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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十四红衣落花怨,将军命断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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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翰栖愣神之间,王潋烟的眼神开始变化,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方才的尖锐,再到现在的暴虐。
他带着怒意,咆哮而起:“所有人都不愿意你记起来,他们是为了保护你,可我不一样,我巴不得你想起来!让你再一次承受那蚀骨之痛!”
“二十四年前,你被册立皇储,江川侯为了保你,将你送进王云密家。这一送,就是十年。你在王云密身边长大,他授你法术,教你武功,育你圣贤,你一天到晚,屁颠颠的跟在王云密身后。”
“从小你就眼比天高,从不屑与我辈这些世家子弟玩耍,除了王云密,谁也看不上。却不想,你在十三岁时,迷上了春华楼那卑贱的妖姬!更是为那妖姬大打出手,为此伤了一名朝廷命官!”
“江川侯北境征战归来,此事被他知晓,见你流连青楼,将你逮回侯爵府,此后,你为了见那妖姬一面,大闹侯爵府,逃离了淮北。你回了南安,毁了春华楼,放出那妖姬,而那妖姬,将你砍伤,夺门而去。”
说到这里,江翰栖的眼神,有些呆滞,这不是数日前,常栖楼那个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吗?
江翰栖愣愣道:“风姬子?”
王潋烟见他的表情,忽的,咧嘴一笑,表情有些疯狂,道:“对!风姬子!那个妖姬确实是祸国殃民的姿色!我见过!说起来,你对外宣称,和王云密嫡妹的缘分就是这般结下的!”
“她救了你,然后,你助她找回了家人,最后,被皇上赐了婚。当年你二人的婚礼,成了南安城最大的喜事!全族的人,包括外出的,全回了南安城。可是大婚当日,侯爵府前来送亲的十万将士,全数化作枯骨,屠杀了整座南安城!那枯骨大军,放出了青楼里困住的所有妖怪,将现场布置成妖怪屠戮的场面。”
说到这里,王潋烟身上的杀意更甚,继续道:“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清楚?因为我当时就在现场!我亲眼看着那迎亲的队伍变成人骨僵尸,我看着江家军杀人不眨眼,我看着他们把南安城的妖怪全部放出来,我看着我的父母,八位兄长,都被尔等江家军的僵尸杀死!”
王潋烟越说越激动,突然他顿住了,诡异一笑,止住了话。
听到这里,江翰栖开始身体冰冷,手脚僵硬,脑袋里渐渐浮现出一些模糊的往事。
他艰难的转过头,看向江似飞,道:“这些,你都知道!”
江似飞被控制了身体,动弹不得,他听着这些话,涨红了脸,想要挣脱王潋烟打入他身体中的桎梏,他拼尽全力,也只得挤出一句:“不是……这……样……的……”
王潋烟大手一挥,江似飞的连嘴巴也动不了了。
他略带笑意,道:“我还以为你不会信呢?”
江翰栖回过头,僵僵道:“为何不信?我可是亲眼,看着阿爹,化成枯骨一座,再随风散去的模样!连尸体都没有留下来!”
听他如此作答,王潋烟的笑意变了,他继续道:“恐怕,没人知道,你二人并非什么救命之恩的缘分,而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更没人知道,你是自己向皇帝求的亲事!没有人想到,那位春华楼的风姬子,就是那个,你在婚堂前,亲手杀死的新娘子!王云密的嫡妹!”
“王!”
“见!”
“风!”
王潋烟一字一句的道出那个名字,直视着他眼睛的江翰栖,一瞬间,大脑如同爆炸一般,所有的记忆涌上心头,他的头剧烈疼痛起来!
“啊啊啊啊啊!!!!!”
江翰栖的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他捂着头,跪在地上,脸上都是惊恐,震惊,害怕,绝望。
王潋烟笑了,无比畅快,仿佛大仇得报的模样,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就是这个表情!当年你杀死王见风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哈哈哈哈哈哈!”
他疯笑着,道:“没有人知道,这一切都是皇帝的阴谋!北境有一古国,能控死人,活白骨,他们复活出来的僵尸,跟活人没什么两样!皇帝和那国家做了个交易,他要那天选之人,江翰栖。”
“死!”
“你那在北境征战八年的父亲,和麾下的江家将士,早就枯骨座座!回来的,都是僵尸!”
“南安城被屠杀以后,民间起了各种各样的谣言,其中王云密驭妖,与江家军同归于尽的谣传,最甚!那狗皇帝为了镇压舆论,发了皇榜,这件事情,就变成了,王云密手持妖军,起兵谋反!”
