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
-
徽州往临安方向的官道上,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此时正处于元宵,均是些拜友访亲看灯会的人,显得造就了一整个冬日萧瑟的景都沾染上了几分春天到来的喜气,路边的驿站门钉上了新油的桃符,两侧齐整的春贴纸,红纸糊的灯笼在风中摇摇曳曳,店里满是歇脚喝茶的,马厩里的马槽填满了干草。
风裹挟着一团团寒气呼啸而过,晨起还是蓝澄澄的天现在已积上了几层阴云,来往的人们步履逐渐加快,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一队车马路过驿站,拐进了路边的小道往山上去。
道路在山中密林蜿蜒,许久未有人走过,冬日里也能瞧见枯草布满的痕迹,天上黑云团团的加深,遮蔽了日光,风呼啸的更卖力了,车队不知行进了多久,前方渐渐开阔敞亮了起来。
“寨子到了,还请主家大人先下车,盘点盘点接下来该如何歇息?”裹得厚实的马车夫停下马车,搬下踏凳,掀开帘子躬身询问里面的人。
三名男子先后下车,均做儒士打扮,深色的斜领交裾大袖衫罩在外面,走起路来有些臃肿,里面显然塞了一层又一层的衣物抵御寒风冷气。
“韩兄方才还说,今日风大,云也聚的快,说不准就是一场大雪下来,堵的我们在驿站动不了身,现下歇在寨子里,总比驿站来的舒坦。”
“映祈兄也是神通广大,在这荒野之地都能有一座偌大的宅院,到不如说是多年之前就料想到今日情景的远见了哈哈哈!”
“哎呦,齐大人您可别打趣我咯,直接说我是不懂经商之道就好了,还绕弯子。我当初也是被那卖地的好一通忽悠,说什么这片地界风水极好,又临近官道,出入十分方便,其实就是个三不管的小荒山,哪有什么风水,而且由于山地地形陡峭了些也不好大片耕种粮食,重金买下到如今真是一分收益也无。”
站在左边的男子一身灰袍,就是被唤作映祈兄的,他拢了拢袖子接着说:“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这寨子还能有被用上的一天,之前被坑骗买下它的时候,还被我家里那老哥哥狠狠说了一通,说我什么东西都胡乱买卖了去,人没被卖掉就已是万幸咯。”
三人谈笑着走进这寨子,后面的奴仆们忙着卸货搬运,准备尽快收拾布置出这寨子供主家歇息使用。
几辆马车上陆续有人下来,几位夫人公子们顶着冷风只想尽早到屋里生炭取暖,步子都迈得飞快。只有中间一辆马车里的人还迟迟未有动静,一个婆子走上前掀开帘子,见苏清圆还倚靠着母亲和哥哥睡得香甜,便知是这几位是一时半会儿下不来的,马车上并不暖和,婆子赶紧去取新装了炭火的铜炉过来,不想让主家的的姑娘在睡梦中受了冻。
不知是不是掀开帘子时冷风灌了进去,婆子没走一会儿苏清圆的小脑袋歪了歪,被冷醒了。她睁开眼揉揉眼睛,过后却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母亲见状将披风拿起,给她仔仔细细的裹好后牵着她的小手下了车,回头对身后的一位小少年说:“外头冷,可千万别着凉了,把你那披风披好咯,大敞开着像什么样子。”
“母亲可别担心,我身体一向康健,便是不披这披风也不会着凉得风寒的。我找哥哥们玩去,等会儿再回来找妹妹啊!”少年说着跳下了车,兴冲冲的往寨子里跑去,没一会儿就找不见人影了。
“我也要去母亲,我也要去玩嘛!”苏清圆一听有的玩耍,顿时清醒了不少,连去屋子里补觉都顾不上了,缠着母亲要一同去。
“现下不行,你先到屋子喝碗姜汤去去寒气,昨日才在湖边钓鱼吹了冷风,今日可得仔细些,若是风寒了有你好受的。”拉着眼巴巴看着哥哥离开方向的小姑娘走向寨子,刚巧送暖炉的婆子这时赶了过来,将她们领到歇息处,住处早已生好了取暖的炭火,屋子侍候里的婢女将热好了的驱寒姜汤递给苏清圆,边上的婆子奉了一碗热茶给坐塌上的夫人。
“夫人,床榻都铺好了,姑娘这儿还睡吗,其他的需要准备什么?”婆子询问道。
