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云松》江屿侧

23、第 二十二 章

　　苏清圆没心思仔细采花，胡乱摘了几枝放在篮子里，看着差不多了就要把花篮子送去林自啼院里。

　　符画拦她：“姑娘，不是说还要去看兰花么，绕一步就到了。”

　　“喔喔，好。”苏清圆心不在焉，被符画拉着转入小路。

　　没走几步，就闯进一阵清幽幽的香气里，苏清圆的思绪被拉回来，低头找寻，一丛丛兰花，不做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态，直起花杆将娇颜展露无遗。

　　今年的兰花格外瘦，许是花匠看管的少的缘故，但香气依旧。

　　“母亲……”苏清圆轻声念，符画未听清，以为在唤自己，还应了一声。

　　“不摘了，兰花和迎春也不搭配，单单一份热烈的明黄就够了。”苏清圆抬眸看她。

　　“那，咱们去找夫人？”符画收回拿出的剪刀，放到篮子里。

　　“嗯，现在就去。”

　　林自啼此刻并不在寝屋里。

　　偏厅，管事领着一老婆子和两位小丫头进来，向厅上主位坐着的人行礼。

　　婆子木木的垂着头，两个丫头显得有些不安，对视了一眼。

　　“找到了？”林自啼语调很平，脸上没有表情。

　　“是，嗯。”婆子犹豫了一分，还是说了：“确实和夫人想的一样。”

　　“哼哼，还真是。”林自啼冷笑：“难为他了，说罢，这次是什么个情况？”

　　“小雁，你回夫人的话。”婆子轻声提醒后面的小丫头。

　　其中一位个子高些、脸颊上肉肉的小丫头被叫到，交叠在身前的手指蜷了蜷，几步站前来回话：“回夫人，我俩借着去琳琅阁取首饰的由头出了府，然后分两路，金秀去琳琅阁，我就先傅曙一步在柳水巷子口蹲他，他没几刻就路过，手里还拿了一包东西，往西街那边走。”

　　“哦？”

　　“我跟着他七拐八拐到了梧苑附近的一栋小楼，他敲了敲门，一个年纪很小的丫头出来请他进去，只待了半刻，应当只是送个东西传个话，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想必拿了赏钱，也没回府，绕道去买了瓶桂花油和茯苓糕才回。”

　　“对他娘子倒是上心。”

　　“姑娘来了。”余婆子从屏风后面绕过来，对林自啼说，然后转头看向老婆子和两个小丫头：“你们先下去吧。”

　　林自啼只觉得胸口闷痛，骨头里泛出来的疲惫，等三人离去的背影消失，闭上了眼，开口轻声吩咐：“拿栗子糕来吧。”

　　厅里安静下来，林自啼最后的一声像叹息。

　　苏清圆踏进屋里的时候，让自己的脸上扬起笑容：“母亲，找你好久了。”

　　“我不就在这儿，你不是和那俩小子练马球么。”

　　“我才不和他们玩儿呢，你看我带了什么给你。”苏清圆从身后捧出小花篮，里面装了满满的黄色花朵，让整个厅都亮堂起来。

　　林自啼笑着接过：“你屋里的玉客是会做这些的，给我么？”

　　“给您的，不是玉客做的，您猜猜？”

　　“那我猜是碧莹，或是符画。”林自啼心里明白，可就是要逗她一下。

　　“是我啦！玉客编篮子，我就在一旁看，看两遍就学会了。”苏清圆颇有几分炫耀的意味。

　　“这么聪明呀？那这个篮子我可得好好收着。”

　　“那可不，可别弄丢了。”苏清圆小心嘱咐道。

　　“这就好生放着。”林自啼把篮子递给余婆子，让她放回房里去，轻推一把苏清圆：“洗个手去，你爱吃的栗子糕端来了。”

　　“好嘞！”苏清圆转身走向端着水的丫头，一边洗手一边说：“您可不知道，我那两个傻哥哥就在院子里练球呢，马都没有，只拿个杆子在挥，这算练球么？”

　　林自啼听着未言语，苏清圆接过丫头手中的棉布，绞干手上的水滴，走回林自啼边上，林自啼将她搂过，让她坐下，把糕点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一口吃了栗子糕，苏清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直到吃完半盘子，林自啼止住她的手才作罢。

　　“喝点热水，别噎着了。”林自啼看她吃的快，递上一杯水：“后日就是赏春会了，你今年和纾慈、沁慈那两个孩子一道？”

　　“好呀，啊，不，我陪母亲。”

　　“孩子一道儿玩就是了，我也同你姨母讲讲话。”林自啼笑了。

　　“也好，姨母上次那么伤心……不过，母亲也别太伤神了，要是累了就和姨母一起歇歇。”

　　“赏春会上熟人多，少不了寒暄，左右也废不了几分神，倒是你，别给我整些花儿出来。”

　　“知道了母亲，我会听话的。”苏清圆乖巧一笑，眼睛盯着林自啼，仔细观察她的面色。

　　“你回吧，我还有账要看。顺道叫你哥哥们去把父亲交下的书读了，晚上抽查要是过不了看他们还怎么张狂。”林自啼点点苏清圆的额头，催她走。

　　“好叭，那母亲我先回了。”走出两步，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自啼正喝着热茶，雾气罩住她的脸，隐去她脸上的疲态和微微的苍白。

