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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两百五十八惟愿吾孙能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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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雨舟是被丞相府里的血腥气唤醒的,他快九十了,活那么大,已经是赚到了,他没想过给自己续命,但他低估了,自己的孙子,对亲人的执念。
江惊才手中捧着血丸递到嘴巴的时候,蒋雨舟一掌拍开,他不是傻子,白浅浅背地里做的事情,他早就知晓。
他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是因为他想看看,自己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国之栋梁,是否会为了一己私利,背叛初衷。
现在他有了答案。
“混账东西!白浅浅做的事情,汝也参与了!汝这是疯了吗!!”
江惊才捡起地上被拍开的血丸,小心的擦了擦。
“祖父......早就知道了。”
“早知如此,吾还不如,让汝和白榆在一起。无后,好过谋权篡位,谋逆君主!!”
蒋雨舟如回光返照一般,嗓门大得像个骂街的。
“他是天定的君主!汝怎能违背谋逆汝的君主呢!!”
“祖父能为了心爱的姑娘护国护住她的孩子,为什么孙儿不可以为了心爱的人,忤逆君主?”
“汝放肆!”
“他是君,汝是臣,能一样吗?”
江惊才此刻才明白,原来,什么亲情,什么家国天下,都抵不过,祖父年少时的一段私情。
自己也是,所谓的培养,所谓的国家栋梁,不过也是为了,扶持他心中那位君主上位。
江惊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中心里的滋味,只能用一言难尽这个词来形容。
“若是有一天,要杀吾,才能救陛下,祖父会做吗?”
“......”
蒋雨舟沉默着看着他,好半天,江惊才握紧拳头,狠狠的吸了吸鼻子。
见他这般,蒋雨舟试图安慰他:“这盛世,如汝所愿。老夫当年非逼着江翰栖去坐皇位,没做错吧。”
“陛下是个好皇帝,祖父做得对。”他只是红着眼,看着蒋雨舟。
他似乎心有不忍,撑着身子下了床。
蒋雨舟走到江惊才面前,之前满脸的精明算计,现在只剩下苍老的辛酸。
“祖父两只脚都要踏进棺材了,行至暮年时,心无所牵挂,已是幸事。倘若,有她在,能陪吾两鬓渐霜,白首偕老,欢笑语阗,膝下承欢,那再好不过了………”
“可现在呢,祖父也不亏。有才儿这么优秀的孙子,虽然到死都放不下善钰的肉疙瘩,可这辈子,祖父已经尽了全力去护他了。祖父只愿,未来千百世的轮回中,能在红尘再次和她相聚。”
“......那这药,祖父是不愿意吃了?”江惊才捧着手中的血丸,眼底只剩下莫名的情绪。
蒋雨舟并未回话,因为嗓子里一阵腥气涌起,他吐了一口鲜血。
“世间一切蹉跎,人生一晃而过,最是光阴化浮沫。汝还年轻,祖父不想汝做错事罢了......”
“在其位谋其事,才儿,祖父所谓,也只不过,惟愿吾孙能快乐,别辜负祖父一番苦心。”
他捂住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红了眼,轰然倒下。
江惊才并未接住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血丸,面上只剩下悔恨。
这天夜里,丞相府里只剩下一片寂静。
而白玉宫里,白梨已经一天一夜,没看到自己的白菜哥哥了。
他甚至,无法感觉到哥哥的气息。
他求着王见风去寻人,此刻,白玉宫传来急报。
“陛下,丞相府来报,老丞相,去了。”
江翰栖得知消息,好久才回过神。
“知道了下去吧。”
那通报的鹰犬卫并未立刻立刻,王见风敏感的问了一句。
“还有事?”
