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冬阳暖树

2、第2章

　　韩家的车将姐弟俩送到叶府时，那肃穆的大门也没能唤起姐弟俩心中的一丝涟漪。对于这个十五年不曾见过的奶奶，俩人最多的印象还是不苟言笑、一副高高在上姿态的老人家。要说难过也算不上，毕竟母亲与奶奶的关系很不好，印象里母亲很不喜欢奶奶靠近姐弟俩。大门很快的打开了，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下人们跟着一个身穿淡绿色旗袍的女子匆匆迎来。容绪难得收起他装了一路的冰块脸，有些兴奋的捅了捅姐姐的胳膊“是阿姐”。知夏当然知道是阿姐叶婉玉，这么多年要说跟叶家唯一的联系就是阿姐了。
　　母亲是打心底里把阿姐当女儿的，阿姐也非常挂念母亲，每个月都会寄信到英国。司机下车给小姐少爷开门。知夏先下车，还没来得及站稳，叶婉玉已经上前抱住她，搂在怀里用着江南女子绵软的语调抱怨到“想死阿姐了，以前还躺在我怀里撒娇的。”婉玉说着又松开知夏上下打量起来，越看越满意。她这个妹妹真真是遗传了母亲的美貌，漂亮的像个画里出来的仙女似的。
　　知夏微笑着任大姐看个够，对着这个如母亲一样疼爱她的女子。“姐姐，你就不想我啊。”容绪虽然在外人看来成熟老练，但是毕竟还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男孩子，开起玩笑来还是朝气满满，更何况他本就长得英俊不凡。惹得跟着大姐一起来接人的丫头们都看呆了。婉玉又搂了自己弟弟，高兴的不知道看谁好。“终于回来了，回来了。”说着有忍不住嘤嘤的哭起来。
　　“阿姐，哭什么啊，我们不是在这儿吗？”容绪忙搂着她低头哄她。
　　“阿姐，眼睛哭肿了可不好看。”知夏也搂了她的胳膊，亲热的哄着她，即使这样叶婉玉还是哭了好一会儿才治住。突然想起什么忙擦了眼泪左右握了两姐弟的手，换了一副沉重的表情“走吧，去见见阿奶。”
　　两人对于叶家大宅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随着大姐穿过主楼的大厅，进了宽阔的花园。走了几分钟到了一桩精致的两层中式小楼，楼外站了四五个军官打扮的男子，以及一直张望的老妇人。老妇人穿着很传统的中式衣服，头上还包着旧事老人家常用的深色包头。远远的看见两人就好比盼了好久的宝贝似得，有些摇摇晃晃的迎上来，身后的小丫头机灵的扶着她。两人到没把她认作阿奶，即使记不住阿奶的样子，他们还是记得那个永远高傲端庄的不像凡人的阿奶，怎么可能会如此失态。
　　果然就听见阿姐有些焦急的招呼她“李妈妈，怎么啦。是不是老人家。。”阿姐越说越担心，扔下两人迎上那位着急的老人。
　　“四少爷、三小姐。快，快，老太太快撑不住了。”那年迈却有些尖锐的嗓音到是让两姐弟有了些印象。这不就是以前那个老是站在阿奶身边布菜的老奶妈吗。
　　阿姐闻言也顾不上她了，转身握了姐弟俩的手就楼里去，门里门外的下人们包括那些军官都不忘低声叫了声少爷、小姐。
　　“阿姐，当心摔着。”容绪倒是不着急,被迫跟着火急火燎的阿姐走。知夏微微瞪了他一眼，有些责怪他太过露面的不屑一顾，但是也就那么一眼。因为知书达理的母亲即使是阿奶临终都不愿意回来，那当年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那她又何必过多为这个母亲都不屑的家族倾注多少感情呢。
　　终于进了那早已是层层人围着的大屋，都来不及看房间的布置，就被阿姐拽到那张大大的梨花木雕花床旁，父亲早就跪在床边，抬眼看见姐弟两，便站了起来往旁边让了让。
　　姐弟俩跪在床榻上，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白发老人，终还是软下心肠齐齐叫了声“阿奶”。老人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这双十五年不见的孙子孙女，那布满皱纹的双手不由握紧了些，本严苛的双眸从未有过的柔软，只是眼神已经有些浑浊了。
　　“容绪，知夏，别怨阿奶，是阿奶当年对不住你们的母亲。”声音虚弱得紧，有种生命走到尽头的无能为力。
　　“都过去了，阿奶。”容绪尽量贴近老人，声音放的柔软些。
　　“阿奶，你好好养着身子，我们不是回来了吗。”知夏看着阿奶如枯竹样的双手说着宽慰的话，但是要她代替母亲跟奶奶道歉，她说不出口。毕竟当年谁是谁非，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她没权利开口。
　　老人悲苦的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充满懊悔“卯卯毕竟是我间接害死的。她怎么可能原谅我。”说到那个早逝的弟弟，姐弟俩都沉默了。房间里出奇的安静，屋里叶家的大大小小的都在，但没人敢开口。突然老人家瞪大眼睛急切的嚷到“我死了，首饰和古玩给知夏，田产地契给容绪。余下的你看着办。”
　　话音刚落，还没容叶司令回过神来，老人家就喘不过气来，握着姐弟俩的手也松开了。“娘，娘”叶嵘冲上前忙去给她顺气，可是哪还有用，老人家在他跪下那一刻咽气了，屋里的人都跪了。这个风风雨雨走过七十多载的老人，经历过清末的衰败，军阀们常年的混战，坚守着她的传统礼教在乱世中走完了她的一生。
　　叶家哭声震天，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这份悲痛都将在偌大的叶家持续49天。叶将军用尽他的权力，将叶家太夫人的葬礼办得风光。

　　知夏和容绪跟着长姐到了以前的房间，屋子依稀还是小时候的模样，西式的小客厅里有些年头的落地大钟，干净的一尘不染。知夏凭着印象推开左边的房门，小时候的记忆模模糊糊的浮现在脑海里，当初父亲不知从哪儿搜罗来的三把玉面琵琶还安然的挂在墙面上。
　　“这么多年了，这里还维持着你们离开时的模样。父亲只要在家每天都会在这儿坐上半天，也不说话。”长姐有些心酸的抚了抚檀木做的梳妆台。
　　“阿姐，你别忙了，我和知夏的丧服，韩家的裁缝都准备好了。天都黑了，我们该回去了。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过来。”容绪无所谓的看了看四周，挽着长姐的胳膊就往楼下去。知夏也不吭声，自然的跟在后面。
　　“我都打理好了，屋子也是每天都收拾的。你们回韩家做什么。”长姐嗔怪的拉住姐弟两，心里明知他们为何这样，可是还是抱着一种奢望。
　　“阿姐，你就忙你的吧。阿奶的丧事还等着你打理呢。我们就不给你添乱了。”容绪揽了长姐的肩抱了抱，然后麻利的拉着知夏的手就急匆匆的下楼去了，丝毫不给长姐说话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