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她是来复仇的啊》桂花十里飘香

144、一百四十四与妻来生不相见

　　“汝见过砂锅那么大的拳头吗？”
　　“吾见过！”
　　“那拳头打在吾脸上，是什么感受，汝知道吗？”
　　“很痛！吾的脸差点就变形了，吾的后槽牙都被打掉了。”
　　“做奴隶那十几年！汝知道吾过的是什么生活吗？”
　　“一次又一次，一拳又一拳，吾嘴里少了好几颗牙，那种痛，汝不会懂！！”
　　“这一切！都拜汝所赐！江翰栖！！”
　　牢狱中传来他凄厉的嘶吼，却没能止住江翰栖的脚步。
　　看着屠夫一口烈酒喷洒在行刑的刀具上，感受着死亡逼近，王潋烟禁不住回想起自己的过往。
　　那年，在逃离南安城的时候，一路南下，他走的水路，却在海面上遇到暴风雨，遭遇海盗袭击。
　　他运气很不好，那帮海盗有专门应对术士和妖族的阵法，在他身上刻了下去，成了禁制，骨笙扇也被收走，他沦为奴隶十载。
　　在海上漂泊多年，他积劳成疾，得了重病，海盗也不愿意为他治病，直接把他扔到黑市上，当想肉出售。
　　得了病的想肉，也有黑心商家买走，他当时绝望的，差一点，就要咬舌自尽。
　　宁愿有尊严的死，也不愿意活着被宰掉，成为人类满足口腹之欲的肉糜。
　　他是运气好，在被拍卖的时候，被父亲在朝中的旧部救下，之后修养了许久，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身上的禁制给去掉。
　　再然后，他身子养好了，就想着去南安城给父母兄长收尸，甚至运气很好的，收回了骨笙扇。
　　王潋烟坐在地上，扯着嘴角笑了，那张脸上满满的嘲讽，没有一丝惧意。
　　“这个世界该死！它应该被毁掉！可吾舍不得姐姐！舍不得风妹！舍不得小与！”
　　他闭上眼睛，屠夫抬起屠刀，就要送他上路了。
　　“住手！”
　　眼看刀就要砍下来，王潋烟还是那副毫无波澜的表情，一声大喝止住了刀柄。
　　“汝想做什么？”江翰栖拦住眼前的天女献，满脸的倦意上顿时眸光猩红。
　　“他不能死！”
　　“可他害死了小与！”
　　天女献沉了沉眼眸，缓缓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回去休息吧，吾听高效说，汝这几日在国师府照顾子携，快两日没有合眼了。”
　　见他纹丝不动，天女献抚了抚他乱了的发丝，理了理有些味道的外袍，轻声道：“放心，吾答应过翡如意，翡翠一事，不会不明不白的画上句号，吾会给汝一个满意的交代。”
　　天女献见他依旧不为所动，踮起脚尖在他唇瓣落下一个亲吻。
　　“回去洗个人热水澡，好好睡一觉，等汝醒来，容光焕发的，继续坐稳汝的皇位。”
　　江翰栖动了动眼皮，睫毛颤了颤，依旧没有挪脚。
　　见他那副不愿退让的身躯，天女献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朝王潋烟道：“他说得对，把人族的国土给妖族，没人能接受，这片黄土，本就是人族的。”
　　“连汝也这么觉得？”
　　江翰栖咬了咬牙，为何她也不认可吾？
　　“吾只是站在客观的角度上看待这件事，虽要一半的国土，是白煌提出的，但也得有理有据的交出去，才能平息百姓的唾沫，文武百官的议论。”
　　天女献微笑着，那双眼睛下面，看不出意图。
　　“王潋烟不能杀，至少，不能死在汝手上。”
　　江翰栖深吸一口气，明白她有自己的打算，愤怒的甩袖走人。
　　“随汝处置！”
　　天女献走进牢房，看了地上略显狼狈的王潋烟，从袖子里掏了张帕子，给他擦脸。
　　“都下去吧。”
　　她命牢卫尽退后，表情变得阴冷起来。
　　“她天真的以为，只要她死了，只要大婚不举行，汝就没有办法起兵，汝就不能谋权篡位！”
　　“她以前过得多好，每天如此开朗，就像个太阳。哪怕在皇宫里再苦，她也过得不苦闷，可遇上汝以后，她都变成什么样了？”
　　“事事以汝为重，事事为汝考虑，从满脸的喜庆笑意，到后来的愁眉苦闷。吾都不知道，为什么月老要把汝两的红线牵到一块去？”
　　“汝也不咋地，她怎么就对汝这么死心塌地？”
　　“到死，她都穿着嫁衣。月老怕不是用的铁丝把尔焊在一起的吧......”
