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缘起 ...
-
嘉和十五年，春。
四月的光景，园子里才处处含苞欲放、红情绿意。
林知许独自坐在亭中，倚着阑干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亭边的月季。
眼前的少女眉眼冷淡疏离，一双眸子似冬日久积不化的雪。娇小精致的鼻尖儿上那一枚小小的痣和轻点的红唇，却是透着几分娇媚，细腻的肌肤白的有些过分。
若非不时拨弄花草的手在动，远远望去就真真像那仕女图中的美人了。
皇后娘娘在宫中举办春日宴，邀请了京中各家贵女赏花，太子殿下早已弱冠，皇后娘娘这是急着挑选太子妃呢。
而这宴会确是与林知许没有半点关系。
自出生起就她带有不足之证，及笄一年了，也没有正经人家上门说亲，有的也是那些觊觎其容貌的纨绔子弟，家中妾室通房成群。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谁知皇帝突然给赐了婚。
三月前，大雍与南晋打了两年的仗终以大雍的胜利而结束，安王萧敛功不可没。
当年还是三皇子的萧敛，八岁时被雍帝秘密送去了南晋，以私生子的身份进了一个官宦家，那是雍帝早年布下的棋子。
萧敛用十二年的时间将南晋内部瓦解，大雍主力才得以攻下南晋都城，大获全胜。
与林知许有婚约的便是这位安王。圣命难违，林知许也自知活不长，嫁谁不是嫁？
“林小姐，怎么一个人坐着。”一道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周小姐”林知许轻声打招呼，但并没有攀谈的打算。
周嫣是尚书府嫡女，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平日里自视甚高。
近些年皇帝越来越重视六部，尚书职虽轻权却越来越重，所以便多了许多上赶着巴结周嫣的人，家里人也将周嫣宠的骄纵跋扈。
“林小姐有婚约还来，野心不小啊。”周嫣语气中透着几分轻蔑。
林知许平日里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并未与他人交过恶。
可就算你不去找麻烦，总有麻烦来找你：“为何有婚约就不能赏花？今日来的女子中可不止我一人有婚约。”
“你装什么糊涂，我劝你早早去求陛下退婚吧，你这身子可莫要再耽搁了安王殿下。”周嫣见周围没有人开始口无遮拦。
前几日周嫣偶在街上碰见了萧敛，便被萧敛白玉无瑕的容貌吸引，后来得知陛下赐婚，更是气不过，觉着只有自己才配得上那谪仙般的人。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树下，两名男子停下了脚步，对话皆落入两人耳中。其中一人一身玄青色蟒纹锦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一双眸子如潭水般深不见底。
“王爷，坐着的那位就是你的未婚妻。”赵崇远打趣道，“这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啊，王爷真有福气。”
“话说陛下也真是忌讳你，都十几年不在京了，还给你指这样一门婚事。”
“他对谁不忌讳。”萧敛淡淡的开口。
萧敛立下大功，人人称颂，都道是年纪轻轻却大有作为。皇帝还想在龙椅上多坐几年，于是在朝中大臣谋划着站队之前亲自为萧敛赐婚，让安王与丞相府挂上钩。
谁人不知丞相是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皇帝此举让众人猜不透其心思，行事也都惦着轻重。
周嫣见林知许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反倒衬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被宠得无法无天的脾气上来了：“别端着一副清高的样子，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最后还不是像你那短命的娘一样......”
林知许的心像是被针尖刺了一下，隐隐作痛，拨弄月季的手倏地收紧，娇艳的花儿就被揉碎在掌中。她缓缓抬头，用冰冷的眸子望着周嫣。
周嫣被她眼中的狠厉吓了一跳，身上竟打了个寒颤：“看我做什么，本小姐说的不对么...”
