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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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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宫气色较之从前略瘦病弱,不过世家贵公子端稳、矜持的气质还在,这是唐大太太最为成功、得意的作品之一,故此心下略松了松。
唐宫道:“我身体无碍,不过是听妹妹说,唐家要宴客,还要请二妹妹和严三姑娘过府?”
唐大太太坐下道:“是,她兴头头的,一心想为你和严三姑娘牵线搭桥。我想着,林家到底隔着一层,她虽说是世子夫人,可才嫁过去,自己立身尚且不稳,家下人等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瞧,但凡有个疏漏,就是旁人嘲笑她的把柄,到底不如唐家。”
她征询儿子的意见:“你有什么想法?”
唐宫笑笑道:“母亲思虑得极是,就这样挺好。”
唐大太太觑着他的脸色,道:“你妹妹过于要强,难免说话过露锋芒,她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唐宫和严三姑娘的亲事已经三年多了,唐宫自然对这桩亲事是满意的,可严家态度却始终透着点儿含糊和摇摆。
他们迟迟未成亲便是缘于此。
唐大太太当着唐韶的面说得大言不惭,说“严三姑娘的意愿从来不重要”,但这话并不确切。
严家夫妻是没得说的,可严三姑娘却颇有点儿“抵死不从”的气节。
要说唐宫心里没有一点儿芥蒂,不可能,所以唐大太太生怕唐韶口无遮拦,不定哪句话戳了唐宫的逆鳞。
唐宫宽容的道:“不会。我知道妹妹是为我好。”
他能有这个态度,唐大太太就放心了。
唐宫蹙眉问:“唐离和宋四肯来?我总觉得,她身上定有我们都不清楚的蹊跷。”
唐大太太骄矜的道:“有没有蹊跷,她来了不就都清楚了?”
她垂眸,到底带了点儿嗔怪:“上次你就不该那么鲁莽。她前脚出了宋府,后脚你就撵过去,未免形迹过露。”
要不然也不会给顾家逮住他居心叵测的机会,白白送上门,成了他们的猎物。
唐宫脸上仍旧是一副和气的笑脸,眼里却闪过一抹懊悔和怨毒,他自嘲的笑了下,道:“儿子知道错了。”
唐大太太欣慰的道:“倒也没那么严重,什么错不错的,你知道这事儿就好,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切不可再这般冒进。至于唐离,就算是明摆着的请君入瓮,你也不必担心她不来。”
唐宫抬头:“母亲是指,过几天要处理顾氏嫁妆的事?”
唐宫的口气里不自禁地带着小心,他知道先前的顾氏是横亘在母亲心中的一根刺。他体谅母亲,不肯轻易刺痛她,如果不是不得已,他不会在母亲面前提顾氏。
唐大太太倒不怎么当回事。
有顾忌是真的,可一个死了的女人,是无论如何也争不过活人的。
凭她从前的出身有多高贵,又占着什么发妻的名份,说到底,顾氏的存在感已经越来越虚无,和她的尸骨一样,就快融化成泥,不留任何一丝痕迹。
唐大太太颔首,不无冷嘲的道:“如果唐离始终是个傻的,那就罢了,可如果她不是,想来不会不懂自己母亲遗留下来的嫁妆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正因为懂,所以才不可能不来。”
唐宫承认这话极有道理,可世间事,未必全凭道理来做,他道:“不是有宋候爷呢?”
唐大太太轻笑了一声,不无讥嘲的道:“他一个男人家,又是公公,涉及到儿媳妇的嫁妆,他避嫌都来不及,哪儿敢深入插手?”
“再不济还有宋四。”
唐大太太更加不屑:“他懂个什么?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唐宫沉默了几息,道:“可我看他对唐离很是维护。”
唐大太太嘲弄的道:“呵,倒是个痴情人。也是,不痴情怎么会非娶唐离不可?可惜,一个四肢发达,却没有脑子的疯子,你还指望他有多大能为?”
世人对宋四的评价大抵如此,一个疯子罢了,提起他,人人都是鄙夷不屑的神情。
可人的命运又岂是凭借世人评价就能断定的?
都说赖汉娶金枝,宋四也算其中一个吧。
再瞧不起他,但他仍旧有高贵的出身,有家人的宠爱,哪怕他是个人人悸怕的疯子,却疯到可以肆意妄为,理直气壮的任性的地步。
偏偏宋家人就拿这么个“废物”当成宝,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不像世间某些人,机关算尽,到头来仍旧是竹篮打水。
同样都是人,凭什么因出身便决定命运,而不是凭才能呢?
唐宫悻悻腹诽了一瞬,又问道:“顾家呢?除了寥氏,还有谁会来?”
