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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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正是好眠时。
窸窸窣窣的树叶摇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越发扰人，庄园一角的密室中与屋外的安静截然不同。五湖盟盟主赵敬仅着了一件素白的中衣，歪歪斜斜的拿了壶酒，要倒不倒。
“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今天我来看看兄弟们。”赵敬说着手臂一伸虚拂过前方不远处整齐排列的灵牌，“和大家喝一杯。”说话间人已经到了灵牌面前，酒壶一歪酒水倾泻而出，那酒硬生生倒在了灵牌之上，“大哥，一定要先敬您，三弟，来，和大哥喝一个，还有谁，还有谁！”忽然之间径直拿起其中一个牌位，整个人疯癫入骨，“你喝！使劲儿喝！容兄弟！你不是最爱喝酒吗？你就去那儿喝！”而后灵牌一甩直接扔在地上，也是把灵牌所代表那个人狠狠摔在地上踩在脚下，赵敬的神智这才清醒了些，口中怒喝一声，“你就也只配在那里喝！”
“师父，还得敬您啊，当年你最瞧不起我了，但你瞧得起的，却也都在这里陪你了。还是只有我才是你最得意的门生呀。”赵敬说着呵呵直笑，“哦，还有你，甄兄弟，你说你和谁当兄弟不好，怎么就和容炫当了兄弟呢，还蠢成这样，宁死都要为区区一个容炫守护琉璃甲，真是愚不可及！”赵敬说着一巴掌将甄如玉的牌位打倒，同时被牌位的花纹雕刻硌得厉害，疼得龇牙咧嘴，不由得更气了，拿着剑砍了好几下灵牌，直将那牌位都劈出道道裂痕才算解了气，“甄兄弟，你活着不肯为我所用，死都死了一个破木头牌位还要捣乱，还有你家那个该死的小兔崽子，以为传出些似是而非的话我就会害怕吗？还神医谷恶鬼前来索命，还折了我近三十个手下，好啊，好得很。没想到你甄如玉蠢钝了一辈子良善了一辈子，死后到惯出个杀人如麻满手鲜血的小兔崽子来，也不知道江湖武林知道你神医谷杏林春暖活人无数，后人却是杀人无数害人无数的邪门歪道，会不会把神医谷一门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上一遍。”
赵敬呵呵直笑，话风一转，“不过甄兄弟你放心，你我好歹兄弟一场，我怎么会忍心见到你甄家唯一的血脉落得如此下场，我定会百般周旋护持，待他如亲子的，我的好甄兄，你泉下有知大可安心了。我会让你的儿子当你们所有人的眼睛，看着我赵敬如何登峰造极，走向巅峰。你们都看不到了，你们都死了，便让甄家的小家伙代你们看，好好的看着我说是如何功成名就名垂青史，待他死后在亲口与你们说，说尽我赵敬一辈子的功勋美名。”
第二日清晨，夜色还隐隐约约尚未完全褪去，只浅浅的披在天空中，杂糅了天际一点白，更显得清透了些。
赵敬负身立于窗前，衣冠楚楚，貌不惊人，“无恙，怎么样了，蝎儿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吗？他都去追寻那黑衣人近一个月了吧。”
谢无恙拱手恭敬道，“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赵敬蹙眉，明显有些不满，嘴中却还是道，“罢了，你让人在南方好生注意着，一旦有蝎儿的消息立马传回来，如果有什么危险或者不妥的就让他们见机行事，一切还要以蝎儿的安全为重。”
“是，义父。”谢无恙更加恭敬了，心中对赵敬也越发敬仰，“蝎王知道义父如此在意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赵敬摆摆手，不以为意道，“父母之爱子乃是天性，有什么好值得拿来说的。”
谢无恙笑笑，拱手退了出去。
赵敬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眼神阴鸷。
不出意外的话，那黑袍人便是在岳阳城中那个屠戮手下数十人的家伙。附近的探子有传来消息说那个人围剿之中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辗转翻飞于人群中，所过之处尸骸遍地血流不止，哪里是个什么漂亮姑娘，分明是个收割人命的杀人机器，而且最要紧的是那人手中有一把极怪异的武器，远远的只能看看纷纷剑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飘飘忽忽好似没有实物般虚无缥缈，唯有握执处那莹白清透的玉质的形状如同一个手把件的剑柄稍微瓷实些，更让这桩事显得更加玄幻。
而那孤身潜入毒蝎暗桩的黑袍人手中，便恰好也有这么一个玉质的手把件，握起来刺伤了蝎儿的胸口。这世界上绝没有那么巧的事情，更何况那种武器也绝不可能是能轻易仿制出来的。
黑袍人出现了岳阳城，蝎儿追着黑袍人的踪迹一路向南却没了踪迹……
赵敬脸色更冷，蝎王的杳无踪迹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绝不是什么好事，这表明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掌控，这绝不是赵敬想要看到的。想着赵敬又挥手召来死士轻声吩咐，“去查查蝎儿的行踪和接触的人，一旦发现他有一丝不臣之心即刻绞杀不必来报。”
那个死士明显对这样的命令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听完以后连呼吸都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默默的拱手出去。
