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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昕旦 ...

  •   还能,逃到哪里?
      坐上不知前路的火车,唯有票根告诉我目的。带着奇奇怪怪的家产,我持续着我的逃亡之旅。
      我是一个废物,一个在圣战之后活到现在的无用者。而圣战的光辉,在被玷污。
      七十七年的岁月,记录在灰烬账簿上,从不需要知晓的人身上划来的。
      这是我给我自己的奖励。
      流亡,是主动的行为,像是老鼠那般逃窜。战乱和斗争,让人类这种群体显得出奇的丑恶。为了活下去,我抛弃了妒,那种头脑发热的卑微理念。
      我啊,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流亡者罢了。
      或者是……旅行者怎么样?
      多么好听的称呼啊……
      我在新的城市停留,灰色的恶向我挥手。用岁月就可以换来的欢愉,毕生的追求,在错杂的关系中我仿佛无所不能。住处,武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交易……伤口和财富,以及……那些该死的追踪者。
      我是可以杀死他们的,还不用费劲心思处理那些恶臭的尸骸。
      一个月末的无风日,在难以对付的头目到来前,我向外界发出了消息。有一个多年未曾联系的战友突然回复了,信中夹着蒲公英的种子。
      “蒙德……西南的城镇……”我收回在这无趣城市里四散的网,从那个追杀我的男人身边走过,坐上了去往温暖的有着蒲公英的地方。“真是期待啊。”
      放不下刀的旅客,在逃亡中的我。
      “还有,六十五。”
      我是绝对活不到那个时候的了。
      ————
      很是遗憾,这是封邀请函。
      邀请我去参加他的葬礼。
      而我却记不得他是谁,除了一个简单到没有任何前缀的战友称呼。
      我因为拜访不被记载的神庙而耽搁了一个月,到蒙德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在教堂后面的墓地里安睡了许久。至少那墓碑前的花已经败了。
      “他是一个极好的人,”修女说,“疾病纠缠着他,最终带他离去。巴巴托斯大人的风会引领他……”
      疾病?
      是神明的“祝福”吧。
      圣战本就是人类对于天的斗争,那该死的神明将战场放置在陆地上,让我们不得不从莫种意义上的自相残杀。
      一个玻璃球被镶嵌在墓碑上,是无机质的白。
      可能是家属们的喜好吧。
      ————
      风神像立在教堂前方,是一个看不出性别的巨大石雕。他们信仰的是风之神明巴巴托斯,我没听过,我也没有感受到一丝风。
      这里没有风,他们的树叶都不会沙沙作响,地上的浮尘不会轻轻吹起。那转动的风车,是机械支持的蒙德象征。
      风死了,异乡人知道。
      “愿风神护佑你。”黑白裙的修女双手交叉于胸前,温柔而慈悲的看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蒙德是自由的国度,所以它不被任何人统治。
      这里也是偏远的国度,那些狗鼻子的家伙们还没有找到我。
      我去了酒馆,随便哪一家,进去后发现里面到处布满了猫爪印,但是没有一只猫。客人也没有多少,那些酒鬼兴致缺缺,对着吧台的老板娘发闹骚。红衣的老板娘还算是笑着,一一应付着。
      “老板娘,有什么推荐的吗?”我走到吧台前,拉开了不算高的木椅,手指不自觉得扣着爪痕。我扣出来了一根奶油色的毛。
      老板娘从后面的柜子上随手拿了一瓶,懒洋洋的说,“蒲公英酒来一瓶不?我们猫尾酒馆的招牌,蒙德的特产。”
      很好喝的酒,让人有种想要留下的冲动。
      所以我在这个城市里闲逛,或者说是寻找机会。用岁月换了些摩拉。这里有能力的部门有三个,教会,骑士团,冒险家协会。作为旅行者,自然是没有被仇视的必要,更何况它们也是相辅相成的组织机构。
      在冒险家协会,有几个老人坐在一起聊天。我不敢凑过去,因为会产生让我暴露的痕迹,那些狗是不会放过任意一个细节的。
      横死在这个城市,是我对它最大的亵渎吧。
      凯瑟琳小姐是一个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的人。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委托:希望能收购到一些特殊的物品,或者告知神龛的位置。报酬面议。]
      在递交委托申请的费用时,我不小心将钱币拿错。一枚古金币混在了摩拉之中。
      “对不起,先生,这已经超出酬劳规定。”她从袋子里取出了那个古金币,“请您收好,感谢您的配合。”
      “啊,谢谢。”我接过金币,并将一个摩拉给她。指尖是金属的冰冷。“我想问一下,很冒昧,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请说。”
      “我收到了信件,但是没看到人,唯一的线索是一个月前的葬礼。”古金币的边缘磨损,透着浓厚纯粹的铸之力量——这和此地使用的摩拉相似,也完全不同。“那么,哪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现在长眠在地下。”
      “对不起先生,我也不清楚。”凯瑟琳小姐如是的说。这时突然有人从我的身后回答了。
      “没有人参加了那场葬礼!”
