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迪的故事》酱香竹筒饭

40、葬礼

　　早上李察醒来，觉得脖子酸得不行，原来森迪的手还紧紧地搂着，这一晚上都不曾撒手。尽管脖子酸，但是看着怀里的森迪李察心里很甜。
　　森迪醒来，看着身边躺着李察，第一次没有惊讶也没有害怕，反而觉得很安心，像小猫一样松开手之后又揽上他的腰，依偎在李察身旁很粘人。“你醒啦。”李察的脖子终于得以解放。
　　“对不起，昨天我情绪很差。”
　　“昨天怎么了？”
　　“我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我生父的妻子打来的，她和我说我父亲去世了。”死了？李察突然回忆起那天在医院里，那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家，“怎么回事？前几个月在医院我还看见他了呢。”
　　森迪摇头，“不知道，忘记问了。意外、疾病哪一种方式结果都一样的。”
　　李察搂住森迪，“人是多么的脆弱，在还能爱的时候就要用力爱，所以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森迪将头靠在李察胸膛，“扎克，我昨晚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我梦见我的养父母，梦见我哥哥Mark，梦见吴文，梦见我生父，还梦见了你，你们都要离我而去。我吓坏了，可是想追却怎么也跑不快。我记得梦里我哭得很伤心。”
　　李察笑着，“何止梦里啊，现实你也哭得很伤心，把我吓坏了。”
　　森迪紧紧搂着李察，“扎克，我想明白了，我不要离开你了。无论结果是怎样，我都不要离开你。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李察愣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森迪竟然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太过激动李察竟然眼眶湿润了，“森迪。。。你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吗？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就怕早上一起来你不见了。自从我知道自己爱上你以后，我不敢去想没有你的日子，我怕我活不成。”李察激动地有力搂着森迪，森迪一声尖叫，李察低头看了眼森迪的肚子，“对不起，挤到他了是吧。我太激动了，忘了还有他了。”
　　森迪坐起来，“快起来吧，不然上班就要迟到了。”李察撒娇地趴在森迪腿边，手臂环抱着森迪的肚子，“妈妈，再让我粘一会儿吧，求求你了。”
　　森迪笑着，“妈妈要去上班赚钱呀。”
　　李察依旧搂着森迪闭着眼睛，“赚钱交给爸爸就行了。”
　　森迪推开李察的手，“好了别闹了。”森迪挺着大肚子站在衣柜前面看着自己那些职业套装叹气，自言自语：“肚子太大了。”
　　李察站起来从后面搂住森迪，轻轻亲吻她的颈部，“要不。。。从今天开始你休产假吧。”
　　森迪回头看着李察，“这怎么能行？乐天商城这单生意才刚开始。”
　　李察一甩头，“不做了呗。”
　　森迪笑着，“那可不行，不能因为我怀孕了连工作都不要了。公私分明是我一向的工作作风。”
　　森迪转过头去挑选衣服。李察叹口气，“难道你要工作到生孩子的前一秒吗？”
　　森迪勉强挑出一件宽松的裙装，然后看着李察，“我多希望可以把孩子生下来呀。”
　　李察听出了森迪的意思，不是回答自己，而是抒发心声。李察抓了抓头发，抻了个懒腰，“我也该回去穿衣服了。”
　　在路上，森迪问李察：“明天你有时间吗？”
　　“什么事？”
　　“我想去参加我父亲的葬礼，听他妻子说，他留了一样东西给我，谁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如果我不要，那么就陪着他一起下葬。”
　　“我陪你去。”
　　东郊殡仪馆，这是森迪第一次参加中国式葬礼。和养父母的葬礼不同的是，许卫威的葬礼在室内，没有牧师诵经，大厅里放着哀乐，正中央挂着许卫威巨大的黑白照片，两边花圈一排排整齐地摆放着，前面椅子上坐着逝者生前的亲朋好友，场面庄严且哀伤。
　　森迪到场的时候，葬礼已经进行到一半了。森迪和许卫威的妻子彼此没有见过面，但是在葬礼上两人好像都认出了彼此。李察扶着森迪坐下，听着主持人讲述许卫威的生平。
　　“原来是癌症。难怪那天见到他十分憔悴。”李察小声地自言自语着。森迪不习惯这种场面，听着主持人低沉的讲话声和前面不时还会有的哭声，森迪紧张地抓着李察的手，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感受到了肚皮外面这令母亲不安的环境，小家伙活动的很厉害，森迪更加不舒服。
　　“啊。”森迪被肚子里的小家伙闹得轻声喊着，声音十分微弱，几乎是气音。
　　李察看着森迪痛苦的表情，“要不咱们出去等着吧。”森迪点点头。