　　话说到这里，王潋烟的眼皮颤了一下，他抬眼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时间，无语硬咽。
　　好半天，眼泪没下来，他红着眼眶熬着心里的苦楚。
　　“吾爱她。”
　　“汝不爱她，不过是利用她，想躲过江翰栖对汝的惩罚，汝知道江似飞的死，江翰栖不会放过汝，所以这几年步步攻于心计。”
　　“汝配不上她，她那么好。可她都这么大了，却还是这么天真，看事情只看表面，从不看深底。”
　　天女献扯着阴冷的微笑，拿起他的手，把帕子放到他手上。
　　“这是小与绣的，她绣工很差，可汝却总夸她，再扭捏的图案，从她手里出来，都是美的。”
　　“汝顾及她的感受，从不说一个丑字，但不爱，就是不爱。汝不知道她留给子携的遗书上是怎么写的，她说，不入婆家墓，不归娘家坟，骨灰随风去，来世不相见。小与大抵，是不想要来生了。”
　　王潋烟眼角的泪滑落，喉中哽咽几下，声音带着颤，道：“吾做那么多，都是为了汝。”
　　“王潋烟，汝没必要这样！”
　　她无奈的摇摇头。
　　“父亲欠汝太多，这债，该吾来偿。”
　　随着那泪水浸湿眼睫毛，那张脸突然特别像某个人，天女献身子一颤，退了一步。
　　他喃喃自语：“风妹，唤吾一声哥哥好吗？”
　　“吾不是汝妹妹，吾只有一个哥哥，他叫王云密，被迎桑害死了。”天女献转身，就要退出牢房。
　　“那吾该喊汝什么？”
　　王潋烟的声线突然上升，带着几分期待，几分哀求。
　　“献？还是青衣？”
　　天女献顿住身子，转身看向他，那坚毅果决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惊愕，很快，她否道：“汝不配。”
　　他露出苦笑：“吾不配？迎桑配吗？”
　　天女献皱了皱眉头，道：“汝果然还有他的记忆，亦或是，迎桑留了后手。”
　　“哈哈哈哈哈哈！汝哪怕转世，也不愿意原谅他，他却对汝如此深情，可笑，可悲！”他苦笑着，那语气满是嘲讽。
　　“迎桑接近小与，是为了地女，吾接近小与，是真的喜欢她。吾跟迎桑做了交易，他坐上皇位，会保护好身为半妖的汝，会替吾保护汝一辈子。”
　　“可他败了。还被汝杀了。既如此，那后续，便由吾来完成，吾来保护汝！”
　　王潋烟站起来，走向她，泪水决堤，却又带着快感的笑意，仿佛变了一个人。
　　“可吾万万没想到，那个孩子，也参与其中！哈哈哈哈哈！现在汝打算怎么办？那可是汝的宝贝外甥！亲外甥！！”
　　见他这般疯癫的笑意，天女献眼神变得凌厉。
　　“他是被汝拖下水的。”
　　一想到这里，她气得发抖，迎桑这个疯子果然留了后手，沅巳竟然没能把他的魂元清理干净！
　　他的笑疯狂得意：“汝救不了他！江翰栖不会放过他，江似飞的死，他也有份！”
　　“他是汝亲儿子！”
　　天女献厉声喝道，痛心疾首的情绪环绕着周身散出一层淡淡的妖气。
　　“姐姐的裙下之臣有多少，却偏偏看上汝一介妖族太子，可汝却不好好珍惜她，偏要利用她！”
　　“甚至连那个，汝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汝最后的血脉！汝也要伤害他？”
　　王潋烟听着，突然表情一变，惶恐不安，歉意满满，泪水失控的涌出。
　　“妹妹，吾只是想保护汝，世人不能接受一个妖做他们的皇后，不能啊！江翰栖只要不做皇帝，谁管他娶谁！只要汝不做皇后，汝就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这下又是王潋烟了？两个魂魄的意识已经缠混在一起了，难怪迎桑这厮没死透！
　　她眉头一蹙，冷冷道：“不管吾能不能做皇后，轮不到汝来替吾做决定。”
　　“别打着为吾好的名义，伤害吾身边的人。毁了长姐不够还要毁了小与，汝这个疯子。”
　　“不爱为何要娶！吾爱她，是在爱汝啊！她也是汝！汝也是她！”
　　王潋烟突然低喃一声，突然上前按住天女献的肩膀，质问她：“那汝呢？不爱为何要嫁？”
　　“汝没有心的！天柱！汝的心！早就被天族撕碎了！那年汝初次汇聚神胎，那胎形最先形成的，便是汝的心！”
　　“被他们撕碎了！被神族撕碎了！！呜呜呜呜！！若非汝无心，当年先爱上吾的，应该是汝！青衣！！”
　　见他疯言疯语，天女献的眉头皱得能夹苍蝇了，他怎么知道，天柱诞生时，七情六欲被撕成碎片了？所以导致后来，再次汇聚出意识的天柱，古树，都是如此的空虚，都是因为魂元不完整。
　　“汝不能嫁给岜临！不能！天杀了汝！天杀了汝！！”
　　“尔等就是犯贱！哈哈哈哈哈哈！犯贱！天如此待汝，汝却还能为它抛头颅洒热血！汝笨啊！汝笨啊！被他们利用到极致！最后又杀汝一次！”