      没有人邀请,没有人记得,没有人悲伤。
      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冒险家,他骨瘦如柴,拼命挺直腰板。“哼,也不知道是哪家在外面长大的小子,到死了才知道蒙德的好!”
      “要是我家小子……”
      在他身边的老人一个乐了,拍着他的肩膀,“老家伙,你家哪有小子?啊?你连个对象都没有!”
      “霍!你有啊?!”
      冒险家协会里一阵笑声。
      我也跟着笑了笑,而凯瑟琳小姐没有。
      她低声说着什么,嘴唇轻动。
      是一个词,异常。
      “凯瑟琳小姐?”我问道。但她又什么也没说了。
      这里有个传说,关于无风之地,烬寂海。对于蒙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死在这里更可怕的了。
      其实有,对流亡者而言就是地图之疆。到那就无处可去,等待伤口的堆积,成为毫无意义的一具尸骸。
      那是极东之地,在永恒积雪的高地上,金刚乘寺院攀附着陡崖,像极了苔藓开出的花儿。我对它遥遥相望,望而生畏。
      不是怕死,是怕出不去。
      我喜欢流亡,就像是常人喜欢旅行那样。
      教堂后面有一片墓碑很特殊,或者说它们是一样的,没有姓名,没有数字,没有一切能够得知的消息。除了一个无色的玻璃球,在阳光下透着冷漠的白光。
      这是我再一次进入墓园里发现的。它们与普通人的隔开来,除了那个新的,没有一朵花是放在这里的。
      那支白色的花朵放在石碑上,枝的截面是脱水后的深褐色,花瓣边缘微微发黄,抖动着清晨的露珠。
      抖动?
      我仔细看去,草在摇晃,树叶在颤动,我的发丝也在飘动——起风了。
      青绿色的影子出现在我的视野边缘。回头看,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个挂着苹果的果树。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苹果树。
      ————
      我在蒙德的边缘看到了熟悉的人脸,追杀我的人终于还是找到这里了,在我打开神龛,参透奥义的时候。那人认出了我,握着刀就向我砍来。
      我躲藏着,来到了一个废弃的酒庄。
      灰尘和无处去的小型哺乳类动物,一只蜘蛛被我吓得逃走。残阳的余晖透过蛛网般破碎的玻璃,在腐败的橡木地板上张牙舞爪,竟是有些许吓人。
      朝着深处走去,枭的雕像守护着这栋房屋,一道诡异的光反射进我的虹膜。
      定睛一看,是一个古怪的花瓶。
      它有着和我伤口一样的配色,血的红色,凝结的青——当然,这并不好看。里面有一个玻璃珠,包裹着金属色翅膀,和墓碑上的那些一样。
      上手去摸,只是虚影。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我转过头。
      “你逃不掉的。”血红色的扭曲面孔出现在我的眼前,如同传言中的妖魔,或者是食人的恶鬼。
      他想要的,是我的尸骸。
      轻蔑的笑容,利刃的寒光,我后退一步,在枭的眼中等待死亡。而后……
      是火红和冰蓝的光芒……
      ————
      昏沉。晃动。无力。迷茫。冰冷。痛觉。麻木。
      这是……死亡的过程吗?失去意识,失去感知……听不见,却仿佛有人在歌唱……看不见,却好像看到了,光。
      “……你醒啦。”双马尾的少女哼着歌,握着我的手,为我包扎伤口。“睡得怎么样?”
      “还行……”
      我坐了起来,带上黑色皮质手套和金属护腕,“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她眼中带着担忧,“姐姐在前线,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天空是不变的火烧云色,“算了,不说了……”
      “我明天就去前面,帮他们一起。”她笑着,是闪耀的光,“我可是蒙德的偶像……”
      腰间的医药包上,是镶嵌在熟悉金属翅膀里的蓝色的石头。
      神之眼。
      不是神明赐予的,这是来自天空岛的契约。
      所以邪眼派上了用场,用人命进行交换。
      自从至冬的女皇对天空岛开始宣战,地上的生灵将看到真实的天空作为追求,链接天空岛的神之心化为通道。所有人都在亢奋着。
      神明,人类,深渊。
      而后,虚假之天就一直是血色的火烧云。
      红色的火鸟划过天空,陨石从天而降,风在吹,紫色的眼睛割裂虚无……没有一刻停歇。
      “哥哥!”
