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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两百一十六贞阳庙又在何方 ...

  •   “好大的胆子!散播焦虑造成百姓恐慌,汝可知罪!”
      江翰栖拍案而起,马笠姝倒不惧他的震怒,及程序说道:“古今中外,男子皆是游山玩水作词,山河社稷为诗,口口相传。女子诗词少之又少,这是因为女子没文化吗?不!是因为从男子口中所出,才不会被大家所轻视。若换成女子,谁会去听?”
      “山水风景,生死诀别,男子口中出来的便是恢弘大气,女子口中出来的,便是些哀怨载声。吾便起了个怪心思,给民间的姑娘家一些小小的提议。”
      “若是,将自己的故事写成诗句,由小童自民间口口相传,假以时日,她们的苦,她们的死,她们的痛,便不再是委曲求全。大家都敢于将自己的委屈发泄出来,若周身都是与自己一般遭遇的女子,那便抱成一团,为自己争一席天地。”
      江翰栖沉着脸,视线紧锁马笠姝,她语气铿锵有力,倒全然没了那小姑娘的姿态。
      龙傲天见他脸色如此,以为他对此事颇有成见,急忙开口。
      “男子作诗情怀,主要讴歌自己品格高尚,刚毅顽强,甚者,更多描绘山河远阔的唯美意象。可刚愎自用和阳刚之痛,倒没几个会作。因为他们丢不起那个人,觉得这种事情,下作丢脸,如同他们看待女子,看待女子的月事。”
      “陛下一心改政,提高女子地位,那么,敢问陛下,烈女祠遍布六国,敢问贞阳庙又在何方?”
      “放肆!!”
      江翰栖本黑着脸沉在思绪中,却听他这般话语,不由怒火攻心。他这话是在骂自己,男女平等,那便不应该只让女子守清白,男子也要。
      可这样一来,本就难以改变的现状,只会更糟。
      “陛下也有母亲,陛下也有妻子,倘若来日有了女儿,是否也会心疼?千百年来女子前路茫茫,她们为后嗣的血流成河,可莫要叫她们...这血肉白淌。”
      龙傲天猛地起了气势,言语奋力一击,江翰栖一顿,收起自己散发的怒意,直直的看着他。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在理。
      “万千女子生来命薄,她们无处话悲怆。草民经商,所见之人何其之多,每日都能听到女子哀叹。”
      “只愿来生不为女,血不为他流,手不为他作羹汤。夜里幽梦若元阳,只为此身自由郎。世间女子街凄凉,不取人妻不贪欢。哪怕后嗣院中幽,决不回首泪千行。”
      听完这话,江翰栖内心不由的一刺痛,脑海里又浮现那妇人凄厉痛哭的画面。
      若是梦里有幸成了男子,只要做个自由的人。明知女子生育之苦,宁可不娶妻,也不取走对方自由。宁愿不生孩子,守一世元阳,也不让她人受此苦楚。
      龙傲天见他面色缓和,看似有戏,便快速跪下。
      “陛下要罚,那便罚草民,这主意是吾说与小姐听的,她每月受此苦楚,躺在床上虚弱哀鸣时,吾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若是男子每月如此,那这女子葵水之说,定不会变成羞耻,污秽的说辞。”
      “这才编了上半段,接了那些女子的下半段。”
      江翰栖沉着脸视线回到他身上,沉沉问道:“汝意欲何为?”
      “幼年时,吾曾在学堂读书,那时,四五岁的娃娃未分男女,但总有些不满庆微国政的衣冠禽兽,因为国情,女子不受男子约束。所以那些无赖,为了更好控制,有秩序组织的入了学堂,祸害庆微的花朵。”
      “本就是些无耻无赖的男子,整天说什么女子该如何,男子不可如何,连男子绣花都要管制。他们授业,无非就是教些长期屈服,专一臣服的淫思秽想。他们借着授业,在学堂教授那些女娃娃,贤母良妻洗手羹汤才是正道。”
      “虽说靖王殿下英明,很快便将那些个东西下了天牢,但陛下,您是真的想要改变这世界吗?您要云唐,成为下一个庆微,那您会让女子再受委屈吗?”
      江翰栖看着他,眼眸沉沉,并未回话。
      “思想一旦被套上枷锁,那便不是身体上的枷锁轻易就能挣开。这枷锁一代代轮回,世界不温柔,何以叫女子温柔?”