“不必了,她正新鲜着呢,是睡不着的,刚还说等会儿要去找哥哥们玩儿,你去打听打听哥儿几个都在哪里,再灌个热热的汤婆子放在床榻里,从衣物箱子里拿个厚点的披风过来。”
苏清圆看着母亲细啜了一口茶缓缓吩咐道,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对着姜汤来了一小口,顿时辣得小脸都皱起来了。
林自啼偏头一看,好嘛,这小姑娘又在犯傻了,只好把手中的茶水喂她一口给她解解辣,心下无奈道:“你猛的一口喝下去不就不必受这个罪了,小时候还机灵,怎么现在呆呆的,姜汤又不是没喝过。”
“母亲别说我,定是这姜太老才这般辣人,一般的姜汤哪有这么辣,不信您尝一口,保准您也要被辣到的。”苏清圆将茶咽下后才觉得好些,捧着这姜汤却不知如何下口。
“下雪了夫人,还不小呢,二哥儿和三哥儿在西山的亭子里看雪呢,大公子在大人那里。”婆子开门进来,冷风将苏清圆吹的一个激灵,听到这话也不犹豫了,一口气将姜汤喝个干净,拿了婆子手上的厚披风就要往屋外去。
“披风披风,把身上的披风换下来,急什么,雪也化不了,你哥哥在山上待着也不会飞走了,撑着伞去,多带几把伞,让婢子们跟着,不要站在雪地里玩知道了吗。”夫人接过婆子手里加了毛领的披风,给苏清圆系好后又在食盒里拿了几块糕点果子,用油纸包好,系着绳子让苏清圆提着,这才放她出去。
一出门苏清圆就跟放飞了的小鸟似的,扑腾扑腾翅膀就飞到山上,落到西山的亭子里了。
“小池哥哥!你来玩都不带着我,把我一个人留下喝姜汤,再有下次我可是要生气的。”苏清圆把糕点果子往石桌上一拍,气呼呼地坐在圆凳上。
“好氤氤,我可不是故意把你撇下的,你昨日吹了冷风差点风寒,呜,今日可不敢带你乱跑,着凉了我可担不起啊。”方才马车上那小少年早上起的迟了,没赶上早饭只能胡乱填两口糕点就上了车,午饭不合胃口也没怎么动,估计是饿狠了,一连塞了两口果子下肚,灌了好大一口茶才勉强将果子压下去。
看他这滑稽的样子,苏清圆本就没有多少的火气一下就泄了干净,渐渐发笑起来,这时她才发现除了自家两个哥哥,还有瞧着面生的几位少年少女,想必是父亲认识的好友家的孩子,路途中跟着车队一同前往临安城。
他们正趴在栏杆上望雪呢,见着这边动静回过神来对苏清圆笑了笑,苏清圆心下好奇,也微笑着点点头。
“二哥,他们这是干嘛呢?”苏清圆看三哥又拿了一个果子,还噎在嘴里,便转头问边上的苏镜蔚。
“我们几人呐,也想学学古时的文人风流,赏赏雪作作诗,这诗若是作不好是要受罚的。”苏镜蔚也不买什么关子,甚至话语里有些向苏清圆卖弄的意味。
“氤氤,咱俩不会作诗,便来打个赌,我先赌这受罚的必是二哥,这二哥脑子里装了几桶水我还不了解吗。”苏镜池已吃饱喝足,凑到苏清圆边上悄声说要跟她作赌。
“哈哈哈哈,不赌不赌,咱俩下一样的注,这赌盘可起不来啊三哥。”苏清圆一听就乐了,她虽然肚子里没几分墨水,但最爱凑这作诗写文的热闹,此番倒是有些期待了。
“你们两个,一点眼光也无,以后如何能成大事,我敢说此番我必不会垫底,今日就作首好诗给你们开开眼,哼!”见两人悄声说他坏话,还笑作一团,苏镜蔚转头立下豪言,对着山啊雪啊开始冥思苦想,时不时喃喃自语两句。
苏清圆也望向这一望无际的山林,只觉得它们高大的可怕,把自己放到山里去,就只能看见一个小点儿,若是不给她指路,她怕是一辈子也出不来,只能困死饿死在里面。雪飞的满山都是,可究竟是哪里来的那么多雪呢?是云朵上面有人藏着,提着篮子撒雪吗?那得要多少人一起撒才能让它们飘满整片大地呢?
鸦青色厚重地填满了天空,云朵被风吹动翻腾压得越来越低,雪一片一片落在枝头上,躺在落叶上,下的越来越大朵,仿佛都不是雪了,是被风吹散的小块的云,山渐渐白了起来,从山峰开始套上了一件银白的轻薄纱衣。
最后二哥的诗是没作成,因为雪愈下愈大,婢子劝这些公子姑娘赶紧下山,若是雪积得厚了怕是不好下山,踩湿了鞋袜容易感染风寒,寨子里没有大夫,附近的小乡镇里也不见得有,这般劝下来,一行人只好下了山,不过也约好了下次一起办诗会,什么曲水流觞到是畅聊了很多,只是不知何时能实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