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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番外:山有木兮木有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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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北平,晚秋。
她是个歌女,没错,就是你想象中那般纸醉金迷、婉转承欢的女人。本名叫什么,她已经记不得了,她只知道,她如今叫做夜玫瑰。
她很喜欢这个名字。娇艳、瑰丽,却淬着这世间最叫人惧怕的毒。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她是不是生来就该是这样一个另世人唾弃的女人。那些衣冠楚楚的男人们总说她骨子里有种魅惑的本质,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深切的痛楚凝练成的悲伤。
很多年,她都以为,她这辈子就这般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没有情感的羁绊,没有灵魂的束缚。然而,她错了,错的那么彻底。
那是个清冷冷的夜晚,她独自坐着黄包车,从舞厅回家。风毫无征兆地抚在脸上,生生催出几分凉意。黑压压的树影透着莫名的阴郁感。
她本是有些昏沉沉地正欲睡去,却忽觉身下的坐垫猛地一震,冷冷的触感在她的脖颈划过。她没有睁眼,因为她已然明白,发生了些什么。
“若是要钱的话,尽管拿去。”她将手中的钱袋仍给了身后的男人,竭力试图保持着自己的冷静。
“呵,你以为我是来要钱的吗?”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极其大声。
然后,她只觉得一阵眩晕,就进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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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竟是被绑着的。她看了一眼身上的衣物并无凌乱,却觉得有些奇怪。她本以为那人既不是劫财,无非就似乎贪图她的容貌和身子了。
现如今,她倒是没了头绪。不知自己还要在这昏暗的房间中待多久。
不过,她倒是无所谓的。反正,她的生命总是在那般循序往返中度过,这小插曲,倒也算是有趣。
她合上眼,静静等待着,直到细微的开门声传入她的耳中。
她微微抬眼,看见了那个缓缓步入的男人。只一眼,就足以惊艳的男人。在那般鱼龙混杂的舞厅中,她自诩见过各个类型的男人,却没有一个,如眼前的这个人这般独特。
他并不像她见过的许多男人那般美丽,甚至,在他的脸上,映衬着的,是独特的沧桑。她难以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种气质,她只知道,那是一瞬就足以蛊惑他的男人。
“夜玫瑰?”她未觉他已走近,近到足以扰乱她的呼吸。他用一种极淡的眼神看着她,“你就是那个纪四的女人?”
他的口气是透着轻蔑的,然而那样的轻蔑竟不让人感到厌恶。
“原来,你们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对付纪四?”她浅浅莞尔,“那你们可是打错了算盘。纪四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向你们低头?”
他轻笑出声,将她的下颚轻轻抬起,眸中融着她看不懂的危险信号:“会不会,总要试了才知道,不是么?”
她不屑地瞥过头,亦是在不觉中逃避着他的目光。
“你愿意囚着我,那就囚着吧。反正,纪四的事,或是你们的事,都与我无关。我在这里,一样是活着,倒还活得更有意思些呢。”
他微微眯眼,略有些不解地看向面前的女人,忽然伸手用力地将她的脸掰向自己的方向,用极具蛊惑的眼神直视着她顾盼生姿的眸子:“夜玫瑰,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像你这么有意思的女人了。不如,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赌什么?”她下意识地挑眉,迎向他的目光。
“赌你,一定会爱上我。”
他笑,眼中是一如既往的笃定。而她,却亦是笃定的。因为,她以为她早已没有心了,那又何谈爱情呢。
只是,似乎,她又一次错了。
后来,她从看守她的人口中知道了他的名字和背景。徐文轩,听起来倒像是个儒雅书生的名字,与那个危险的、魅惑的他,是那般的不同。这样年轻的岁数就当上了青龙帮的首领,倒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但那些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不是么。她以为,这段囚禁的生活,以及这个带给她一丝触动的男人,不过是她漫长而乏味的生活中的一段插曲。
他们,终将是一交而过的直线,驶向愈来愈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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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一碗药递到了她的面前,英挺的浓眉微微蹙起。
“把它喝了。”完全是命令的口气,含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夜玫瑰略勾了唇角,用极不屑的眼神望了一眼他递来的黑色液体,溢出了一丝带着讽意的笑容。
“我自小到大都没喝过这些个东西,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他将手中的碗轻置在桌上,眉目中是不容置疑的厉色:“夜玫瑰,我想纪四应该不会为了一个病怏怏的女人而答应我们开给她的那些条件的。”
她轻笑出声,凝结在唇边的霜色更浓重了些:“徐文轩,纪四答不答应你们,与我何干?”略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更何况,我的性命本也值不了那些个价钱。”
他眉宇间融起一层意味不明的雾气:“夜玫瑰,这由不得你选择。”
她莫名地在他眼中看到一丝危险的信号,然而还未等她明白其中的含义,他已然含了一口那汤药,欺身上前。
唇上冰凉的触感叫她陡然一震。
苦涩的药味在他和她紧紧相贴的唇间弥漫开来,竟莫名地带着几分蛊惑的味道。她咬着牙,试图抵御入侵的汁液和他的气息,却终只是徒劳。
他似乎极满意地看到了她的窘迫,挂着几分邪气的笑意,指尖有意无意地拂过碗沿:“还想要么?”
