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落云间》鹜云

30、他曾踏月来

　　莫仰山看着傅云辞手里的那把剑，清楚明白了傅云辞为什么要杀顾问。但他从顾问口里得知傅云辞就是当年的傅长风的幼子，竟然没死。顾问也真是一个心狠的人五岁的孩子尚能下手，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呢？当年顾问做的那些事情他都知道，甚至还是帮凶。他一直知道顾问的野心很大，他甚至想凭一己之力吞并天下门派，一统仙门，甚至还妄想瓦解璇玑山。
　　这样的人是非常可怕的，心狠到令人发指。他有时候甚至怀疑，是不是到了必要的时候，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把顾子庸送出去。
　　傅云辞缓缓闭上眼，他脑子里一直在回顾，他想大概是不会遗憾了吧。从小一直陪着他的师兄被顾问杀了，他这十五年来在云尽山的亲人也被顾问杀了，还有整个凌风谷……这么多条人命压在他的肩头，他觉得，他活着，就是为了给云尽山的人报仇，就是为了杀顾问。
　　遗憾……还有吗？有的吧。在这种濒临死亡的时刻，他脑子里竟然想到了司烙南，或许这下真的是不复返了吧。他还欠着司烙南一条命呢，这下是真的还不了了。
　　他还在想…司烙南应该明白的吧，他出发之前给他传的消息，是想要他把落云剑带走，带回璇玑山，进万阴林的东西也找到了，那么这下他就完完整整的把落云剑还给了璇玑山，还给了司烙南。
　　他不知道司烙南会不会替他摘掉傅长风身上的罪名，他其实很希望看到那么一天，带着全云尽的人一起。他冒死进了万阴林去找当年他父亲说过的流落于天地之间的落云剑灵。剑灵找到了，他最后也差点没出来。
　　他五感渐渐模糊，身体里的什么东西也好像在渐渐流失……他恍然间听到什么东西铮的一声响起，他还听到有人在叫他
　　“傅云辞！”声音好熟悉，好熟悉。
　　他努力撑着眼皮，强迫自己把眼睛睁开，他看到一个红色的人影，踏着今晚皎洁月光而来。
　　司烙南千赶万赶，还是来晚了。莫仰山的剑差点就没入了傅云辞的心脏。
　　“傅云辞！”他看着那个没有生气的人大喊，他好像眼皮动了一下。还好。他不知道从那里弄来的小石头，一下子把那人的剑弹开了。他速度极快，不过眨眼间，人就已经站在了傅云辞前面，把他整个人放在了身后。
　　“你是何人？”莫仰山问道。司烙南看了他眼前这个胡子都快白了的老头一眼，没有说话，而是转身蹲下探向傅云辞的颈侧，忽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认命般的摇摇头，拿起掉在傅云辞手边的落云剑，看了一眼，有些惊奇的扬了一下眉头，手指微动，那剑又变回了扇子的模样。他一只手穿过傅云辞的肩膀，一只手穿过他的膝盖，就如在万阴林一般把人抱起来，然后无视身边的人就向着下山的石阶走去。
　　莫仰山一时间感觉这个年轻人太狂妄了，便抬剑飞快的向着司烙南的后心刺去，却被司烙南一个旋身轻松躲过。好快！
　　莫仰山心里开始有些打怵，“虽不知阁下是何人，但此子弑师罪大恶极，只望阁下不要插手我门中事务！”
　　“哦，罪大恶极？”司烙南只觉得很可笑，他抱着人回过头来。“那顾问做的那些事又算什么！哦…不对…应该是…你…们…你们杀的人…还不够多吗？”
　　“你……”
　　莫仰山瞪大眼睛，似乎在讶异这个人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傅云辞！”遮阳殿里传来一声大喊，顾子庸提着顾问的那把剑，就冲了出来，他双目通红，满脸都是泪痕。看着司烙南怀里的傅云辞提剑就要砍去。莫仰山赶紧把人拦下，眼前这个人说不定会连带着迁怒其他人，更何况这还是顾问的儿子。此人实力不可测，可能连顾问活过来都不是他的对手。顾子庸好歹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不能看着顾子庸上去送死，于是紧紧抓住顾子庸。
　　司烙南看着这样的顾子庸，上前一步，“顾公子，我可不会像他一样，对你心慈手软。”司烙南又逼近了一步，他感觉到怀里那个人费力的用手抓了一下他的手臂，司烙南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不想在和他们过多纠缠，抱着人转身走了。
　　“傅云辞！！”顾子庸好像就只会说这三个字一般，连续重复着。
　　临了还留下一句“还有，你们要是想论那个什么大逆不道论，尽管来璇玑山找人，本座有的是时间和你们讨论。”说完就带着人潇洒离开了。
　　看着那个云淡风轻的背影，莫仰山就是在不服气也得咽在嘴里。外围围观的弟子不在少数，但没有一个人赶上前去和司烙南理论，真是可笑至极。
　　浔阳山的弟子也算是经历了一个大笑话，上个月尸骨无存的师兄莫名其妙回来了，还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傅。！！！这是什么惊天大瓜啊！
　　顾子庸看着司烙南抱着傅云辞踏着石阶一步一步的远去，终于再也坚持不住，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谁又能理解，当有师弟匆匆忙忙的去找他，告诉他，他原本该尸骨无存的师兄没死，他回来了，正往着遮阳殿去呢！
　　他反复的揪住师弟的衣领，一遍又一遍的问他，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那个师弟给他拍胸脯保证，真的真的，师兄那张脸怎么可能会看错。他高兴的都快要哭了，激动着朝着遮阳殿跑去，可来时看到的这一幕却令他永生难忘，他师兄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厉鬼，浑身的血气瞬间在他眼里都成了戾气。他师兄把左脚踩在他爹的肩上，双手握住剑柄，用力把剑从顾问身体里拔出来，而他爹已经闭眼，毫无生气。
　　一个是他敬爱的师兄，一个是从小疼爱他的父亲，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顾子庸抱着头抽泣，他脑子里开始回顾过往，他想到了他第一次见傅云辞的时候，那时候的傅云辞年纪虽小，却能看得出生的一副好皮囊，还救了他的命，那时候，师兄就是他全天下除了他爹最崇拜的人……
　　原来，原来从那时候开始，从傅云辞救下他，或者说就连傅云辞救下他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骗局，从头到尾，傅云辞就只想要顾问的命…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生性凉薄，他从来就没有把他们任何人当成家人，就连朋友都不算！
　　顾子庸抬起头，红着眼眶，狠狠的看向那两个人消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