“顾家没有支撑门户的男丁,可不就剩一个顾氏?顾宣德伤着,顾淮德就是个禁不起激的毛头小子,不足为惧。”
唐宫轻呵一声,又问唐大太太:“先头顾氏的嫁妆……这其中有什么说法?”
唐大太太明白唐宫的顾忌,不过是怕她掺了手,被顾氏抓住把柄,又是一通好闹。
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打从顾氏过世,她的嫁妆一直都在你父亲手里。多了少了,那都是你父亲的事。你父亲向来公务繁忙,底下铺子的掌柜、伙计们则人多心杂,还能不出几个见利忘义,贪财背主的蠹虫?你父亲哪有那个心力管?”
所以,就算顾氏的嫁妆所剩无几,顾氏又能耐何?男人本来就不管也不擅长内宅琐事,她只能认命。
***
宋珩的伤渐渐好了,只是还没当去上值,闲在家中无事,不过在府里各处打转。这天他回来对唐离道:“今日爹找我,说要理一理你母亲留下来的嫁妆。”
唐离沉默的看他一眼,问:“四爷会反对吗?”
“我为什么要反对,那是你母亲的嫁妆。”
“那四爷会支持我吗?”
宋珩顿了下,问:“你很想要?”
唐离眉目微凝,道:“是,这是我,应该得的。就算我不要,也不过白便宜了别人。”
她刻意强调“我”字,宋珩何尝不明白她指的是唐离本尊?
唐家的事,宋珩不清楚,但唐离本尊在唐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和唐家人脱不开关系。唐离要替本尊找场子,宋珩只有双手双脚支持的份。
他咕哝了一句:“我怎么支持你?我什么都帮不上。”
他什么本事都没有,就只有一双会打的拳头,可这拳头也不是能横行天下的,已经一而再的遭受挫折,宋珩如今特别的沮丧。
唐离温柔的望过来,道:“不用四爷做什么,只要四爷和候爷说一声,理嫁妆那天,我要自己去。”
“不行”,他一急就辩不出理来,眼看唐离眼里涌上淡漠的戒备,急得脑门青筋直蹦,半天才道:“我和你一块儿去,你不能自己回唐家。”
唐离已经多少能了解他的想法,他是关心她,尤其唐府里人,披着人皮,皮底下却不知道是人是鬼,还不知道会对她做出什么无耻行径来。
她浅浅一笑,道:“好。”
***
宋邡听说宋珩求见,只得重新换了衣裳来见他,问他:“什么事?”
宋珩直通通的道:“先岳母嫁妆的事,我不耐烦听,也听不懂,还是让唐氏自己去。再说那本来就是她们家的事,她在更便宜,也省得我来回传话,或者有疏漏之处。”
宋邡狠盯着他,道:“就为这事?”
“啊。”
还“啊”,你到底能做什么?
宋邡深深吸了口气,道:“我本来也没指望你……”
不指望他更有出息,就指望他能平安到老,给他们夫妻也给他自己添个一儿半女,将来香火有粥就成了。
宋邡道:“你不耐烦去就算了,但唐氏不行。一介闺阁妇人,哪里有她说话的余地?”
宋珩一梗脖子:“她必须得去。”
就像唐离说的,哪有自己的事反倒不能做主的?
气得宋邡抬手就是兜头一顿揍:“混帐,你跟你老子讲什么‘必须’?要去你就去,不去你就给老子闭嘴,总之唐氏绝对不行。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这是要牝鸡司晨么?你自己的小家,你自己就撑不起来,老子还能指望你什么?”
不用问,他此来也是唐氏撺掇的。
宋邡真是越想越气,可他不能去打儿子媳妇,那也忒丢身份了,只能打趁手的儿子。
宋珩也不躲,忍着挨了一顿暴揍,鼻子都流血了,还是死倔死倔的道:“你当老子也得讲理,凭什么只能你对我讲理?”
就差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他百姓点灯”了。
宋邡:“我是你老子……”
“……”宋珩是真不服气。自己这个爹动辄就数落自己,说平日要多克制脾气,有事说理,别总想着动手,可他还不是一言不合就动手?
宋邡打累了,又气又心疼,厉骂一声:“你给老子滚。”
宋珩就不走,翻来覆去就一句话,道:“唐氏得去。”且一声连着一声,一声比一声高,简直如魔音入耳,让宋邡想说话,字字句句都给怼噎了回去。
宋邡:“……”
脑仁儿都要炸了。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冤孽。
实在没办法了,他和个浑人讲什么道理?打吧,宋珩不怕疼,到最后还是自己心疼,还累得自己一身汗。
宋邡没好气的道:“行,去就去吧。”
老子不管你们的破事了。
(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