她不屑地撇过头去,然而面颊上泛起的一抹绯红却泄露了她极力掩藏着的情感。
他望着她的侧脸,却骤然出了神。
“女人,我觉得,我突然不想把你交还给纪四了,怎么办?”
他的声音极轻,却那么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忽然发现,她似乎也不那么想离开这个地方了,这个似乎正在把她囚禁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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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纪四终于还是来了。
当她知道他答应用手下三分之一的地盘来交换她的时候,亦不是不动容的。她以为,她从来都只是男人的玩物,没想到,这个男人待她倒也有几分真心。
只是,她的真心怕是已经交付到了另一个地方,回不来了。
她被人带到了他的面前,亦看到了他眼中的欣喜。
她不经意地转头看向了徐文轩,却见那个男人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原来,所有的那些轻微的悸动,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亦或是,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懂得如何掩藏自己的情感?
“纪老板倒是守信之人。喏,这人也给你带来了,你看看可是完好无损?”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流转,一声声敲击着她的心房。
“让她过来。”纪四带着一丝急切地对徐文轩吼着。
她只觉得身后被人重重地推了下,就不由自主得一步步走向了纪四的方向。然而,此刻她的心中却是无奈的百转千回。
在走过徐文轩身边的时候,她略顿了一下。极轻的字句从她的口中吞吐出来,却似是用尽了她这一生的勇气。
“徐文轩,那个赌约,似乎是你赢了呢。”
她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一丝震动,却亦只是一瞬。
然后,她走向了与他渐行渐远的方向,直到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那时候的他和她都以为,那会是他们的最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相遇。从此,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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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初冬。
纪四死了,死的那般突然,倒也没有多么出乎她的预料。在这个道上混的人,即使混得再怎么出色,到头来,也终究是个死字。她,到底也是看得多了。
北平是待不得了,便辗转来到了这里。
她这样的女人,还能做什么呢?于是,终归还是做着一样的工作,连夜玫瑰这个名字也是懒得换了。
“玫瑰姐,你看,那边那个男人长得真俊。”玖娜的声音。
“哦?”她不以为意的笑笑,这丫头,见个长得端正些的男人便没了魂了。随意地往她指的方向看去,却叫她把手中的酒杯狠狠摔落在了地上。
是他。
他循声望来,亦是看见了她。他们就这般对视着,似是上辈子才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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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也来了这里?”她的声音没有一丝的温度。
“青龙帮要将势力转移到上海,所以就来了。你呢?因为纪四死了?”他挑眉看入她的眼中,似要把她看个通透。
“也许是吧。”她似是不经意地看向他,“又或者,只是想遗忘一些事情。”
他陡然一震。他自然是明白的,聪明人之间的事情无需说的太清楚。
“你走那天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忽然这么问她,他忽然想知道,他们之间那个可笑的赌约,究竟是不是他赢了。
“不是。”她回答的那么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徐文轩,我从来没有,而且,也永远不会爱上你。”
他愣了一刻,竟笑了。
是啊,他竟还曾有过那么一丝奢望。原来,奢望永远也只是奢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