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客行同人之离人客》泷溪

33、第三十三章

　　辞别之话早就说了好些，不过是再修养了一日，几人便商量着要离去，但离鬼的身体实在是破败，只得多留了一日。

　　更深露重，云层重重掩住月影，黑越越的夜空压下来，盖住屋舍房檐，四处黑沉沉一片，连烛影都少得可怜。

　　偏那温客行极为骚包，入夜仍着一件白得好似能反光的儒衫，绣以浅青色兰纹并缀银边月白色小巧兰花，其侧氤氲淡如无色浅蓝云纹，翩翩气质，如修如竹，四君子独占其二。长袖一甩，温客行坐在了木峥对面，“木兄深夜相邀，不知有何要事啊？若有小可能为之事，小可定当竭力而为啊。”

　　木峥把面前的小瓷瓮往温客行面前推了推，却也不和温客行讲些虚头巴脑的，直言道，“实不相瞒，这瓮中便是白头蛊。温公子，我此番深夜搅扰便也是为此而来。”

　　闻弦歌而知雅意，何况这样简单到有些直白的话温客行又岂会听不明白其中之意，摇着折扇歪头看向木峥，“雷公山外巨蛇已死，便在没有什么能阻挡苗疆的路，木兄你竟不愿将苗蛊之术带出苗疆吗？我观木兄心境开阔心志坚定，又是尽心专研之人，原以为木兄你更愿意将苗蛊发扬光大，将其流传千古呢，没想到却也是念旧守责之人啊。”

　　一番话说得弯七扭八，弯绕得厉害，似乎什么都说尽了，又仿佛只是轻轻点到。

　　被拍了这么一个不轻不重的马屁，木峥心中有些飘飘然，脸上笑意灿烂，语气也更为松快亲近，“既是万毒窟七十二洞之主，又忝居苗疆巫蛊之首，自然是要承担相应的责任的，无论是南疆的蛊师还是苗疆的蛊师，我都需尽自己的一份心力，都对他们有着一定的责任，怎能随心所欲不顾后果。”

　　温客行微微颔首，轻轻一笑，一派粲然，原本轻轻扇着的扇子平放着递到了木峥面前，“既是如此，我又怎能不成人之美呢，不过南疆路遥人稀，阿离她身体还需要长时间调理，短时间应是无法前往南疆的，不知木兄可会介意？”

　　木峥将小小的瓷瓮放到扇面上，轻轻一笑，“无妨，温公子只需将手中有白头蛊的事情传扬开来，除我万毒窟之人绝不会知晓白头蛊，更不会知道白头蛊的神奇玄妙之处，假若没人前来便也不必在意了，不过是些数典忘祖之辈，但若是有人前来还望温公子除去把白头蛊交给来人之外还将苗疆之事告知，木峥铭感五内。”

　　温客行歪头笑笑，不胜在意，“小事一桩，木兄何必挂怀。”

　　两人就这么说了便也就作了数了，几日之后离鬼略略能起了身来就已然收拾行囊准备返程了。

　　返程之路乏善可陈，途中便由温客行择地选时的腾出来时间让离鬼药浴针灸，倒也算平安。

　　虽说是连日奔波，但药浴针灸佐以汤药，离鬼的身体还是比之前要好上一些，起码寒气少了些，顾湘坐在她身边也没有之前那么冰寒了，惹得顾湘好一番念叨。

　　离鬼坐在马车里，闭着眼养神。驱寒毒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便如温客行所言，寒毒祛了，内息也祛了，她能感觉到到随着每一次的治疗自己体内的内力都在减少，与之而来的也是身体的好转，手足不再如以往那般冰凉，身体也不如之前阴寒，甚至赶路途中也渐渐觉得有些热了。离鬼知道，体内的内息会一点点被驱散，内力也会缓缓消失，就仿佛碎了的瓷碗，眼见着碗内清水一点点流逝，直到消失不见，汹涌着翻滚着，成为一口枯井，一口再不能积蓄一点点水的枯井，平静得可怕，到那一日，毒素尽祛，一身内功也尽毁。

　　眼前这个人自从知道祛寒保命的方法后就一直平静得不像话，哪怕开始除毒之后也仍是淡漠得要命，像是置之度外，又像是习惯了的冷漠，连掀起一丝情绪都显得那么的难得一见。

　　念及此，温客行不由得笑笑，凑到了离鬼的身边，手往离鬼面前略移了移，折扇轻轻摇晃带来徐徐微风。

　　离鬼微微抬了抬眼皮。

　　温客行笑得灿烂，偏着脸凑过去，“阿离，你这闭眼也闭半天了，不如我们来聊聊天哪。”

　　离鬼挑眉瞥了温客行一眼，没吱声。

　　“阿离，”早习惯了她这般冷面冷淡的，温客行丝毫不觉尴尬，折扇摇得更轻快了，轻快得甚至有些谄媚，“你有什么打算吗？祛毒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这样长的时间干耗着也有些无聊，不如与我一同去四季山庄。”

　　离鬼挑挑眉，好整以暇，“四季山庄？”