　　符画依旧跟在苏清圆身边，手上还提着那些篮子，苏清圆让她先把篮子送回自己屋里，自己去找还在打球儿的两兄弟。

　　符画推不过她说，就先走了。

　　起了微风，却寒凉的很，苏清圆想。

　　母亲不对劲，不只……

　　父亲也不对劲，近些日子少在家待的，说是友人相邀推脱不过，但近乎日日如此……

　　究竟为何？

　　想不明白。

　　“嘿，发什么楞呢！”苏镜蔚敲下苏清圆的头，这丫头自一个人走过来就呆呆在石凳上坐着，苏镜蔚忍不住手痒去招她，敲完还等着她打骂，结果苏清圆没有半分反应。

　　“傻了呀？”苏镜蔚笑。

　　“氤氤，怎么了？”苏镜池放下杆子，坐在苏清圆边的凳子上。

　　“你们知道父亲去哪儿了么？”苏清圆趴在桌上。

　　“父亲今日会友去了，昨日晚饭时还和我们说呢，你是不是只顾着吃，没注意。”苏镜蔚拿着杆子甩了两圈。

　　“喔。”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不和我们一起玩儿么？”苏镜蔚差点被杆子打到头。

　　“让我想想，你们早上起来就拿着杆子在这儿乱挥，挥到现在也有一日了。”苏清圆用手托住下巴。

　　“对呀，我觉得后日我定能大杀四方！”苏镜蔚对自己信心满满。

　　“你刚刚说，我昨晚只顾着吃，连父亲说什么话都不注意。”

　　“难道不是？”

　　“我看是你只顾着吃，父亲昨夜可说了，今日回来要抽查你们功课的。”

　　“不急不急，晚膳前背背就是了。”

　　“你可真是勇啊。”苏清圆阴阳怪气。

　　“我可没二哥哥那么好的记性，多谢氤氤提醒我了，此刻还算来得及，我先回去背功课了。”苏镜池待不住了，和两人匆匆告了别就走。

　　“哎，这小子，这下我和谁打去。”苏镜蔚没来得及叫住苏镜池，眼神一转到了苏清圆身上：“氤氤，你来陪哥哥打一场马球如何。”

　　“你管这玩意儿叫马球？”苏清圆不屑：“捶丸都没你这么玩儿的。”

　　“你不乐意咱去玩别的，我新得了一只八哥儿，去瞧瞧？”

　　“哪里来的？”

　　苏镜蔚见苏清圆好奇了，把她拉着往自己院子走：“我一同窗要同我换块徽墨，这才得来。你别说，我以前不爱这些鸟儿的，养了才知道这可有趣呢”

　　“哦？怎么有趣？我只在书上看到八哥会学人说话，可是真的？”

　　“真真的，不过我养了这些天，也没见它开过口，不知是吃的不对还是笼子不对。”

　　“肯定是你人不对，八哥需要悉心养护，你可有好好照顾？”

　　苏镜蔚委屈巴巴：“我怎么没悉心照顾？日日喂水喂粮，还开笼子放它溜风儿，它就是不说话嘛。”

　　“惹～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别学我。”苏清圆一身鸡皮疙瘩掉地上。

　　“得，我也没法子对付它，看您神通广大，一定能行。”

　　一路拌嘴到了漫云阁，门口小厮见郎君和姑娘一道来了还笑呢：“姑娘多久没来过咱们这儿了，还是去年吧，今儿也是来看八哥的么？”

　　“三哥哥也来看过了？”苏清圆想想，年后是没来过。

　　“今晨就来了，陪着郎君逗了一会子八哥就一道去打马球。”

　　苏清圆此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说话的小厮身上，院里的小梧桐树上挂了一个精致鸟笼，里面没啥精神正在喝水的黑羽八哥吸引了苏清圆的目光。

　　苏清圆绕它转了两圈儿，仔细瞧瞧，并没觉得这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鸟儿有什么特别之处，如书本子上所说的能开口向人问好。

　　苏镜蔚叫院里侍候的搬了两座木椅到树下，不多时就布置好了，刚刚那小厮还多叫备了一张小桌子放中间，自己去厨房那点心了。

　　“坐呀，木头似的站着，不累得慌么？”苏镜蔚已经瘫在椅子上了，看来是一天的马球训练给他累的。

　　苏清圆还看那八哥：“怎么还没说话呢？”转头看了一眼椅子和苏镜蔚，也学他的样子瘫软着。

　　“这我哪儿知道，等我明日去问问樊子，别是他骗我，拿普通的鸟儿换我好墨。”

　　“是不是关在笼子里不高兴了，放出来。”苏清圆指使还瘫作一团的二哥。

　　“别，可别咬着你，虽说这几日它都很安分，可毕竟是野捕回来的禽鸟，发起狂来你躲不及的，我皮糙肉厚被啄两下也没什么。”苏镜蔚转头看苏清圆，心里在想若是她脸上被啄出一个血窟窿，自己的下场……

　　“我看你不是心疼我，是害怕我受伤了你被父亲罚。”苏清圆毫不留情戳穿他。

　　“嘿嘿，别说出来嘛，多伤感情。”

　　这八哥也是淡定，见两人围着它转来转去，坐下来又是评头论足的，仍是不动如山的在喝水，眼睛都不带瞟一下的。

　　不过树下的兄妹二人也不觉得无聊，就这么吃着点心，盯着它看了半晌，直到符画寻来。

　　“我也该回了，你趁早把功课备好，不然到时候你孤零零抄书，也没人给你做个伴儿。”

　　“知道了知道了，小小年纪还劝教起哥哥来了，谁家妹妹是你这样。”

　　“略略略，我可不像你，做个功课还要别人催的，谁家哥哥像你这样。”苏清圆临走之前还不忘回怼一句，被符画拉着才离了漫云阁，不然看两人的架势，怕不是吵起来。

　　符画笑了半路，苏清圆没怼够，郁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