      “贞操,就是世俗植入女子骨髓里的枷锁,比什么荣华富贵,皇权能力,要可怕得多!”
      “他们靠这个中手段,让女子心甘情愿的拴在自己身边,但凡踏出了这个枷锁禁地,都不用他们亲自动手,女子也能在世俗中,亲手毁掉女子。”
      听他跪地苦诉,江翰栖轻轻勾起嘴角。
      “汝身为男子,倒也厉害,这般巧舌如簧为女子说话,呵~不知道的,还以为汝是个女的。”
      闻言,龙傲天身子一僵,面上又白了几分。
      一股灼热的视线凝聚在他身上,龙傲天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来。
      王见风正眼神勾勾的盯着他,他不由的心里一惊,慌乱的收回视线。
      “一个人的思想水平越高,越是会成为权力的平衡者。他所为,也非与这性别有关。倒是男女同权,关乎人族在六界的权益和种族的进步。”
      “以往男子把女子当生育和发泄的工具,激进的,用权利杀女子,手刃无辜。剩下的,也从不开口说话,因为他们默认自己的性别带来的红利,不会去抗议。娶不到妻,便骂女子市侩,不会去改变现状。”
      “底层女子,在努力维持自己的权益,还要保住子女的存活。激进的,勇于为自己开口的,最多是出口偏激,恶狠狠的骂上一骂。”
      “没胆子,没能力的,天天担惊受怕的活着,或者依靠男子,奢望如此,才可以过得好些。阿栖,吾在春华楼的时候,可是看惯了这些事情的发生。别忘了,庆娘,和小白狐,是怎么死的。”
      龙傲天见王见风开口,还是为自己说话,倒是松了口气。他方才所言,都是自己的真实情况,那个被逼跳河自戕的寡妇,是他亲娘。
      郡主不仅没揭发她反而替他说话,莫不是,会帮他?
      “朕看新政下行之后,许多事情女子不愿意去做,都被快被贬入了尘埃,一介女子,竟被说得一无是处。所有的脏水都往那女子身上泼去,养育后代,建功立业,为国为民,倒都成了他们的功劳。”
      见江翰栖态度如此阴郁,王子携忍不住出声。
      “姑父...子携,还有一些事情,想要跟姑姑姑父禀报。”
      “说吧。”
      “不许说!”
      王见风本想着也不能再坏了,江翰栖却像是怕被她知道什么一般,急忙打断。
      江翰栖的面色暗了几分,他握住王见风的手,轻轻的攥紧。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就是当年在春华楼,她看不下那些妖姬被凌辱,因此好几次吃不下饭。
      更何况,现在,他们都当了父母,阿风心软,又对沢儿这般喜欢,怎会受得了这些事情?
      “又怎么啦?该说就说!”
      王见风见他们一来一回,支支吾吾,彻底没了耐心。
      王子携见她语气恼怒,赶忙开口:“近日祸事频起,一妇人报官,说一男子拘禁并□□她的女儿,长达一年,甚至,让她生下一女。村中族人竟就她女儿失去清白生女一事,将她女儿淹死在泥潭中。”
      “妇人状告族人和村长,还状告那男子。此事经过调查,子携已经查明前后因果。”
      “那男子今年四十,家中清贫娶不起婆娘,便在一次驾车路过田野时,遇到了在农田中插秧的女童。”
      “他已经坦白,是他心生歹意,通过哄骗的手段,将那十岁的孩童骗回家中拘禁。”
      “那女童年仅十二,在那男子的邻家帮助下,顺利逃脱。回到家的女童告诉了母亲,她母亲请求村长帮忙,要以私刑杀了那男子,可族长却一改常态,反而联合族人,害死了女童。”
      “妇人求助无门,最后报官。子携查处下,才得知.....那族长竟是伙同男子,一起绑架监禁女童的同谋。”
      “二人...不,此次参与害死女童的族人,皆是共犯。他们强行,并多次与女童发生关系,致女童在被监禁的一年内,产下一女。”
      随着他说完,王见风手中的茶杯已经拍在桌子上了。
      “此事牵涉半个村子的青年,还得等姑姑姑父定夺......”
      江翰栖此时的面容已经扭曲,但似乎已经知道结果的他并未怒火中烧,只听他一声令下:“全数,拖出午门,斩首示众!”
