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舞榭歌台

6、一曲解恩仇(三）

　　一曲解恩仇(三）
　　身为岐黄部长老的凌云歧在好梦中一把被人从被窝中拽出来，连外衣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冲出房间，刚要抱怨大哥凌云志发神经，却被一句话打消了全部念头，凌云志火急火燎大吼：“韵儿溺水了！快……”
　　“放开我，你个老混蛋，我没拿药箱！”凌云歧立时急的口不择言，而凌云志竟也没发觉不妥，云歧甩脱大哥的手，扭头就冲回房中，又背着药箱风风火火从房顶走直线往武瞳小院奔去，理都不理直跳脚的凌云志。
　　君子六部、武艺三部、岐黄三部、阴阳三部的各位长老、副长老及各部数名与武瞳关系不错的弟子把小院占得满满的。凌云歧在里面救治武瞳，凌云志的夫人韩双成厉声责问奶娘林嫂：“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必须给我说清楚！”“老夫人奴婢……是、是清韵姑娘说身子不舒服，睡不着，想出来透透气，哪知，我们刚到院外的小湖边，姑娘她、她就突然一头栽进了湖里，奴婢把姑娘救上来时，姑娘已经……”浑身湿透的林嫂抖得像筛糠，“姑娘已经没气了。”尽管越说声越小，但在场众人都是武林高手，耳力实在是好，闻此异口惊呼：“什么！”渺云身子一软，差点昏过去，其他众人脸色也是瞬间惨白，齐齐看向武瞳房间。
　　“大哥快进来护住武瞳心脉，还有救！”凌云志应声撞进房去，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离开山庄已有数月，凌天启今天终于自感可以回来了。他心情不错，所以没注意到家丁疲惫的神色，也没注意到庄里凝重的气氛，他没回自己房间，而是直接去了武瞳的小院。迎面遇上渺云、渺嫣，见她们面色不佳，打过招呼顺口问道：“师妹昨晚没休息好吗，气色不太好啊。”
　　“师兄！我们都知道你一向讨厌清韵，但没也必要这时候来幸灾乐祸吧，韵儿差点死了，你就这么高兴？”眼圈红红的渺嫣忍无可忍的大吼，毫不客气地怒视凌天启。
　　“什么？她怎么了？不可能吧。”一下想起武瞳那日惊鸿一瞥就震撼了他的武技，愣愣地不敢相信，忙问，“发生生了什么事，她现在怎么样？”凌天启看向渺云，她拉了师妹一把，温声对他说：“昨晚韵儿心疾突发而溺水，凌晨才被云歧师叔救行，现在刚刚睡下，师父还守着呢。”她们惊讶的看到天启面色一沉，皱着眉一语不发地快步往院里去，拉住想去拦下天启的渺嫣，摇摇头道：“我们走吧，有师父在呢。”
　　站在武瞳房门前，手抬起又放下，终于还是轻轻推开门。凌云志听到门响，回头见是天启，有些不悦，生怕惊醒武瞳，刻意压低了声音，自武瞳床边站起：“天启啊，回来了，来这儿干什么，快回去！”挥挥手正要赶天启出去，武瞳却睁开了眼，声音显得有气无力：“是天启师叔吗？爷爷，我想听天启师叔弹琴。”凌云志忙回身按住武瞳，不让她起身，笑眯眯的哄道：“韵儿乖，躺好，你需要休息，等身体好了，爷爷天天亲自弹给你听，好不好？”绝对不好。武瞳心中大汗，咋还这口气呢。很勉强的笑了一下，拉着凌云志衣袖恳求：“爷爷，你陪我一起听天启师叔弹一曲吧，就一曲。”怎么有点撒娇的味道，恶心，先自我唾弃一下。
　　“好吧好吧，天启呀，你来弹吧。”看一眼天启，凌云志扶起武瞳，又在他身后垫了个软枕。
　　天启看到武瞳苍白但依然可爱地让人心疼的笑脸，那虚弱的样子，让他想到了寒风中的蝴蝶，美丽而又柔弱，仿佛只需再一阵风就会让她破碎一般，心头重重一缩。
　　没什么言语，轻抚琴弦，是一曲《高山流水》。凌云志轻咦出声，他已听出天启的琴声变了，天启——也变了。不由认真倾听。琴意连绵不断，恍如置身山间眺望连绵群山，云来雾去，鸟鸣虫吟……然而紧接着曲终的余音又是一曲《流水》，霎时，银河九天落，水从山中来，竟与前曲《高山》浑然和谐，相映成趣……
　　任凭琴弦轻颤，天启已热泪占襟。终于达到了，曾以为渺月师姐的境界他终此一生也难达到，如今竟……这种用心来弹奏出的曲子如同洗涤了他的身心，感动之下，泪已涌出。
　　“啪，啪啪啪啪。”轻轻的掌声惊醒了凌天启，是武瞳在鼓掌。当他看向师父时，竟看到师父眼中久违的激赏，心中惊喜。
　　“爷爷，面对天启师叔的才华，您还肯让九黎被尘封吗？”武瞳自信的淡淡一笑，心里却觉一松，完事儿，这家伙总算是突破瓶颈了，也不枉我一片苦心。没有看天启难以置信的眼神，也没有看凌云志恍然中含着赞叹的目光，他慢慢躺下，“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听罢了。”然后就静静地安然入睡。
　　“跟我来吧，天启。”凌云志走到天启身边，重重一拍他的肩，带着笑大步走出去。反复家丁通知所有尚在庄中的乐部弟子都到栖风楼前去，他与天启一道往那里走去的路上，不住满意的大笑：“你的进步令为师很吃惊啊。天启，为师曾以为你再也走不出渺月和……兰儿的阴影，也一度以为你的心坠入怨恨之中，再无回头的可能了，但到底是低估了你的才能，不错，很不错！”
　　天启面带惭愧，跟在凌云志身后低着头，尴尬又认真地说：“师父并没有低估我，如果没有清韵的指点，徒儿只会在怨恨中毁了自己，清韵——不是普通的孩子，她……”凌云志停步回头，满面慈祥地抚须一笑，眼中满满的神秘之色却没叫天启看见，心中叹然：“一个半岁就修习自创心法的孩子会普通吗，一个6个月就能识文断字的孩子会普通吗，一个9个月就能打出一套我从没见过的玄奥拳法的孩子会普通吗？哈哈，我从来不认为他普通，他是天赐之子。”如果武瞳能听到他此时的心声，一定会下一大跳，原来看到他武功的不止那两人，这还有一个。但凌云志此刻心中又很是纠结，韵儿如此出色，被云家看上是一定的了，真的要把他过继给云家吗，走了兰儿，连韵儿也保不住吗，他是渺月的儿子啊……韵儿啊韵儿你为什么这么出色，叫老夫如何是好。

　　站在师父身后，听着师父的宣布，看着同门师弟师妹钦羡的眼神，恍惚了片刻，心中平静的出奇，没有预想中的狂喜，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原来真正有本事的人无形中表现出的气度不是做作拿势，只是真的看淡了的超然不经意流露。当他以正途接过梦寐已久的九黎时，他终于体会到了当初渺月面对祝贺、赞美只是淡然一笑的心情，原来他过去的“看不惯”与仇恨是那么的可笑、肤浅。清韵。脑中闪过她淡然的笑脸，此刻，他最想分享喜悦的对象竟是那个孩子，呵，应该是那个孩子。谢绝天青等几个关系最好的师弟为他设宴庆祝的提议，独自一人抱着九黎，脚步轻快地往那个他曾经最不想进入的小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