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紫袍客

24、玩偶娃娃

　　苏尹点着台灯，整个儿葵山只剩下这里的光亮，已经同霍克家的丹尼尔暗中谈起了此事，周围的这些年轻人血管里都留着岩浆一样的血，他们都愿意帮助有苦难的人尤其是霍克家的男人们，他们觉得苏尹应该被放在水晶房子里，每天有一大群女仆伺候，偶尔去花园看看花，当然每夜都举行舞会，让更多的人来仰慕他，可是事实是，苏尹干着比大多数男人都繁重的农活儿，考虑着比州长还多的烦心事，甚至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那天早晨，苏尹以他不太合适的方式，想让穆特多一些了解曼陀罗，了解葵山，了解菲儿河，以及这里的一切的时候，当然，那一切都搞砸了，当时，丹尼尔就把苏尹拉到了一边儿，交给苏尹了一个徽章，那是驼城的标志，丹尼尔告诉苏尹要小心，现在，苏尹一说请他帮忙晚上守护曼陀罗北面的时候，丹尼尔觉得这是倍感荣耀的事情。

　　各种各样的面谈文件都堆在桌子上，都是要收购曼陀罗的，这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表面上看只是大家看曼陀罗失去了主人，很难维持下去，所以，各式各样的欲望都打上格子，添上数字，写上各种各样的话，把那些难看的东西隐藏起来，摆到苏尹不大的办公室，在苏尹看来，这些文件的背后都有一双眼睛，这双眼睛不是来谈生意的，是来策划生意的，他要让各种各样的人来试探，苏尹越不放手，越说明曼陀罗藏着秘密，因为这些人给出的价钱都是十分可观的，超出了这片农场的价值，曼陀罗不是个什么能赚钱的农场，更不是什么黄金旺地，这里只是一个考古学者的小女儿躲开世人的纷纷议论，在这里安静的悲伤落泪的地方。

　　苏尹想着怎么去对付这些人，堆积到这里来的文件都是红狐和老路无法拿主意的，现在苏尹需要每一个都作出答复，有个什么样的理由呢，能让游说的人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把曼陀罗的价值一再的夸大，不让那些人像苍蝇一样贴上来，贴住不散，直到找到一个伤口，让那里腐烂，而后，趋之若鹜，理所应当。

　　苏尹企图遏制这些事情，杀人不是任何事情的解决办法，起码不是曼陀罗的问题的解决办法，苏尹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窗前，月色下的葵山，并不是像风景片中那样充满了静谧的美，充满了平面的，对光线和轮廓可以评估的美，月色下的葵山，黑黝黝的山脊，被黑漆漆的树木覆盖，月亮给它们的是回归远古回归母胎的野性和神秘，风不知道从哪里来，那些神秘莫测的声音更不是从哪里来，它们带来的除了悲伤就是恐惧，好像这一切会像海啸一样扑过来，淹没那些丑恶和欲望。

　　苏尹站在窗前看着，那些参天的树会排挤那些小树，这是自然的道理，妥协的会永远都见不到太阳，也许它们会寻求另外一种生活方式，长成矮灌木，但是，有的则会一直向上，一直向上，不惧怕任何的威压，终于有一天它们也会长成参天大树，可是，这一切遏制和成长都是对光明的向往，而现实则不是。

　　苏尹必须得重新找到解决的方案，夜已经深的像墨水一样了，这些墨水从夜空中流进苏尹的笔尖里，源源不断，直到这些墨水用尽，把天空剩下的是别的亮丽的颜色。

　　苏尹拧了拧脖子，直起腰的那一瞬间有股钻心的疼，居然可以一直保持一种姿势，可见人一旦要把精神集中到一点的时候，会变得多么的疯狂和不可思议。

　　被苏尹用尽的黑夜，换来了黎明，曼陀罗的黎明，早晨的阳光是金色的，充满了喜悦的；一切都在这一道道光芒中升腾到空中，看不清楚，只剩下记忆和金光，然后就是跃跃欲试的对上帝和生活的感谢和向往。

　　穆特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深思，觉得一切都妥当了，睡的非常的好，森林不需要探险，如果你已经知道了所有路径和危险的话，穆特决定采取一点主动，起床来的时候，今天要穿的衣服已经体贴的放在了床头，铺叠的有条不紊，这是曼陀罗的自以为是。

　　穆特纵容这种自以为是，他穿上了干净的衣服，开门，经过走廊，到大厅里去，香奶奶已经预备了早餐，佩玲和美娜没有伺候在这里，连应酬也潦草起来了，从三个人减到了一个人，香奶奶似乎很高兴，她穿了新衣服，还擦了很新鲜的口红，穆特挑了挑眉毛，香奶奶微微的点了点头，眼角眉梢都是喜悦。