他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王见风,轻声回道:“庆微靖王,也薨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今晨收到的消息,应当是大半月前。”
“知道了,退下吧。”
江翰栖还沉浸在给过的噩耗中,王见风已经想着操办后事了。
“丞相无后,汝去给他送终吧。半生贤者,至死却不得安宁,当厚葬。祖父,轻微那边,自会处理。”
她只是浅浅的扔下一句,走出了大殿。
白菜的失踪,王见风命白榆派了鹰犬卫进行全城搜捕,而最好笑的是,白榆第一个去的丞相府,有那么巧合的,在大院中,发现了白菜的贴身衣物。
白梨收到消息,不顾王见风的阻拦,冲进丞相府。
他只记得,他冲进丞相府的时候,地上有一个红色的法阵,法阵的上方一滩血水,那些血水上有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筷匣,而且还散发着神族的气味,是白菜哥哥的。
而江惊才,正一脸歉意的看着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最后仅存的意识里,只记得,自己发出了尖叫,然后,暴走了。
可怕的东方神火从他身上炸开,滚烫的红色火光吞没丞相府,顷刻间这里的一切,化为灰烬。
江惊才因为身上有之前在鬼市买的玉佩护身,成了当时丞相府里,唯一生还的人。
同日,马笠姝被发现死在家中,并且,同时,江惊才说出了自己,为了救秦璟辞,去了马家,夺了一颗本该被马笠姝用来救命的长生不老药。
那日暴雨倾盆,江惊才因猎杀妖族,被下大狱。
两罪并罚,必是死罪。
白榆跪在白玉宫前,祈求王见风开恩。
宫门紧闭,王见风两耳不闻窗外事,抱着怀里浑身是血渍的那个红发少年,心疼的安抚着。
自从白菜死后,白梨变得安静,就像是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眼底再次失去了光。
不论是谁,但凡有人来找王见风,他也会难得的露出恐惧的表情,仿佛王见风随时会被抢走。
就像白菜一样,突然就人间蒸发了,化为一滩血水。
他闭着眼,沉沉睡着,太岁缓缓推开门,安静的看着她,似乎有话要和她说。
王见风放下怀里的白梨,跟着太岁走了出去。
“母亲,考虑的怎么样了?”
“别再提了,吾不会答应的。”
“别忘了,孩儿之前说过的,如果阿娘不答应孩儿,身边的人会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天道不会允许有人忤逆它,阿娘也不例外。”
王见风沉默下来,太岁看了看她身后,又道:“白菜或许是个开始,但绝对不会是结束。”
她顿了顿,感觉身后似乎有动静,她回过头,正好看着白梨几乎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
醒来的白梨没看见她,抱着白菜遗留下来的血衣,满脸无措的,不安的在白玉宫里找她,好不容易找到了,看到太岁和她似乎在谈话,又不敢上前。
看着她害怕失去的眼神,王见风顿住,一时之间,心中有些难受。若连吾也失去了,这小东西会疯掉吧。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想法,白梨迈着小小的步子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带着颤抖,不自觉地紧了紧。
王见风僵硬地挤出一抹笑容,抱歉的摸了摸他的发丝。
“对不起,师尊只是过来看弟弟,不是故意把汝一个人扔在屋子里。”
白榆还在白玉宫门前跪着,王见风无动于衷,为了让白梨暂时忘记白菜的死,她强制让她陷入沉睡。
此刻,城里已经大乱了,她无暇去想其他的事情,眼前这个小麻烦,才是最棘手的。
“阿娘~理理沢儿~”
太岁抱着王见风的大腿,磨着她。
王见风不耐烦的闭着眼,不想去看这张装模作样的脸。
“别顶着吾儿子那么软萌可爱的小脸蛋,抱着吾的腿,撒娇卖萌。”
好歹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她能看不出来吗?硬的不行,来软的,这张脸,配上软磨硬泡,他这是在学,栖。
一想到这,她眉心一挑,太岁一直被埋在地下,甚至没有出过土,不可能会知道,天女献和栖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似乎是看出她在想什么,太岁蹭了蹭她的小腿,稚声稚气道:“这个世界上,每一件事都一样,万事万物离不开因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他这话饱含着劝诫,王见风听出来了,太岁以前认识她。
“阿娘虽然通透,却怎么也看不清一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阿娘若不抽身出来,怎么能看清呢。”
她黑着脸,沉默着,半天没动。
王见风虽然脸色有点黑,但是对太岁的这番撒娇,明显很受用,看到她表情柔和了些,小家伙顺杆就爬。
小屁丁点的身子开始顺着她的腿往上摸,短短的小手,很快就扒拉上王见风的脖子,强行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太岁抵在她耳边,软软的贴着她的脸,道:“阿娘,小蘑菇对您的爱,犹如海啸一般汹涌,只有吾,对您是真心的。”
她缓缓睁开眼,冷笑道:“咋滴,想淹死为娘?”