“小姐....”林知许的贴身丫鬟玉竹气愤不已，想反驳却又碍于身份，只得唤自家小姐。
远处的萧敛觉着无趣打算离开，却见林知许起身一把捏住了周嫣的下巴，正低声说着什么。
“想不到我那娇弱的表妹竟还有这般气势，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赵崇远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忽地一抹明黄的身影飘入萧敛眼中，那一行人掩在繁花丛中，忽隐忽现、走走停停。
林知许轻哼一声，压低声音：“周小姐来这，难道不是为了太子妃之位？我看皇后娘娘格外青睐周小姐呢，周小姐也与太子殿下很是相配啊。”
刚刚一众贵女作诗，皇后娘娘评价周嫣的诗“婉约清丽、情感细腻”，大加赞赏，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
可周嫣却是闻言色变，当今圣上虽到中年依旧是俊朗无比，但皇后出身显贵却相貌平平，而太子殿下不但没有继承皇帝的半分英姿，那双小眼睛更是像极了皇后。不仅如此，可能因为生活过于滋润，隐隐有发福的趋势。因着这长相，当年还闹过滴血验亲的笑话。
有许多女子为了前途甘愿忍受一切，但周嫣却不能，说起来倒是个不贪慕权势之人。
方才听闻她言语间对安王的维护，林知许明白了她这是倾慕安王啊，她甩开周嫣的脸添油加醋道：“一看太子殿下的样貌就是有福之人，能娶到周小姐这样的才女，也是太子殿下的福气了。”
“我才不要嫁给太子！”周嫣一脸厌恶的表情，似是受不了一般喊出声，“那样平庸之人，要嫁你去嫁。反正你也活不长，嫁谁都一样！”随着周嫣的叫嚷，拐弯处那道黄色身影停下了脚步。
“周小姐怎如此出言不逊，太子殿下德才兼备、温文尔雅，岂容你这样诋毁。”林知许恢复了正常的说话音量，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林知许你莫不是有眼疾吧.....”周嫣发现那双冰冷的眼眸此刻却恢复正常，甚至还有些温和。
“大胆！”周嫣还想说些什么时一道严厉的声音打断了她，回头望去，竟是皇后。
周嫣像是被泄了气一般“扑通”跪倒在地，出声都是颤抖的，竟连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皇后娘娘...不是我...是她...”周嫣惊愕的望着林知许，却看到她嘴角一瞬而过的讥笑。
“怎么，当我是聋的吗？竟敢公然抹黑皇室，来人！掌嘴！”皇后身边的两个嬷嬷一左一右挟制住周嫣，大宫女上前掌嘴。
“这位是？”皇后视线转到跪着的林知许身上。
“皇后娘娘恕罪，这是臣妾的侄女。”惠妃上前道。惠妃是林锺书的妹妹，当年皇帝有意提拔林锺书，将惠妃纳入宫中。
“臣女本无意议论皇室，请娘娘明查。”刚刚林知许维护的言论所有人都听到了，皇后一向注重贤良淑德的名声，怎么可能罚她。
“起来吧。”皇后淡淡瞥了一眼道。
林知许的容貌让皇后很是不喜，因为自己容貌平平，她总是忌讳那些貌美的女子，何况林知许更是美的过分。
宫女的把掌声和周嫣的叫喊此起彼伏，却没有一人敢为她求情。此时宫女在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后示意宫女停手。
“母后。”
“皇后娘娘。”
林知许抬头看去，是外祖家的表哥赵崇远，另一人她却是不认得。俊美无俦却又沉稳威严，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王爷、世子爷。”一众宫婢请安。
“安王怎么...在此处？”皇后开口问道。
安王！原来他就是安王，她那个还未谋面的未婚夫。
“父皇召见，顺道来宫中看望一个人。”萧敛回话，似是解释他为什么出现在后宫，可那深邃狭长的黑眸却顺着林知许的视线望向她，林知许面色一热低下头，苍白如雪的小脸却染上几分酡色，比身旁那株海棠还娇艳几分。
“父皇还交代了儿臣与崇远一些事，先行告退。”萧敛此刻已收回视线。
“嗯，去吧。”得到准许后萧敛与赵崇远行礼退去，跪在地上的周嫣这才抬起头，朝萧敛的背影望去。刚刚看到萧敛的到来，周嫣急忙低头想要遮掩自己，可萧敛却没有看她一眼。
“今天的宴会就散了吧。”皇后似是扫兴一般淡淡吩咐，扶着宫婢的手离去，像是忘记了周嫣的存在没有发落她。
周围也没有人去在意她，皆是纷纷四散离去。
“阿许，姑母今日还有些事，就不留你了，你早些回家。”惠妃轻轻拉住林知许的手，“下次遇事先告诉大人，切不可像今日这般冒险。”
今日之事稍有不慎，都会受到牵连，若非皇后在气头上，萧敛及时出现打断，怕是会深究下去。
“知道了姑母，下次不会了，姑母快回宫吧，我等等熙儿表姐就回了。”林知许乖顺的应下了。
看着惠妃远去的身影，林知许才缓缓走到周嫣面前，又一把捏住周嫣的下巴，刚刚眼中的温顺此时已荡然无存，冰冷的眸子由上而下睥睨着周嫣
“周小姐往后还是‘谨言慎行’才好。”
周嫣的嘴已经被打得出血肿胀，眼神狠毒地望着林知许，一旁的小婢女吓得瑟瑟发抖。
“阿许，刚刚怎么回事？”赵纯熙与林知许一起出宫，出事时她去了恭房，回来时就剩下跪在地上的周嫣以及同她说话的林知许。
“这都是她自找的。”林知许眼神中透着狠厉。只有在赵纯熙面前林知许才会展现真实的自己，不用把自己伪装成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
“还不是那位周小姐，先是来折辱小姐，小姐不搭理她，她居然又折辱先夫人，小姐这才略施小计......”玉竹一字一句都透露着对自家小姐的崇拜。
“我今日见到安王了。”
“真的嘛，那......你觉得他怎么样？”赵纯熙激动的望着她。
“嗯...长得不错。”林知许想起了安王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睛。
“哥哥小时侯就与安王玩在一块儿，这么多年未见关系还如兄弟，想来安王也不是品行不好之人。”赵纯熙宽慰道。
赵纯熙是赵崇远的妹妹，将将大林知许一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赵纯熙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温柔典雅，长得也‘面若银盆、眼如水杏’。
“嗯。”林知许点头道。
行至宫门分别之际，赵纯熙突然拉住林知许的手：“阿许...明日可否来家中寻我，我有些事想与你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缘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