      奶白色头发的女孩站在遗迹守卫的手上,她握着剑,白色的裙摆被血迹玷污。她尖叫着,哭喊着,从杀人机械上跳下来,失态的扑到我的怀里。
      而我,甚至不能撩起她那垂落到眼前的碎发。
      “你别离开我!哥!醒醒!哥!”
      失去,每时每刻。
      风停了,岩磨损,雷的鸣光只有一瞬。
      火焰熄灭,冰块破碎……
      哭声和咒骂,此起彼伏。
      因为愿望而拥有的神之眼,事实上却是最大的阴谋和骗局。
      究竟……什么才是真实?
      ————
      「需得清算罪恶。
      切忌在庸碌中忘却,真正的晨曦尚未到来。」
      这座酒庄,名为晨曦。
      ————
      我去了教堂,用十年的岁月换取了查看记录册的权利。
      人脑会遗忘,但是文字不会。
      我没有进入漫宿询问司辰的机会,所以只能通过零散的记载来回顾过去,回顾那个圣战之前的生活。
      [……蒙德城的闪耀偶像……]
      [……又一次逃掉了祷告……]
      [……太不幸了,这么重的伤……]
      [随风而去的蒲公英种子,能够传递人们心中的心意,无论是思念,还是感激]
      蒲公英种子?
      我再一次掏出了信件,里面有一把蒲公英种子,感觉少了好多。数了数,四十三颗种子。
      是我现在手中的岁月数量!
      “天哪……”手指绞着信纸,感受到瞳孔的颤动,“我究竟是……偷走了谁的岁月?”
      “我究竟……是谁……”
      教堂后面躺着的,又是谁啊……
      ————
      星星无情的闪耀着,像是夜空中刺破的洞。夜晚空明,地平线清晰可见。
      我如同孤魂野鬼,流亡着,倾尽全力没有意义的活着。
      所以我得彻底杀死那个追杀我的疯狗。
      在那永远冰封的,被再次坠落的寒天之钉摧毁的龙脊雪山。
      “向着星辰与深渊……”
      “凯瑟琳小姐,我现在有一个委托,给你。也有一个委托,给我。”
      她看着我,收下了十年岁月,递给了我一个线索。关于那个敌人的弱点。
      “期望您能够顺利归来。”
      ————
      [神观看世界,见是败坏了;凡有血气的人,在地上都败坏了行为。(1)]
      “嚯嚯……哈……哈哈哈哈……原来,这就是真相啊……”
      我疯癫的笑着。
      信封里,只剩下最后一颗种子。
      用刀刃砍下那人的头颅,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面容,血液溅到我的身上,从我的脖颈流到胸前。如同我的死亡。
      流亡,是一个逃避现实的借口啊……
      死在了天理战上的我,灵魂被收进人偶中,阴差阳错,躲过了天理的清算。
      至冬,没了。
      天理的怒火直接烧毁这个冰的国度。
      拥有神之眼的伙伴们,被神之眼杀死。他们的灵魂成为了巩固统治的祭品,他们的身躯填充着损坏的天空岛屿,只留下神之眼的空壳。
      而后,祂抹去了凡人的记忆。
      那片无名墓碑,是我认识的人们最后的留恋。
      熟悉的身影站在我的面前。“凯瑟琳小姐……”
      “……异常……”
      什么?
      “重试……失败……重试第一次……重试第二次……重试……。”
      “取消重试。”
      她蹲了下来,和我平视。“你好啊,旅行者。”仿佛刚刚的杂音只是一个错觉。
      凯瑟琳是人偶,和现在的我一样。
      “来杀我的?”
      “不是。”她说着,嘴角突破了过去的假笑弧度,“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蒙德的荣誉骑士,孕育中的风暴,对天理挥刀之人。”
      风起了,蒲公英的种子飞过。蒙德的象征终于进入了这个不适合生命生存的地方。
      我才想起来,蒙德的凯瑟琳曾经委托我送过一封信,信中……是蒲公英的种子。
      自由……
      不干事的神明终于干了件正事。
      “你有一份新的委托。”凯瑟琳小姐说着,“委托人是我。”
      “我委托你去深渊最深处,第十三层。天理看不到的地方。”
      向着星辰与深渊,如果星辰没路,那就去深渊吧。
      那里可以看到真实的天空。
      第十三层我去过,它连接着漫宿。
      深渊有着亡者的回响,它禁锢着灵魂,它是世界上最污秽不堪的地方,它是唯一的真实。
      “好,我接受这个委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昕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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