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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带血的羽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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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尹并没有因为窗子的响动而改变位置,他安静的躺着,一动也没动,月光把曼陀罗照耀的像一座晶莹剔透的童话宫殿,那洁白的大屋,美丽的尖顶,雕花儿的窗子,有漂亮陪衬花纹的柱子,飘荡着流散不去的香气的花园,睡着美丽的water lily的小水塘,‘曼陀罗’的天鹅都已经是成双成对,它们小船一样的倒影相依相偎的飘在水面上,交颈而眠的样子在月光下像歌剧一样动人。
苏尹的屋子透露着花香和月光,这些盖在苏尹的身上,安全又无害,这样安静的水面是谁投下了涟漪呢?触动了美丽的窗格子?
“你觉得可耻吗?曼陀罗不像你想的那么龌龊,起码不像你行为举止所带来的那些那么龌龊,你觉得从窗户上来更有魅力吗?”苏尹闭着眼睛安静的说。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那么,我想问问不问世事的王子殿下,您邀请过我吗?给过我一回好脸色吗?我也愿意拿着请柬走正门儿,你知道爬窗户不仅需要勇气,可是,我只能这么干。”这样的声音盖过了月光和一切美景,除了北堂森还真是找不出别的人来,他优雅的蹲在窗台上,欣赏着屋子里头的一切,“我来赔礼道歉,你打算原谅我了对吗?”
“出去,如果你没什么新鲜点的事,那就不必再麻烦了,我没你那么无所事事。”苏尹困倦了一样把脸扭向另一边儿,声音也是疲惫的。
北堂森觉得不好,晏苏尹在用他的办法击垮自己的自尊心,如果他起来打一架,那证明什么事情也没有,而且,他没经过深思熟虑的打架,一般都会收到良好的印象分,现在的情况是北堂森觉得自己来对了。
“喂,别这样,你真是不好对付,我上门来让你揍一顿,你就这个态度,干嘛要满身的忧伤呢,你把那个当被子盖吗?可怜的小晏,起来吧,我们再好好谈谈,你知道,白天我们谈的挺好,只是中途出了点小叉子,你不会那么小心眼儿,我看过你的评语,你是个很开通的人。”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北堂森,论朋友,我们没有彼此了解过,论爱人我们没有心意相通过,论陌生人,请你出去。”
北堂森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苏尹的床前——他安静的躺着,一点都没有因为北堂森而有什么改变,这真让人崩溃,你知道,两个人吵架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其中一个一言不发,既不表达感情也不表达愤怒,更不讲什么道理,那会形成一种让人发疯的漠视。
北堂森不能容许这种漠视,他跃到了床上,看着晏苏尹:“别装腔作势,你有感觉,而且,你渴望那种感觉,那种让你疯狂又无法言喻的感觉只有我能给你,别人谁也不能,你的那个情人更不能,他根本就不喜欢男人,而你,只是乱了他的心,他被你迷惑了,打起精神来,我们好好相处。”
苏尹虽然闭着眼睛,可是,他的牙明显咬了一下,呼吸也暂停了几秒钟,北堂森整个儿人罩在晏苏尹躺着的身体的上方,撑着身子,彼此并未有什么接触,可是,他的身影投射到苏尹的身上,形成那种强烈的感觉,对彼此的感觉,北堂森相信晏苏尹感觉的不会比自己少,他只是控制着他自己。
“你呢?你是哪种?看在月亮的份儿上,跟我说句真话。”晏苏尹依旧闭着眼睛平静的说。
“我也一样,你吸引了我,因为,我一直要找的就是你,全世界这么多人,为了找你,我长途跋涉,历尽风霜,不该怪别人,只该怪我们自己,其实,我们都在找一个人,只是上边儿的跟我们开了个玩笑,如果我们都不觉得好笑的话,那就跟我开始,别东想西想的,你不是个胆小的人,我也不是,我们都没有遵守道德,没遵守什么狗屁的秩序,那就让这一切都见鬼去!”
“恩,轻松的午夜话题,感谢你的真诚,义无反顾并不完全是勇敢者的代名词,而我更是个胆小鬼,你受到的吸引是伪装,不值得一提…”
“是啊,你这个难缠的人,那需要相处,可是,你让我们彼此相处了吗?”北堂森恼火儿的打断苏尹。
“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和你相处,我对你这种人一点兴趣都没有,趁着我现在的心情好,滚回你的宫殿去。”
“晏苏尹,我对你的耐性总是出奇的多,我奶奶说,你爱一个人,一定是上辈子欠他的,我觉得我奶奶有时候老的有点儿可笑了,可是,现在我知道,她说的真对,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除了你!”
苏尹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动心真是很难的事情,而且,那是个人行为,与任何事都无关,我没权利管你几点回家,可是,你现在是在我家,我是曼陀罗的主人,我可以随时驱逐你,还用我多说吗?”