与此同时正远在千里之外的黔州附近的一个小山坳里，蝎王紧追慢追一路风尘才终于打听到了温客行的行踪，至于那个黑袍人，只在蓬莱客栈发现了个有可能是黑袍人的女人，身手矫健出手狠辣招招致命，虽说谈不上都是阴招损招但也绝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路数，招招人要害死穴，但武功路数自成一派，在这江湖武林中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黔地原来是朝廷的流放之所，天长日久的竟也缓缓发展起来，虽然还是落后却也不再是不毛之地。山间是云蒸雾绕，其间点落着星星点点的房屋，满山绿树，云雾缭绕腾升如同仙境。
这样美的风光。
此刻的蝎王半点赏景的心思都没有，一路追寻仍是失了温客行一干人的踪迹让蝎王很是挫败，比挫败更甚的还有自责。绕圈圈一般在山里找了小半个月，却连进山的路都没有找到，周遭的村民又说最近几日确实有人经过，直奔山深处而去。
蝎王不得其法，又在山里百转千绕的绕了许久，等出来也过了好些日子了。
“温公子，”离鬼半躺在床上，整个人虚弱得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妄动内力的后果便是这样的虚弱，但也还好，至少没有丢了性命，而且还恢复了听觉，这实在是个很好的消息。她眼神有些涣散，气势却不落分毫，哪怕是躺在床上一副下一刻就会背过气去的模样仍是如此，“昨天的事情你不该给我个说法吗？”
温客行轻轻睨了离鬼一眼，蓦然勾着唇大笑开来，眼中尽是天真的残忍，手一伸扼住了离鬼的咽喉，歪着似有些懵懂，声音轻飘飘的却邪肆得很，“阿离，此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怎么要我来给你说法。”温客行口中说着这样天真的话，扼着离鬼脖颈的手半点没松，反而更紧了些。
离鬼挑眉，丝毫不在意脖颈上那只手，表情淡淡，“我虽杀人无数但在这里并没有与人交恶也并未得罪人，那些家伙怎会是为取我性命而来，不是为我那只能为你了。况且……”说到此处离鬼只觉得好笑，撑着颌，眼含戏谑，“若当真是为取我项上人头而来就派这么几个菜鸟杂兵？送菜还是找死？我此刻身体受损严重病入膏肓杀他们也如砍菜削瓜，全盛状态之下怕是连送菜都没有资格。”
温客行啧了啧舌，也有些被离鬼不加掩饰的嚣张给惊到了，不过嚣张归嚣张，她的话倒是半点不作假，疯得厉害也狂得厉害。“是是是，阿离身手不凡，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自然是讨不到好的。”
温客行向来不吝于对自己感兴趣的人的夸奖，张成岭如是，周子舒如是，离鬼，更如是。
很可惜，离鬼自来不吃这一套，于她而言甜言蜜语是最无用的东西，沽名钓誉更是最要命的东西，若是被夸奖美言惑了心志，一旦开始放弃前行那么死亡就是可以想见的。她轻抬眼皮轻飘飘的睨了温客行一眼，眼中戏谑不减，似笑非笑，“温客行，若我是个闺阁小姐天真纯善你这些夸耀定是能撩拨得人方寸大乱。”
言下之意自然是她不是什么心思单纯不知世事的闺阁小姐，这种搅合稀泥的事于她无用。说话的人神态自若，说的话也是蜻蜓点水，没有什么指责和追问的意思。
温客行随意捏着折扇敲着手，脸上笑意更加灿烂，眼神晶亮，丝毫不觉得被落了面子，俯身靠近离鬼身侧，只看见面前这人也是一副好整以暇静观其乐的模样，唇一勾整个人浮出些难解的媚态来，嘻嘻而笑，“阿离，不说你这身好本事，便是这绝顶的容貌和身段便已足够让许多风流英雄垂涎三尺了，阿离你又怎知不会有人为此而来？”
离鬼挑了挑眉，顺着温客行的话续下去，眸中除却戏谑还浮出些更深的嘲讽来，声音清和，带着些冷意，“风流英雄？如此风流倒也真是英雄。”
东拉西绕半天，这个人嘴里还是半句实话没有。离鬼在心中下了定论。
温客行也不会觉得离鬼是已经接受了这套说辞，“阿离，这世间最寻常的就是坏璧之罪，容貌、钱财、才能、功夫、秘籍、玉石……无一不可招致杀身之祸，你既然不是闺阁小姐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呢？”
总算说到了些实处。离鬼挑眉，兴致盎然，嘴唇轻启吐出两个轻轻的字，“武库。”
霎时间，温客行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身体倒还是放松着，“武库掀起江湖腥风血雨这已是人所共知，你怎么忽然又重提此事呢？”
离鬼定定的看着温客行，也不言语。这方天地瞬息安静下来，呼吸可闻。
因着失明，她的眼神并不凌厉，甚至不聚焦，眸中混沌，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人看，若是换个人定会被看得浑身僵硬。
纵然是温客行也在这双混沌涣散却有神的眼睛的注视下，自尾椎缓缓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温客行轻叹了口气，难得的不再套近乎，身子往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一只手搭在扶手出，一只手捏着折扇抵在额际，坐得歪歪斜斜依然丝毫不乱礼仪，只平添许多桀骜，“所有为它而来的人，都得死。”
离鬼心中极快速的滑过一丝杀意，面上分毫不露，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上一乱就已经做好了取温客行性命的打算。
折扇在太阳穴轻轻压着摁了摁，温客行又道，“离鬼姑娘，你的秘密我无心探寻，但你身上揣着的东西也未必不是张催命符，这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如今你尚有一战一力隐姓埋名况且如此，驱毒到后期武功尽废之时有该当如何呢？”
离鬼微微蹙眉，“那以温公子看来，我要怎么做呢？”
温客行扬眉一笑，“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合作，有我与你一块将这潭水搅得更加浑浊，浑水才好摸鱼，那些藏于暗下的东西一旦动作便可坐山观虎斗，如此，有我作陪，又有好戏可看，阿离你也不算孤单。”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