　　佩玲和美娜几乎是冲进了大厅，“哈哈，我们家的牛被卖掉了我们从霍克家要来牛奶，我猜他会喜欢他。”

　　“不，亲爱的，他会更喜欢我的花，这些花居然就赶在今天开放，它们是有良心的。”

　　穆特看着这两个欢喜的有些抑制不住的女人，这真是好事，不防备是计划的第一步，苏尹还没有完全训练好他的‘员工’，穆特说过他不是一个合格的‘boss’。

　　佩玲和美娜都向穆特点了点头，然后各自去忙，穆特很节制的吃过了早餐，然后迈步走向了大厅外的台阶，站在长廊上的时候，穆特愣住了，院子里飘着紫色的气球，男人们仍旧在往那些树枝或者灯杆上挂气球，他们都很高兴，这些东西像一院子的薰衣草，穆特不知道这是什么奇怪的节日，正在疑惑，香奶奶站在了他的身边，温情的默默看着这一切，佳楠大踏步的走过来，“嘿，祖母，我们家没有牛了，那两只母狗从哪里弄来的牛奶？”

　　“当然是霍克家的，那是最好的，不是吗？”

　　“那不是干净的东西，我们只需要面条儿而已。”说着，佳楠已经进了大厅：“来吧，今天我要尝试做面条，可不是通心粉，我们家的墙很干净，我不想为了煮熟通心粉就把那弄脏（美国人有个习惯，判断通心粉是不是煮熟了，就把面条往墙上摔，如果面条恰巧粘到了墙上，说明已经熟了，这是个笑话）。”

　　“感谢上帝！”香奶奶回头淡淡的说。

　　穆特想了想：“这是曼陀罗的好日子吗？我错过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好孩子，今天是苏尹的生日。”

　　穆特惊讶的看着香奶奶，“可是，我没有看到你们写邀请函，这里也没有别的布置。”

　　“不需要的，”香奶奶把双手搭在股间回答：“这是苏尹的规矩，我记得那时候他还很小，喜欢上了一辆红色的自行车，可是，那辆自行车贵的简直让人害怕，要两百块钱，那对苏尹是个天文数字，他父亲告诉他，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定要靠自己的双手得来，所以，苏尹为了买这辆车子，每日在各个农场打工，除了功课就是干这个，哦，对了，那个时候，苏尹还在为进入学校的垒球队努力，那时候…”香奶奶的目光充满了回忆，这种回忆被穆特打断了：“怎么，那时候曼陀罗不会提供给他一辆自行车吗？这对曼陀罗真的不算什么。”

　　“是啊，当然可以，夫人，老先生，教父都可以出这笔钱，可是，他们想让苏尹做曼陀罗的未来主人，他要有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香奶奶一点也不介意穆特的质疑，“听上去很古怪，可是，那时候就是那样的，苏尹为了得到那辆自行车，每天都忙得几乎喝水的时间都没有，过生日那天正巧他要忙到深夜，没有时间，他把一只紫色的气球系在旧自行车后架上，然后就骑着那辆单车跑来跑去的，现在想想，真是值得珍惜啊…”

　　“所以说，今后的每年，你们就会用这种方式庆祝吗？我想这些气球的价格也不便宜。”

　　“哦，孩子，每件事的价值并不停留在表面，有些事情是最醒目的回忆，让老人可以不老，让年轻人永远都年轻。”

　　穆特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些气球，看着那些挂气球的男人，也许就是从小的苛刻，造就了晏苏尹对欲望的格外企图，他总是殚精极虑，可是，穆特又愣住了，难道苏尹不是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自己会是曼陀罗的主人吗？难道曼陀罗从开始就是要给他的？并不是他靠什么花言巧语或者特别手段得来的？那么为什么自己父亲的钱要全部给他呢？穆特又开始疑惑起来，忽然觉得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穆特忽然有种受骗的感觉，不单如此，甚至觉得自己是自投罗网，像只愚蠢的美洲蛾子，在黑暗中一头就扑进了一个蛛网，现在蜘蛛在哪儿，那么，蛾子并不是愚蠢的，是什么导致了路线的偏移，一定是有只蝙蝠的电波。

　　这个想法让穆特觉得手脚麻木，脑袋轰轰作响，一切重新不真实起来，图纸，庄园，人物，到底是什么样的关联，难道都是诡计吗？诡计这词出现的时候，穆特听到了欢呼声，“哈哈，看谁来了？”

