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云往》猛将

18、第 18 章

　　十八
　　妈妈的头七，我摘下左臂上的黑纱。我为妈妈烧了三炷香，对着她的遗像说：“妈妈，你放心，我会振作起来，坚强地活下去。”
　　相片中，妈妈仍然温柔地对我笑着。我也看着她笑，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把妈妈一大柜子的书都拿出去晒了晒，也顺便晒了一下我自己。迎着久违的阳光，我决定开始找工作。
　　很巧，距离我家两条街区的地方，有一个高档小区。小区楼下有一家很大的宠物店正在招学徒，有没有经验无所谓，只要爱动物。我打电话过去预约面试，听到对方老板娘好听的声音，就决定要努力争取一下这个工作机会。
　　面试十分顺利，老板娘叫雅冰，是个直爽的女孩，看起来跟我年纪差不多。她的笑容，是我这段日子见过的最最解忧的画面了。当她笑着跟我谈到底薪时，我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这份工作。最后，她热情地送我出店门，说明天就可以去上班。我连忙道谢。
　　这时，电话铃响了，屏幕上是我熟悉的号码——“行之？你……回国了？”“小哥们儿，你这反应可真快。快来机场接我！然后带我去吃烤肉！喝啤酒！”电话那头的行之还跟以前一样，急三火四地催促我快点去机场。听起来像是在国外三年多没吃东西一样。
　　我连忙打了一辆车，直奔飞机场。
　　到了机场，我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行之。他一点都没变，只是十多个小时的旅途劳顿，让他长出小胡渣的脸显得有些憔悴。他拖着一个巨大的箱子，在人群中左顾右盼。
　　“行之！”我兴奋地大叫他的名字，完全不顾旁边人嫌弃的目光。他猛地转头，顺着我的声音也找到了我。他站在原地，放定箱子，张开双臂，一脸“朕回来了”的笑容，然后一把抱住飞奔过来的我，“小哥们儿，又瘦了啊，这一把抱下去，怀里都是空的！“
　　我笑着捶了他。他松开手，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问：”想我不？“我笑他不正经，但还是很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特别满足，拖着箱子跟着我往外走。
　　”那咱们去以前初中门口那家烤串店吧。我在国外，吃不到国内这样的烧烤，天天就是牛排薯条鸡肉。我可想死国内的路边摊儿了，哈哈哈哈！“”知道啦，走起！“
　　行之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一脸的玩世不恭，大喇喇地边跟我讲述他在国外苦哈哈的求学史。我看着他吃得香，心里也欢喜得很。我们一边喝酒，一边愉快地聊着各自这几年的生活。不可避免地，行之问了我妈妈最近如何。我早有准备，柔声跟他说：”你先好好吃饭吧。吃饱了要是没别的安排，我带你回家见她。“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上白，你刚才跟我说话的语气跟幼儿园老师似的。温柔又正经。我当然没安排了，一会儿吃完饭就上你家坐坐去。“我不语，把话题岔开了。其实我在去机场的路上已经想过，如何让行之开开心心的先吃完这顿饭，再慢慢告诉他关于我妈妈的事情。虽然已经有准备，可是他的话还是刺痛了我。又能怪他什么呢，他什么都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问他天宿还好么。他见我放得开，也没有太多包袱，直接就说了：”上白，天宿和Emma订婚了。不过我想，他应该是想要自己告诉你的。“我点点头，笑了笑，说：”是啊，当然应该他亲口告诉我。我们三个那么要好，他要娶媳妇了，怎么也得象征性地邀请我去喝喜酒！虽然美国很远，但是这个邀请的过程可不能省！“行之没有笑，他顿了顿，说：”对了，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先休整一段时间，然后就去我老爹公司上班。““挺好的呀，我也今天刚找到新工作，在宠物店先当学徒。老板娘人很好，她让我明天先去试试。””不错呀，动作挺快。明儿你第一天上班，我送你！““好！”
　　聊着聊着，已经到我家门口。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当行之打开灯，一回头看见赫然出现在客厅正中墙面上的遗像，半天没有说话。我看着照片里微笑着的妈妈，眼泪又不听话地掉了下来。
　　“半年多以前，妈妈被确诊的胰腺癌。她为了不影响我心情，好让我顺利毕业，瞒着我没说……“我几乎哽咽。行之不知所措地轻轻拍着我的背，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别担心，她最后的日子，我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她。临走的时候，我还……我还握着她的手。”我的眼泪一直吧嗒吧嗒往下掉。行之却很快冷静了下来。他把哭成泪人的我扶到沙发上坐好，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缓缓走到妈妈的遗像面前，深深鞠了三个躬。我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看他每鞠躬一次，我的心就跟被人揪着一样疼。不知不觉地，指甲深深掐进手臂上的肉里。
　　行之走回我身边坐下时，眉头都快拧成一股。他心疼又自责地看着我，伸手帮我擦眼泪。看着我的手臂被自己掐出了血，他再也忍不住了，用力分开我抱着的双臂，把我搂进怀里：“上白，你放声哭出来吧。”
　　是啊，我再也忍不住了，这近三年的委屈和痛苦，全部都爆发了出来。我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含糊不清地喊着：“行之，你们丢下我！你们都丢下我！妈妈也丢下我……”行之把我越抱越紧。他身体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