　　“岜临也是，看着汝被毁掉，为了汝被逐出天界，还傻傻的等候汝重新成形！现在的汝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赌上了一切！没能换一个汝回来！”
　　看着他胡言乱语一番，天女献眉头又重了几分。
　　王潋烟又突然后退几步，痴痴的笑着：“吾不爱他吗？他是吾儿！吾想给他一个未来！一个鼎盛繁荣的未来！一个全是妖族的世界！可他偏偏讨厌妖族！”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讨厌妖族？为什么他要猎杀妖族？”
　　“为什么他是神，为什么他是天上派下来的神！！”
　　“一个妖怪，一个神仙！生了一个妖体神魂的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疯了！都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他疯癫的嘶吼，天女献浑身一震，身体下意识的后退。
　　妖体神魂，迎桑口中那个神魂，莫不是神族丢了几万年的紫薇星君，真是万万没想到，紫薇星君竟然转世成了长姐的孩子！
　　难怪神族找了他几万年，原来被迎桑藏在妖界几万年。
　　回想起神界的种种，天女献不禁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经历石器时代的人族，形成了部落，他们有智商的，有力量的，碾压奴役弱小的族群，开启了奴隶时代，哪怕长姐几千年的引导和教育，也扳不回那畸形的时代。
　　天界看不下去，派了一心为人族思虑的紫薇星君下凡。要他以人族的身份改变世界，他转世后的使命是一统黄土部落，结束部落时代，开启王朝统治，偏偏投胎的时候出了意外。
　　难怪云阳龙氏历代族长都挤破脑袋要坐上皇位，扎进骨子里的宿命，灵魂无法逃离。
　　完不成使命，他便不归天界，可这一世偏偏又横生了意外。
　　真是个意外横生的孩子，什么意外都让他撞上了。完全不受限制束缚，还不爱按套路出牌。
　　可......天道的安排，不会出现意外。如果出现意外，就只有一种可能。
　　天道......并未按照众神的意愿，将紫薇星君送入人间。这次变数，造成了人间界，乃至妖族几万年的混乱。
　　战争还有死亡，才是神众想要的。不......
　　脑海里再次浮现一个新的可怕的，诡异的想法。天女献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失控疯言的他，轻声道：“若是古树当年没有离开妖界，兴许现在，她已经死了。也不会记得帝兮，更不会认识迎桑。”
　　王潋烟抬眼，眼神呆滞且无光。
　　“青衣……”
　　她努力抹去自己的脑海里的可怕，轻轻叹了口气，道：“都到这个地步了，吾并不是想给汝希望，只是想告诉汝一句实话。古树灵，是喜欢太子帝兮的。汝莫不是真的以为，魃是个脑残，会爱上一个如此伤害自己的妖？”
　　“什么意思？”王潋烟呆滞的眼里暴露出一丝疯态。
　　“长姐是吾，吾也是长姐，古树魂一分为二，吾能拥有古树魂的记忆，长姐也能。”
　　说到这里，她无奈的勾起嘴角，向他作揖一拜，退了出去。
　　“谢谢汝，那一千多年的时光，是古树灵，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树灵…树灵…不！”
　　“不！！！！”
　　牢房内传来王潋烟绝望的尖叫声，他原本是可以和树灵成为好朋友的，他原本是可以和树灵成为夫妻的，太贪心了，一切还是因为妖族，太贪心了。
　　“啊！！啊啊啊啊！！！！！！！！！”
　　站在天牢门口，耳边不断传来可怕的嘶吼声，王潋烟绝望而凄厉的痛呼着：“青衣！青衣！！”
　　“树灵！树灵！！”
　　“汝是爱吾的！”
　　“汝是爱吾的！！”
　　“呜呜呜呜……魃儿！！魃儿啊！！！！！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屠夫本要动手却生生被天女献制住了，现在却听到他恐怖而惨痛的嘶吼，守候在门外的牢卫也不知，该不该进去，继续执刑？
　　饶是那王潋烟呼声凄厉，天女献也不为所动。
　　若当年，她能化成人形，兴许，她与迎桑，能有走到一起的机会。
　　她厌恶妖族，但不厌迎桑，但……长姐是自己的一半，算是，替自己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