凳小烂桌子!
地下室实在太小了,又脏。顾深坚信自己早晚会出去,只当这是廉价“一晚睡客房”,虽然环境差,但是便宜啊。陆远和顾深差不多一起租的地下室,距离只有一个散发着霉味,长着白斑的隔板。
因为年纪相仿,搬进来第一天就结识了。日后便常常是顾远牺牲□□蹭方便面吃,陆远不喜欢狭小空间的霉味,又跟染了大少爷脾气一样不爱动手,便老扯着顾深蹭面的由头让他打扫。
不过陆远性子清冷,只和顾深搭过话茬,其他人顾深只见了一眼就低声暗骂一句“丑、脏”,扣紧脑袋上的外套帽子,再不理人,背过身子假寐。
所以,顾深每次豁出自己蹭面成功都会暗自高兴自己还算靠脸吃饭。
俩人狼吞虎咽吃了泡面,顾深去公共用水处刷锅,人多口杂的,倒是听了一耳朵闲言碎语,什么谁出轨啦,谁流产啦,谁找到好上家搬出去啦,不过这次,闲言碎语的中心是隔板第七个。
“欸,他白天睡觉,晚上不知道老在干什么……又没有声音,怪吓人的,年纪轻轻也不怎么找工作……天天扣着帽子找什么呢,神神叨叨的,乖乖,吓人滴很。”一号隔板的胖哥,顾名思义,胖。穿着老汉衫插着腰降低音量讲着,肥肉连带着唾沫在脸上横飞。
“可不是。我有次半夜爬起来解手,妈的那小子在那个水管子边上蹲着,吓得我尿都没了”背着手来劲儿到眉毛起飞的是隔板第三间的女人,尖锐的声音听的顾深直皱眉。
“我上次也是!我半夜热得睡不着,一睁眼看见门外一个黑影儿,吓得老子话都不利索,结果他也没吱声,又慢吞吞挪到七号隔板了。”第三间女人一起来的男人正拍着胸口,仿佛还在害怕,配合着颤抖的声线,只称的人胆小很。
顾深落了一耳朵,似乎听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手作势掏着耳朵一手大力甩着锅里的水,斜睨着眼睛看一帮凑在一起嘴碎的胆小鬼,瞧不起的很“什么年头了还信鬼,不如早点搞到钱出去住。”踢翻了一个空的洗洁精瓶子,甩着锅盖就回了第七个隔板。
剩下几人交换着神色,眼角都染了鄙夷之色“也就他们俩天天凑一起,都是倒霉的,呸”三人凑着脑袋朝着顾深远去的背影啐到。
顾深大步回去,心情糟糕。没错。第七个隔板,是陆远。
“陆远陆远!锅放着了!我可先睡了!明天我要找工作!”顾深大大咧咧拉开陆远的帘子,一眼就看见在床上的陆远。
陆远和衣躺在床上假寐“嗯。知道了。你走吧”听着帘子再被拉起的声音,确认人已经去了隔壁,陆远收了心,满脑子便都是昨晚看到的画面。
水滴答滴答顺着水管流着,一个人挽着裤脚蹲在水管边上,在舔舐发黄水管里的污水,闭着眼睛很是陶醉,享受般伸着舌头一下一下舔着那水滴,丝毫没有注意身后的人。
这是一号隔板的胖哥。最近女朋友出轨了,傍上了大款,前两天高调坐着一个起码50岁老头的轿车走了。
胖哥萎了。各方面。
工作也不找了,天天窝在隔板间睡觉,要么网上冲浪,这月底结束,估计胖哥房租都交不起了。
舔舐着水管里的水,似乎还干渴着,胖哥掏出手机,翻出相册,对着前女友恶狠狠看着,眼神从恋爱到可惜到阴凉
“臭表子,跟钱过去吧”
“等老子有钱了,我雇十个妞给我出去卖”恶狠狠的咒骂使得嘴角用力到变形,扯出一个怪异的笑来。
胖哥女朋友走不是没有理由的。胖哥没有工作,开销都是女朋友来,从别人嘴里套出来也就是胖哥卖女朋友肉呗。
那个高调的大叔说要给胖哥女朋友一个家。管他真的假的,假的总比没有强,女人就爱为漂亮话赴汤蹈火。能信胖哥一次,当然能信别的男人第二次。
胖哥吸着烟,满脑子淫黄。
污言秽语对着前女友号码输出。
陆远在暗处冷着脸观察,看着胖哥头顶上的黄瘤更大一圈,流出更多粘稠恶臭的黄脓,最终下定结论“初后期。离变异杀死还有七天。”
没人能看见闻见,第一个隔板里弥漫着恶心的恶臭黑烟。在陆远眼里,胖哥的脑袋上几天前赫然出现一个黄瘤。一个只有他看见的黄瘤。或多或少,地下室的人都散发着恶臭,脑袋上都不干净,都长着丑陋的或大或小的瘤,只是非到必要根除的地步罢了。倒是那个顾深,干干净净的,不臭不丑,陆远不曾瞧见他的脑袋上生出什么恶瘤来。
刚开始胖哥和其他人一样,只是长了一个只有陆远能看见的瘤,只是和别人不同的是,胖哥的瘤子更大,流着恶心的黄脓。现在黄脓挂在脑袋上,膨胀出了眼睛嘴巴,嘴巴张开是黑乎乎的洞,总是嘀嘀咕咕着淫言碎语,漆黑的没有眼白的眼睛里也总流着脓,那个大的黄瘤,已经长出来人脸,每天都在胖哥脑袋上流着口水重复胖哥内心龌龊的思想。
陆远在远处,握紧裤袋里的白银刀。眼眸更暗“从流脓开始,变异更快了”,光这样想着,陆远就咬紧了牙。
倒计时七天。待黄瘤长出身形脱落胖哥的脑袋,才可杀。
陆远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在长廊里巡视一圈,看了一眼六号隔板,进了七号隔板。
外面天快泛起了鱼白,已经有人起身开始为生活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