太岁搂着她的脖子,站在她怀里,讨好的在她的侧脸上啵了两下。
“沢儿怎么舍得呢?沢儿那么爱您~”
看着那张稚嫩嫩的小脸一会儿撒娇,一会儿说着不符合年龄的话,王见风青筋跳动,身后的尾椎伸出一条白色的尾巴,环绕着太岁的腰上,将他卷起,然后猛地甩了出去。
太岁悬空浮住,没有在预料中砸向地上。
王见风挑了挑眉,浮现出疑惑:“喲~小沢儿有仙骨?”
他嘴角挂着笑,缓缓落在地上,挺着小屁屁张着小手,扭了扭。
“亲爹是神器,亲娘是神女转世,沢儿当然拥有仙骨。”
王见风叹了口气,闭上双眼,千算万算,没算到,太岁选择他们二人做为自己的父母,竟然是为了得到二人先天能赋予的仙骨肉身!
所以,这小家伙应该在更早之前就知道了,江翰栖以神器为肉身转世,吾会以王见风的肉身转世?
她猜测着,脑海里浮现太岁诱发乐于内心恶念,攻击江翰栖的场面,眉心又紧了几分。
好半晌,王见风道:“说这么多废话,无非就是想劝吾,交出那样东西。死心吧,吾不会给汝的。”
“有一个汝已经很可怕了,再来一个,这世界岂不是会翻天覆地?”
太岁没有生气,只是笑着回道:“天庭是天地间一切的主宰,对错由他们说了算。鬼族想要活命,为此逆天而行,这无可厚非。但是天界,不会允许任何忤逆自己的存在,阿娘作为受害者,应该比沢儿更清楚。”
王见风沉默着,好久,重重的叹了一口。
“这六界之中,亿万生灵,如深渊水潭,深不见底。唯有吾,能赋予生命,改变世界。”
“可赋予汝,吾能得到什么?”
“灵族一直在面对死亡,而阿娘,可以了结死亡。”
“赋予吾,您能得到您想要的一切,自由,和自吾。还有,弥补内心的空缺。您的安全感,沢儿会给您的。阿娘,吾说了,这世界上,没有谁能比沢儿还要爱您。”
说到后面,太岁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他感受到,一直安静而温和的王见风,泛起一丝杀意。
“把儿子还给吾。”
王见风冷冰冰的眼神射在他身上,太岁瑟缩了一下,后退一步。他不过是初出茅庐的臭小子,甚至都不到周岁,面对着这个活了几千万年的存在,自然不是对手。
“吾就是他。”
“汝不是。”
似乎有些不甘心,太岁握紧拳头,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阿娘知道,让他苏醒,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那他也是吾儿子。”
似乎见他不愿意,王见风身后的八条尾巴露了出来。
太岁咬紧牙根,后退几步,软软的小脸上浮现出忌惮。他费尽心机,努力让自己拥有真身,可不能在这里撂下!
“阿娘可别后悔。”
他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便昏死过去。
王见风的尾巴快速伸前,接住他倒下的身子。
王见风卷起他,把人收进怀中,脸上此刻展露出古怪的酸涩。
想来,天虹也没算到,汝会出现吧。连他都没有想到的变数,竟然出现了。
汝会是改变世界的变数吗?
太岁。
江惊才为了得到一种药物救濒死的蒋雨舟,猎杀了一只妖族一事,传遍了云唐。
包括,秦璟辞之前,当着大殿自刎,血流成河都被那药物救回来的事情,也传遍了云唐。
同一时间,还有一件更夸张的事情,传遍了淮北的大街小巷。
当朝国师王子携,曾在后宫遭受过太监们,可怕的对待。
一时间,朝堂,民间,风言风语,无数人对那可以治病的药物感到神奇,甚至,起了贪婪的念头。
但更多的人,对王子携的事,感到好奇。
那事传遍了淮北,大街小巷都说着闲言碎语,王子携甚至不敢出门,他守在秦璟辞的床边,门窗紧闭,他浑身透着无力感和绝望。
谁能想到,曾经君子如玉的他,竟然被一群太监,压在身下,如此蹂躏过。
他抱紧自己,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唇,昏暗的屋内,只剩下他惨白的呼吸。
本以为,那些太监都死了,不会有人知道,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事情,又被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