      王见风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大概明白,江翰栖今早看到灵芝是个男娃,为何如此说话。
      还好,是个男孩。
      若是女孩,他定是难以想象,自己的女儿若遭此劫难,必定,他要屠了那村庄。
      她缓了缓气,起身站着,几人视线凝聚,看起来,她像是有话要说。
      “不,杀了这几个,还有千千万万个。以杀止杀,没有用。”
      见她说出这番话语,马笠姝顿时气坏了。
      “那怎么办?放过他们吗!如此道德沦丧,死都是便宜他们的!”
      王见风浅浅的看了她一眼。
      “那男子和族长呢?”
      王子携回道:“绑了,在官府牢狱。”
      “据云唐律,□□幼女当如何?”
      王子执起身回道:“按律,当午门斩首。”
      王见风浅浅的勾起嘴角,朝马笠姝道:“汝说得对,死,都是便宜他们的。”
      江翰栖见她那么说,以为她是有想法了。
      “皇后以为如何?”
      “阉了吧。送入宫里,当太监。”
      在场众人顿时浑身僵住,这确实,是比杀了他还难受,而且,这样一来,更能震慑民间那些心怀不轨的好色之徒。
      王见风浅浅的哼笑一声,坐回椅子,又道:“应该,不止这一桩吧。”
      知情的几人面面相觑,视线集结在江翰栖身上,他沉沉的叹了口气。
      “朕去庆微前,让子携在城外一处僻静的空地,立了块无字碑。所有女子可在上面刻下自己的冤屈求愿,朕会派人去处理。”
      “哪曾想,朕回了淮北,那无字碑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不说,满石头的血渍。那无字碑已经写不下去了,结果不少女子,更是自发的去搬运碎石,移到那无字碑处,自己手写。更甚的,不识字的,都是用石头或者匕首去刻画,自己的冤苦。”
      “不少男子因为无字碑一事,对那些曾经受过伤害的女子,指手画脚,更是因此,引发暴乱。女子当街游行,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世家千金,亦或是平民布衣,她们拿起自己的尊严,开始捍卫自由。”
      “可却被一群男子,手持刀刃压制,淮北街巷,血花四溅。丞相带兵镇压,才把这事压了下去。”
      “自此,朕终于明白,为什么汝之前说,做这件事情,要比炼制长生不老药,还要难。”
      长生不老药?龙傲天敏锐的抓到他话语中的这几个字,面色变了变。这东西,只在传说中,他若是能搞到一颗,那姝儿的身体便能完全康复痊愈。
      “朕去到那无字碑面前,空荡荡的地皮上,一块巨大的石幕,安静得不像话,却是无声,胜有声。”
      “那无字碑上的事情,可派人处理完了?”
      “恩,鹰犬行事极其神速,用了近半月光景,助那些请愿求助的女子,解了心头事。”
      “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让尔等个个愁眉苦脸吧?直接一次性,说个明白吧。”
      听完方才三件事情,王见风已经没有什么惊讶的反应,她神色淡然的把玩着茶杯,几人再次对视。
      王子携没有犹豫,开口说道:“半月前,庆锦街,华越楼上,一对不到三岁的姐弟从三楼坠落,冲散了庆锦街的喧闹。”
      “当时街上人潮涌动,来往路人都看到了,子携当时也在场,至今还记得,那两个孩子的父亲,在楼前,失声痛哭。”
      “不止是子携,就算是街上的人群眼中,也一度觉得,这是次令人叹息的意外。”
      王见风的食指轻磨着杯沿,眼神一紧,道:“是他杀?”
      王子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事发几日后,一位妇人去了无字碑,子携当时,也在那处。见她泣泪提笔,却无处下笔,子携便询问了她所求何事。”
      “细细听来,才知,妇人竟是那两个坠楼娃娃的生母。”
      “妇人名为金莲,一年前,和其丈夫陈实和离。两个孩子的抚养权,陈实都要。最后三岁的女儿,判给了金莲。但两人约好,互相可以探视,三岁的女儿由金莲抚养,两岁的儿子由陈实的母亲抚养。”
      “事发前一天,金莲因为需要上工,便把女儿送到孩子的祖母那里,和弟弟玩耍。”
      “孩子死后,那金莲疯了一般打骂陈实,被其妻萧叁叁绑了起来。哪怕她不断地质问,两个娃娃怎会同时跌落高楼?却只得来陈实一句,吾去点菜了。”
      “因为事发之后,金莲觉得此事疑点重重,便报了官。官府却是将金莲打出府衙,不予立案。”
      “求助无门,那金莲只能去无字碑。既然子携巧遇,那便不得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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