　　听她搭了腔，温客行的兴趣就更浓了，说话的语气也愈发轻快，像只花里胡哨的蝴蝶，穿花引蜜，好不快活。“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四季山庄名满天下，阿离你竟不知吗？那可是个绝好的地方，四季如春，风景如画，用来养伤是再好不过了，前任庄主也是难得的好人，仁义无双，慈悲良善，”说到这里温客行的语气忽然有些飘忽，眼神也远不如之前凝聚，像是在追忆些什么，“收的好些弟子都是些孤苦无依的乞儿，见其可怜心生恻隐，就带回四季山庄，教他们识文断字，领他们懂理明义，带他们习武强身，不过可惜这世道有些可笑，好人命不长久。”

　　离鬼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生也好死也好，短折也好长寿也罢，这实在是太过寻常的事情，引不起她的注意，换了个姿势靠着，眼皮都没抬一下。

　　温客行不见挫败，更不觉得自己被冷待了，扇风扇得更勤快了些，微微撩动起离鬼额边的碎发，“前面就是岳阳城，阿离我们找个客栈休息一日吧。明早再雇辆画船，这天气热得厉害，我们走水路也会更凉快些，沿着水路一路向北不过两三日就能到四季山庄的。”

　　离鬼不置可否。

　　四季山庄在岳阳之北，若从此处再往北去也能到达晋州，就是不知天窗是否有传闻中的那么手眼通天了。

　　想到此处离鬼不由得轻轻的舒了口气，闭眼调息良久这才又将胸中越发急躁憋闷的情绪压制下去，怎么也寻不到合适的势力打探摘星阁的消息，江湖武林之中又丝毫没有摘星阁的半点消息传出，仿佛是摘星阁都直接消失不见一般。甚至不仅是摘星阁，连星辰泪、追命流星手和武林盟主叶安世，西域天外天也都消失了，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所熟知的，所重要的所有人所有事所有物都在这里寻不到丝毫踪迹……

　　离鬼已不敢再深想。

　　马车晃晃悠悠的停下来直到真正稳当，温客行率先跳下来带着几人进客栈，随手包场由着顾湘对所有房间挑挑拣拣，好一会儿才挑了间合眼的住了，分外的“豪气云干。”期间又是好一番插科打诨说是要将离鬼安排在一处，美其名曰就是要住得近了才好，不然离鬼这样的大美人不放在眼皮子底下要是被歹人啄了眼那就是自己护佑不周，也太不怜香惜玉之类的酸言酸语，其中种种，不一而足。

　　街道上人潮拥挤，小贩们热情叫卖，行人娴熟砍价，与小贩好一通唇枪舌战叫价还价，吵嚷声不绝。食物扑鼻的香气、行人濡湿咸臭的汗味与白酒辛辣回甘的香味交织融合在一处，落入鼻中只叫人觉得冗杂纷乱。

　　这样的气味让离鬼不由得轻轻皱眉，她自苗疆巨蛇之后便又失味觉，辨别周遭环境如今也只能依靠着触觉和嗅觉，这样的处境难以让她心安，会下意识的仔细去运用如今仅能使用的嗅觉，但纷杂的气味反而对她的辨别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让她只能更加的谨小慎微。

　　她，实在是个很贪生怕死的人。

　　忽然手上一温，是温客行靠了过来，指尖写的速度不算快，“阿离，苗疆一行死里逃生，我们也算生死与共了，若非有你鼎力相助我怕是早就葬身蛇腹，这支玉簪子送给你聊表谢意，还希望阿离不要推辞。”

　　离鬼伸手递到了温客行面前，摊开手掌，静静的看着他，眸光深邃似一汪深水，哪怕毫无焦距也看得人心惊。

　　温客行握着玉簪的手一顿，心中突突一跳，但也不过是犹豫片刻，玉簪便放到了离鬼手里。

　　这支玉簪玉料并不算顶级，触手生温，如油化水，厚重而压手，也由着独属于良玉的粗粝感，指尖滑动间除却油脂熔化般的压手顺泽，腻而不滑，更有细细的阻滞感，但诸多手感都是有则有之，实非极致，是块好玉，绝非顶级。

　　甫一入手离鬼便知道这支玉簪不是什么绝顶的好玉制成，对于收不收也不太在意，只是淡淡道，“救你非我本意，我只为活命，至于你的死活我并不在意。”

　　温客行一愣，没想到会有人把送上门的美名好利推出去，又实在为这人的冷淡而心惊，不论是对名利还是对旁人的态度，这人都实在是冷淡，都说长明剑仙是个独行侠，但论及心态之冰冷，拒人千里之寒霜，怕是长明剑仙也不及她。温客行朗声大笑，直接将玉簪插进离鬼的发髻里，略微调整扶正后才道，“阿离，非你所愿我却是因你而活。你生得好，这玉簪在你头上也添色不少，便戴着吧，全了一桩美事。”

　　离鬼抬眼看了温客行一眼，没说要也没说不要，抬脚便往前走，站到一个商贩面前，声音清冷，“老板，打壶酒。”

　　温客行粲然一笑，连忙跟了上去，凑到离鬼身边，热情得甚至显得有些狗腿，“阿离，你也爱喝酒啊？那我们今天晚上不醉不归，你可不能中途给逃了。”

　　离鬼深感无语，掏钱给老板，翻了个白眼将老板递过来的小酒壶随手往后一扔便径直走了，也不在意温客气行能否接住。

　　温客行低头看着手里的酒壶，摇头笑笑，有些无奈，也有些欣喜小跑着跟在了离鬼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