　　葬礼结束，穿着孝服的许卫威妻子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森迪接过信封看了眼许卫威的妻子，“这就是他留给我的东西？”许卫威的妻子点头，“嗯，我猜可能是他写给你的一封信，但是。。。厚度又不止一封信那么简单。”
　　森迪拆开，果然里面不止一封信还有些老照片。每张照片都是一对年轻男女，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森迪皱着眉头，这对男女是谁呢？许卫威妻子说：“不好意思，我。。。能看看吗？”
　　森迪把照片递给她，许卫威妻子指着照片上的年轻男人说：“这个就是你父亲。”
　　“那这个女人是你吗？”
　　许卫威妻子摇头，“不是我，我猜。。。应该是你妈妈。”
　　“我。。。我妈妈。”森迪拿过照片看着上面这个美丽的女人，心想：还确实有点像啊。
　　许卫威妻子说：“我的好奇满足了。这封信的内容我也不方便知道，那。。。再见吧。”说完转身要走。“等等，”森迪喊住许卫威的妻子，“你知道有我存在的时候，恨过吗？”
　　“恨谁？你父亲，还是你？你我都是被动的，一样都是受害者。我嫁给你父亲三十年了，除了这件事情之外，三十年来他一直都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许卫威妻子看着森迪的肚子，“忘了问了，几个月了。”
　　森迪回答：“快七个月了。”许卫威妻子看着森迪的肚子动了一下，她轻轻地把手放在森迪的肚子上，“你好，小家伙。我听说你也是个苦孩子，女人生孩子没有母亲伺候月子很可怜啊。我也退休了，如果有需要你尽管找我。我没有女儿，儿媳妇生孩子的时候一直在娘家坐月子。我记得我生孩子的时候也是在我母亲那呆了两个月才回家，真是娇气。”许卫威妻子说起往事脸上浮现出笑容。
　　森迪的轻轻地说了声：“谢谢。”许卫威妻子点头，然后离开了。李察扶着森迪找了个座位坐下，森迪打开信。
　　“迪晟，你好。如果不是因为这场病，我可能还没有勇气写下这些文字。那天去公司找你，实在太冒昧了，导致你被吓得进了医院。说真的，每次回想你当时的表情，作为父亲，我真的好心疼。但是说什么都晚了，我欠你的这三十多年只能用下辈子来还了。
　　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尚是人间一人，等你看见这封信我已为阴间一鬼了。我这一辈子做人做事一直谨小慎微，害怕出错。
　　只有在美国和你母亲的那段疯狂岁月，才让我觉得自己是真实地活在这天地间的。我从不后悔在美国时和你母亲那段炽烈的爱情，但唯一的悔恨就是生下你却又抛弃了你。
　　当年还是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又机缘巧合来到了美国，摆脱了家庭的管制，自由自在。我们曾一起租车穿越迷人的美国西部，还曾动过想当个牛仔的念头；我们放假的时候一起在快餐厅打工，偷厨房的面包和肉饼，庆幸的是假期结束那个憨憨胖胖的老板也没有发现自己家的原材少了一些；我们曾半夜从电影院的午夜场出来，又跑去酒吧喝得烂醉如泥。那些疯狂的事情每每想起就好像上辈子的事情，从美国回来我完全变了一个样子，胆小怕事、畏首畏尾。可以说你其实是我和你母亲爱情的结晶，这并不是个意外，因为在当时我们是那样深爱着彼此。既然决定留下了你，我曾想过干脆辍学不念了，边打工边养活你们母女，但是交换生的学期就快结束了，我们必须要回国。祖国的亲人都盼着我们回去。
　　在那个思想还没现在开放的年代，两个未婚男女又都是学生，抱着个孩子回去，后果不堪设想。我和你妈妈想了一夜，为了彼此的前途我们只能放下你。
　　那一晚，已经怀孕八个月的她哭得很伤心。我们在大学时候的导师知道了这个情况，表示愿意帮助，那是一对极具爱心的美国夫妇，但可惜老天不给他们一个美丽的天使。离开的时候，我们到导师夫妇家里看你，那时你已经满月，不再是那个满脸褶皱红彤彤的小怪物，白嫩嫩的，可爱极了。看着你我们都忍不住哭了。
　　回国后，我们彼此发誓不再提你以及美国的所有。但是因为那种压抑的情绪导致我们俩时常吵架，最后不欢而散。迪晟，我和你母亲都是胆小的人，会为了很多周围的压力而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
　　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之后我也曾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过，如果当年抛开一切杂念和束缚只过我们想过的生活，那我们现在的人生会是怎样的呢？也许你母亲不会离开我？也许我们会是一个幸福三口之家？也许结果还是依旧。
　　我写下这些文字，不是在为自己辩解些什么，人之将死，一切都想开了。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是希望你能从这文字中得到一些生活的启示，后半辈子好好地活。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