“我等一族,世代斩妖除魔,匡扶正道,却在死后,被冠上谋逆的罪名,成为千古罪人!这一切!皆是拜你所赐!我等云阳龙氏,乃至整座南安城!都是被你连累的!!你才应该成为那个千古罪人!被世人唾骂!”
王涟烟的表情狰狞的像条疯狗,他越说越激动,忽的,两指一并,口中念念有词,那指尖泛起黑气,直直往屋内五人跑去,直冲他们的天灵盖。
他带着一丝疯狂,道:“你害我族灭,我要你,也好好的尝一尝,被亲近之人,亲手杀死的感觉!”
罗初一,唐子携,唐东临,三人尚在昏迷,就被控制了,他们身上的绳子一松,齐齐睁眼起身,双目腥红,对江翰栖暴起杀气,提刀直扑而上。
江翰栖好不容易,接收了大脑里失而复得的记忆,又得到了这么可怕的消息,还未回神,就被迎面而来的刀砍伤,他猛地逃离,摔出了院子。
腹部的伤未好,而眼前,一个是太子,一个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王子携,一个是落花门首徒,都不能伤!
江翰栖束手束脚,不能放开,这三人一起上导致他应接不暇,更不能还手。
他被打出院中,眼看着三人一步步靠近,手上的剑,闪动着晃人的冷光,腹部的伤口裂开更加严重。血渲染了他的衣襟,再加上方才被砍的新伤,疼痛带来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
他忽的想起什么,望向屋内,却看到江似飞拿着断掉的拟驰,抵在被王潋烟控制的区封建脖子上,他站在屋内,和其他三人一样,双目腥红。
那是一张,和阿风一模一样的脸,言行举止甚至都有些相像的人!
不论为什么,她会在被自己亲手杀死后,还活的好好的,不论为什么她过了十四年,容颜未老,不论他曾经做过什么!
他只要,现在,她活着!
“住手!”
“不要!”
“不要伤她!”
忘忧忘忧,忘掉的,都是忧伤,若不是忧伤,是喜乐呢?
是喜乐便不会忘!从小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在春华楼的细细碎碎,是喜乐啊!
当初杀死阿风,那份痛楚,让他绝望,阿爹给他喝的忘忧,把阿风有关的所有事情,把所有和阿风有关的人,全部,都忘的一干二净!
见他心系区封建,王潋烟收敛起狰狞的变态模样,冷酷的吐出几个字。
“跪下!求我!”
“求你!”
“别伤她!”
“求你!”
“不要伤她!”
江翰栖的眼眶红了,声音嘶哑着,倏地,他扔掉了刀,跪在地上,向王潋烟求饶。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王潋烟那副略带困惑的无辜模样,掩不住报复的快感,忽声道:“大声点,我听不见!”
“求你!!不要伤她!!我求求你!!”
江翰栖跪在院中,嘶哑的嗓音求饶着,那袭白衣下,血色模糊了衣袖,那花香随风洒下混杂着血腥味道,一瞬间,如他的悲伤一般,洒落庭院。
“别求他!”区封建定定看向江翰栖,眼中泛着泪,丝毫不像被控制心神一般清澈。
她大声喊着:“别求他!你的骄傲呢?那个曾经一身傲气狂骨,无所畏惧的人去哪了?你都放弃了自己的骄傲!谁来替你骄傲?”
“阿风……”
江翰栖喃喃一声,忽的,他反应过来,惊呼:“你没被控制?”
区封建的脖子抵在刀尖上,直直的看着江翰栖,眼角滑下泪水。
“我认识的江翰栖,不在了!”
她话里的那个江翰栖,不在了,是那个,和她在南安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阿栖,不在了。
是那个,为了他在春华楼,暴打狗官的阿栖,不在了。
是那个,和她每日听书看话本的阿栖,不在了。
是那个,每日为她早起去十里楼排队买桂花糕的阿栖,不在了。
“不!不是那样的!我不!不是!阿风!”
江翰栖的眼眶里挤满泪水,朦胧了他的视线,嘴里想要解释什么,却又哽咽住,说不出来。
“啪啪啪!”
王潋烟坐在屋里,合上扇子,大声鼓掌。
“好一出久别重逢,两行宽泪,她一直就在你身边,你却不识的她。这种感觉,不好受吧?我帮你恢复了记忆,那是否,你应该报答我?”
王潋烟起身,走进院子,对着江翰栖,一脸诡笑。
“在场七人,其中三个,都是你至亲至爱之人,做个选择吧,选一个,让他死!”
区封建怒瞪着双眸,朝他吼道:“你想做什么?”