　　是晏苏尹，他大步的走过来，脸上带着笑，和庄上的这些壮汉子撞拳头，“嘿嘿，真是感动的人生，难道我不该掉眼泪吗？可是，你们这些老套的家伙，我已经麻木了。”

　　雷克老爹拄着杖，沉稳的说：“哦？我们欢迎你回到卧室再哭鼻子，今年的气球可是多了些，因为欧也妮•葛朗台（指独眼杰克）先生也捐了款。”

　　“我的天，我要趴在谁的肩膀上哭？”苏尹张开手臂向着独眼杰克，精瘦的独眼汉一口黄牙全部伸出来，露出牙床，他最高兴的时候就这样，他得意洋洋的四下看，“拥抱我吗？我喜欢你这样，我死的时候，一定要让墓碑上是你的唇印。”

　　苏尹拥抱了他：“我会为了你擦口红的。”

　　男人们高声的笑着，相互开着下流的玩笑，穆特站在高处看着，如果这是诡计，那么，晏苏尹的心里要住着怎么样的魔鬼？他会为此而毁了容。

　　晏苏尹并没有特别的感恩也没有不放在心上，穆特不能揣测他的状态，因为太真实了，晏苏尹已经走过来，穆特往后退了一步，香奶奶伸出了手臂：“我的孩子，祝你生日快乐，我知道，你今天又不能在家里过。”

　　晏苏尹扑到了香奶奶的怀里，这是个很深的拥抱，虽然转瞬即逝，苏尹看着老奶奶：“真是抱歉，每年都是这样，上帝的恶作剧，我们不能违拗他对吗？”

　　香奶奶挽着他的手臂，回头的时候看到了穆特，“我的天，我们太失礼了。”

　　苏尹笑着看着穆特，一夜没睡的苏尹带着疲态，带着倦意，但是仍旧是惊人的美好，穆特又退了半步，再醒过来，跨了一步上去，谨慎的伸出手去：“生日快乐！”苏尹的眼中饱含着水分，嘴角翘起，握住穆特的手：“谢谢——这是我愿意听到的，你也该听得到，因为这一声像铁梨木一样真实。”

　　穆特没有反驳，刚才这句没有任何的目的，只是为了祝贺他生日快乐！

　　这时候，有邮差赶来，“嘿！曼陀罗的先生们，我该说些什么呢？我一直知道这里住着神仙，来吧，我的天使们，我带来了礼物！”

　　邮差是老的，是曼陀罗和葵山地区熟悉的老酷，大家都上来跟他打招呼，香奶奶喊佩玲给他拿新做的酥饼出来。

　　老邮差享受了这一切，然后走到门廊前，“好吧，苏，祝你生日快乐，这是礼物！”

　　“您的老年痴呆已经痊愈了吗？记住我的生日比记住路径更难，除非你爱上了我，不然我不相信您送给我礼物。”

　　“尖刻的小东西，我觉得全镇都知道你的生日，谁知道呢，这个盒子就值我的养老金了，我的礼物在这儿。”老酷给了苏尹一个拥抱，然后和大家说再见。

　　苏尹看了看大家，包括穆特，穆特躲避了他的眼神，也许苏尹希望自己可以收到驼城的礼物？或者自己希望这是驼城的礼物？瞬间的都不是永恒，永恒需要的不只是耐心，还需要真诚。

　　苏尹挑了挑眉毛拿着这个盒子，“好吧，有谁要躲开吗？除非谁告诉我真相。”大家反而聚了过来，苏尹打开了盒子，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香奶奶捂住嘴：“我的天！”

　　穆特也看到了，盒子里稳妥的放置着一个娃娃，穿着白色的小衬衫，背带裤，长着一张可爱的脸蛋，这是个制作精美的娃娃，穆特知道这价值不菲，这是定制的玩偶。

　　雷克老爹拿起娃娃：“我的天，这简直是苏尹小时候的翻版。”

　　苏尹看到了卡片：“小晏，当你不能永远留在这个时代的时候，我开始陪着你长大。一个冒险者敬上。”苏尹皱起了眉头，这是谁？谁知道自己小时候的形象，除了这里的人，就是那个拿走相册的，为什么这样？目的呢？目的——除了让人斗志昂扬就是让人成长和疲惫。

　　苏尹决定放下这个，轻松的抬起头：“好吧，很多事情总是会穿帮，我想我的追求者过于标新立异，我不想吓唬你们，可是他不能跟我同步，怎么样？很惊奇吗？”

　　所有的人都露出了笑容除了穆特，这是内幕吗？真是同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