北堂森那稀世夺目的眼眸发生了改变,他被激怒了,缓慢的,力道十足的提住苏尹的头发,拉了起来,头也迫近了苏尹的脸,一字一句的说:“别——惹——我——生——气,我该教教你怎么跟爱人说话。”
苏尹微笑着看看他,“怎么?故技重施?强-暴我还是用个别的什么方式侮-辱我?”
“谢谢你的提醒...”北堂森说完这话就撕开了苏尹的衣服,可是,他的动作在一刹那就停止了,他看着苏尹,苏尹也看着他,北堂森慢慢的笑了,鲜血却在两个人的腹部同时染红了两个人的身体,苏尹手里那锋利的羽毛项链的尖羽刺进了北堂森的腹部。
北堂森伸手抚摸着苏尹的头发,轻声的说:“两个人都太坚持自己怎么能相爱和相处呢?可是,如果一个不坚持自己的人,怎么可能拥有打动人心的力量呢?我爱上的就是这样一个晏苏尹,谁也没办法。”
苏尹一把就推开了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的背过身去,指着窗子:“这就是答案,我不在乎多杀一个人。”
北堂森什么也没说,再没有坚持,他按照原路返回,消失在夜色之中…
苏尹长久的在那儿站着,一动也不动,就像长在曼陀罗的树,你永远不知道它为什么站在那儿而且那绝对不仅仅是为了美观。
手指上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直到氧化变黑,苏尹都没挪动地方,睡衣上和北堂森挨着的地方留下一片血迹,那些血迹为了给主人报仇,腐蚀了苏尹的皮肤,起码苏尹认为,那种没来由的疼痛来自北堂森的血液,可是,这像什么话,得在被人发现之前把这里收拾干净,就这样,曼陀罗的主人是个多面手,能自如的操纵刀子,控制刀子的走向,深度,以及刀子所造成的伤口甚至流的血量,也能够打扫庭院,保持笑容,收拾衣服,清扫屋子。
一切都收拾好了,苏尹躺在床上睡去,明天还要开庭,这可是葵镇的大事,你知道,每天新闻都不知道该写什么,那一切都需要想象力,而现在,平静的葵镇突然发生了一件不需要想象力的事,那会多好玩,想成为大明星吗?这是个好法子。
北堂森的手按着腹部,那并不影响他的速度或者动作,虽然那很疼,疼痛和自尊心比起来,后者占上风,回到家里,管家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妙,但是保持缄默,他太了解他的少爷,只有现在的这种脸色不了解,因为没出现过,不过,少爷身上的血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他扯掉上衣,慢条斯理的走进浴室,等到再次出来的时候,长头发上落着水滴,下身裹着白浴巾,低声的骂着:“shit!我觉得伤口不大。”是的,不大,很奇怪的伤口,管家目测的话不能搞清楚那是怎么造成的,但是医药箱已经准备好了。
北堂森靠在一张皮质的软榻上,管家检查了伤口,“嗯哼?和人打架吗?有你好看了。”
“当事人双方都会保持缄默的。”
“哦?那就是说您去道歉的过程中出了问题,被刺伤了,你去跟一头小野兽道歉了吗?他听不懂您说的话还是...”管家麻利的处理着伤口,“还是,您根本就错上加错?”
北堂森喝着酒,挑了挑眉毛,表示,也许你说的对。
管家给他清洗伤口,然后上药,“你觉得受到的伤害够完结点儿什么吗?”
“换个话题,今天我的情绪可不太好。”
“好吧,你知道爱和爱造成的伤害都差不多,但是途径却大相径庭。”
北堂森放下酒杯,看了看管家为他包扎好的伤口,并且伸手摸了摸,“你的经验?”
“不完全,年纪总是会带来一些看似幽深的话题,基本上对生活没什么帮助,你不想听。”
“得了,说来听听,你知道我都十岁了,我妈还坚持在我睡觉前让保姆给我念童话故事。”
“真不幸,那也没教给你什么对吗?童话追求爱人的方式您没点儿触动吗?”
“哈,从我一进门你就暗示错误在我这一边儿,是你太了解我还是太了解晏苏尹?”