“呵呵~”王潋烟拿着扇子,抵在嘴上,笑了笑。
“一目了然啊!你看不出来吗?因为江翰栖,我的族人被屠了,而他最爱的人,却全部都活着!你觉得!我能容忍吗?妹妹~”
王潋烟娇俏的抛了个媚眼,邪笑着控制唐子携,用绳子将她绑了起来。
回头对着江翰栖,换了一脸森然的面貌,阴笑道:“王子携!不,现在是唐子携!还有王见风!不对,现在是区封建!还有江似飞!这三个人,于你而言,都是比血亲更亲的人!你选一个吧!你自己动手杀!我便放了其他人!”
江翰栖冷然一眼,硬硬道:“我不会!”
王潋烟眯了眯眼,道:“不会,那我帮你选吧!”
他勾勾手指头,罗初一恢复了意识,只见他抬起头,直直的望向江翰栖,厉声道:“江翰栖!纳命来!!”
王潋烟回了自己的家宅,找到了名册,可是南安城的一切,让他血液中的仇恨再次沸腾。
南安城死了太多人,戾气那么重,但凡心智差点,都被那戾气所染,入了魔怔,起了心魔。他见此,心生一计,在罗初一身上下了夺神咒。
夺神咒,可夺人元神,控制其身和意志,为自己所用,这是他们云阳龙氏嫡系一派才会的法术。
至于控制罗初一杀了江似飞,本来是想趁此控制了江似飞,奈何他那断了的妖刀,也依然发挥着作用,刀柄在手,那夺神咒入不了身。
好在老天爷也是站在他这边,他趁江似飞刀柄离身之际,控制了他,夺了他的心神。
今日就要江翰栖血溅当场,为我云阳龙氏一族的乡亲父老,偿命!
“罗初一!快住手!你清醒一点!不要被控制了!”
江翰栖身上的伤,早就不堪重负,勉强挡着罗初一的招式,他的招,毒辣死手,杀气凛然,压得江翰栖节节败退。
罗初一狰狞着一张脸,已经看不出,这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
只听他大声咆哮:“清醒?我很清醒!我杀的就是你这狗王爷!!”
就算王潋烟撤去了他身上的夺神咒,可罗初一的心魔太深,直接把控了他的神智,疯狂的砍杀着江翰栖。
“啊!!”
江翰栖被他的剑狠狠的刺穿右手胳膊,握刀的手一痛,雕月顺势滑下,清脆的摔在地上。
他被罗初一一脚踹飞,直直的砸在树上,断了腿骨。
忍着疼痛,背抵树干,他捂着伤口,大声质问罗初一:“为什么那么恨我?三番四次想致我于死地?”
罗初一被这一声质问,止住了招,他握住剑柄。
他用剑尖抬起江翰栖的下巴,面目狰狞,饱含报仇的快感,疯笑道:“你还记吗?春华楼,你曾在那,为了一个妖姬,杀了一个朝廷命官!”
江翰栖愣愣的看着他,想不起来他在说的是谁,只能哑然不语。
“不记得了?没关系,我告诉你!你杀的那人,是我父亲,我的本名!叫梅付卿!我爹,叫梅稻!”罗初一冷笑的给了他一个解释。
他瞪大那双腥红的双眸,抽回剑身,狠狠往江翰栖胸口前刺去。
江翰栖浑身是伤,躲不开,整个人死死的抵在树干上,紧闭双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噗!”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却被一股灼热的血腥喷洒在脸庞,他一睁眼,一个沉重的身子摔在他身上,那是……江似飞!
“飞……将军……”
江似飞毕竟是拿了拟驰几十年的大将军,眼见江翰栖要没了,拟驰散发出强烈的刀气,拼了自己全部的灵气,助江似飞挣脱了夺神咒的桎梏,他恢复了心智,冲了过来。
奈何,罗初一出手太快,只能替江翰栖挡了剑。
“噗!!”
江似飞口中嘭出一口鲜血,可那一身黑衣,只闻血腥,不见血色!
以后就穿黑衣服,就算你受了伤,染了血,也不会被敌人看出来,只要敌人看不出来,便不会轻举妄动,你便有机会活着离开!
这是上战场之后,江似飞教江翰栖的第一件事。
所以从他上战场以后,他便一直是一袭玄服,从曾经那个爱穿白衣的小小少年,成了一个黑甲披身的大将军!
他死死的扒住江翰栖,护住他的身子,残喘着最后一丝气息,道:“一直瞒着你……是……为了你好……别恨哥哥们!”
“江似飞!!”江翰栖喊着他的名字,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他死死的抱住那具身体。
“为什么?为何要替我挡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