管家也倒了一杯酒,品了一口,皱了皱眉:“怎么黑松露的味道这么可恶了?”接着他看着自己的少爷,“可怜的家伙,我该说点儿什么对吗?你看,你什么都会,那决定了你能成为一个浪漫的情人,英俊,多金,地位,所从事的职业,也许你开着你的小布加迪出去兜一圈就能带回一后座的女孩,但是,你选择哪个做你的另一半?你都信不过对吗?你能够吸引人的东西在冷静,沉着,低调,保守的对方那里变的一文不值,他完全不被表象所迷惑。”
北堂森颓废的靠在软榻上,一只手垂在地上,他的神色有些惶惑,完全的不知所措,长发遮住了一只眼睛,“没人教给我怎么讨好别人。”
“是的,这一点你很像你的母亲,你的母亲也这样,从来不知道怎么对待另一半,当年你父亲追求她可是煞费苦心,甚至上演了自杀的戏码,你母亲被迫去医院看他,坐在那里指责他‘埃克撒,你知道,像你这么蠢的犹太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觉得你自己很好笑还是很英俊?你知道,如果你那么死了,死相一定会非常的难看,我会厌恶你的。’你父亲瞠目结舌,破口大骂‘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为什么不过来吻吻我?那样就算我死的很难看也可以闭眼了,你让我简直没脸去见我们犹太人的诸神。’”
管家学的惟妙惟肖,北堂森被逗笑了,“你看,你什么都知道,后来,他们还是成了夫妻,看上去虽然好像lead a cat and dog life,但是,他们确实很相爱,谁也离不开谁,这是异性恋的好处对吗?”
管家又品了一口酒,不置可否的说:“打算重来一次吗?再选择一个?”
北堂森笑了起来:“琛叔,你知道,很多事情只有一次,不可能有第二次,那种日久生情的事,我做不来,我喜欢他,就像子弹一下子就穿胸而过,甘心情愿,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让我甘心情愿了。”
管家的面容有点儿悲伤,只能喝口酒掩饰一下:“那好吧,也许你该睡觉,好好考虑一下,你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全神贯注,然后...虽然这个国家的天气预报是用抓阄的方式来确定的,但是,抓阄的结果是明天是大晴天,你该出去晒晒太阳,阳光会让人感到快乐,我想我们对快乐的看法总该一致一些。”
“好吧,我等着出太阳,如果不出,我就去投诉气象台的那个老男人(指天气预报员),说他强-奸我的快乐。”
管家举了举杯子:“good night。”
北堂森在某种程度上说真是很不幸的人,想打官司都没有对手,因为,当他只能躺在游泳池边儿上的躺椅上晒着分毫不差,如约而来的太阳时,满腔怒火无法排挤到别人的身上。靠抓阄都能预测天气,靠努力却不能赢得爱情,这他妈的社会。
管家听到全家所有的人抱怨说——森不理人,而且不参加乐队的排练,并且,在那里坐着不许任何人打扰,包括北堂丽日夫妇,这对夫妇平生最失败的事情就是溺爱孩子,他们根本没有学过怎么带小孩,这是这个性情多变的一家人的悲哀。
管家装着一箩筐的‘投诉信’到泳池边上,“嘿!今天是个好天气,怎么?你的快乐补充的怎么样了?阳光晒得可够足。”
北堂森一动不动的靠在那儿,伸出左手:“这边烤的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尝尝看,和圣诞火鸡的味道应该差不多,如果你放些佐料的话,我想可以当中午饭吃。”
管家张了张手,往前走了几步,北堂森的前面摆着一台电视,管家就知道事情会这样,那是葵镇的新闻台,正在现场采访关于葵镇第一起食物中毒案件的开庭情况。
法院的门口可真热闹,人们都太闲了,这个世界上的一点风吹草动立刻被大肆渲染,生怕他会不动了,而后添油加醋,甚至给你钱让你把疯狂继续下去,这真是道德规范,精神充实,忙忙碌碌的社会。
画面上女主播絮絮叨叨,语速极快的叙述了案件的经过,然后等待当事人的到来,当曼陀罗的车开过来的时候,所有的媒体都蜂拥而至,差点把苏尹的那辆破雪弗莱给挤坏了,北堂森和管家几乎同时做了个捂住嘴的动作,然后相互看了一眼,车子的门打不开,因为后面的人挤着前面的,摄像的挤着采访的,开车的是灰熊,这个大块头生了气,一脚就踹开车门,然后苏尹出来,那位女记者,匆匆忙忙的发出感叹:“oh,my god,能想象吗?当事人的样子?我的天,如果不是我知道我的目的,我还以为我是在采访奥斯卡的开幕式。好吧,我们想象一下,这样一个人,却给别人投毒?我们也许更该说当事人的道貌岸然,当然,也许您会说他是被冤枉的,可是,我希望大家保持冷静和公正,我们不能被任何事情迷惑。”
“说的真熟练。”
“所以说一辈子都只能是葵镇的电台记者。”
晏苏尹今天穿的非常的正式,黑色的西装,黑色的皮鞋,打着黑色的领带,他保持着微笑,灰熊和福宝挡着所有的人,他们快速的往里走,记者们几乎把话筒刺到他的脸上,镜头里是晃动的纷杂的图像和声音。
管家发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声音:“这个家伙太害羞了,这些记者一定会失望的。”
北堂森只是盯着屏幕,在晏苏尹上到那座大厦的台阶上时,他慢慢的转过了身子,笑着说,“好吧,我想我们还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