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紫袍客

13、玻璃圣殿

　　苏尹在教授家睡了大概有两个小时，直到教授叫他起来吃些东西。苏尹活蹦乱跳的来到厨房：“饿死了，饿死了，我要吃古力做的红豆馅饼。”

　　“多亏我留了一些给你。”尹仕拿出馅饼，“去叫小东西们，今晚北堂家的博物馆门前要放焰火还要舞狮子和龙灯，我要带蛋挞去看。”

　　蛋挞和迪迪已经站在门口了，蛋挞一下子就窜了过来：“爸爸，你说的是去玻璃屋子吗？我喜欢那里，那是用整块水晶做出来的，在那屋子的头顶有彩虹。”

　　苏尹喝着奶茶，吃着红豆饼，坐在厨房的操作台上：“嗯哼？那里一定不接受成年人，我可没见过那么大的水晶。”

　　“我也去，看焰火，看狮子。”迪迪磕磕绊绊的同蛋挞站到一条战线上，蛋挞扯起裙子，向迪迪行了个屈膝礼：“谢谢。”

　　教授一边煎蛋一边看着烤制的披萨，手忙脚乱中烫了一下，“哦！见鬼，见鬼，这些稀奇古怪的食物。”苏尹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过去拿过教授手里的锅和铲子，挑衅的拧了拧身子，教授的手指含在嘴里：“我什么都能面对，除了诱惑。”

　　“我喜欢听真心话，那么玻璃屋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私人博物馆的事。”

　　“那你可真是个小古怪，北堂家的私人博物馆比大英博物馆更有人情味儿，藏品也很可观。”

　　苏尹停下来，皱起了眉头，“热衷收藏的人。”接着若有所思的说：“北堂家，我一直以为是西西里的传说，是中国人吗？”

　　教授吹了个口哨：“你该当着他们家的女皇说这句话，她一定会送给你一座私人的岛屿，因为很多人以为北堂是日本的姓。”

　　“我多少知道一点历史，北堂是中国的姓氏，很少，可是，我不记得我们这里有北堂家的什么。”

　　“孤陋寡闻！”蛋挞和迪迪一边玩火车一边回敬苏尹：“他家是个帝国，我从他家的植物园经过来着，那里有老虎和狮子，这都不知道，苏是外星人。”

　　教授的表情是‘就是这样！’

　　“这个博物馆是他家的儿子设计的，不夹杂嫉妒的因素的话，那是个杰作，他全部用玻璃搭建了一所房子，不知道怎么搞的，把那些玻璃用不同的角度反射，那座博物馆在晴天可以反射出一道彩虹，可怕的家伙！”

　　苏尹撇了撇嘴，“真可敬！好啦，我们又不能去吃文物，那可是犯法的事情。”说着，开始准备开饭了。

　　话题结束，三个男人外加一个小女人开始用餐，蛋挞一直抱怨为什么不是吃中国菜，这些饭菜对她的身材没有好处，两个大男人听凭她的抱怨，觉得很羞愧，蛋挞接着抱怨：“我不能跟不会做中国鱼香肉丝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这是不公平的。”

　　“好吧，如果晚上去看中国的焰火是不是可以补偿一点呢？而且可以穿旗袍。”教授妥协。

　　蛋挞摊了摊手：“这是男人糊弄女人的把戏，不过在我没有成年的时候我可以忍受。”

　　“混乱的生活…”苏尹懒洋洋的表示同情。

　　吃过饭，苏尹给家里打电话，说是要晚点回去，香奶奶追问为什么，苏尹笑着安慰，“老奶奶，留下多点的时间，守着壁炉给穆特少爷多讲讲关于曼陀罗的事情，我相信你讲故事的能力。”香奶奶问，“是说真话吗？”“是的。”

　　于是，两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为蛋挞穿上了旗袍，接下来为了一个中国的头型，两个人大费周章，怎么都不能卷出蛋挞想要的那种光洁的，圆圆的髻，蛋挞发怒了，苏尹抱怨：“为什么古力不在这儿，她去干什么？”

　　“没人喜欢和像你们这样笨的男人在一起！”蛋挞怒气冲冲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教授双手制止：“stop,stop,会有办法的。”两个男人从网上搜集了关于中国髻的教程，苏尹总算灵巧一些，最终使蛋挞满意，又没有钗子，蛋挞想要个钗子，苏尹急中生智：“我想想看，我记得家里有雕花的筷子，看上去不错！”

　　好吧，蛋挞的头上别上了两根精致的雕花筷子，还算满意，迪迪也吵着要穿中国的衣服，教授只好拿出他的一套唐装来，整个儿套到了迪迪的身上，迪迪很满意，蛋挞厌恶的评论：“真像僵尸，我可怜的迪迪，只能这样了，你跟着我，会好一点的。”

　　两个男人满头大汗，狼狈不堪，洗澡换上新衣服，带着一位先生和一位女士上路。

　　夕阳绚丽的让人的心都碎了，苏尹第一次见到了那玻璃屋子，那么多的人聚在外面的广场上，即使圣诞节也不会比这个更热闹，苏尹看到了穆约翰的车，他选择回避，穆约翰和这家人也有来往吗？

　　苏尹想往更深处想一想，可是，这里充满着人为的美梦，真的，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个梦，教授推了推苏尹，“我照顾孩子们，你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我不想见穆约翰。”

　　“哈，奇特的想法，你怕他吗？”

　　“不是，是无法面对，我答应过夫人——不会伤害穆家的人，可是，我怕我无法做到。”苏尹的牙齿几乎闭合着说出这样的话，“迪迪——失去母亲，他不该再为父亲担心。”

　　教授从后面拥抱了一下苏尹：“放任自己的思维也是哲学的一种，有时候一刹那的想法会颠覆你从前的怪念头，去吧，过了今天我想我们都会为昂贵的门票发愁。”

　　“啊哈，这是什么，一个穿着中国旗袍的天使吗？我的老天爷，见到你真高兴，我的宝贝。”一个华丽的女声打断了两个人的拥抱，两个人同时回头，只见一位白衣的女士，后面跟着六名白衣的仆从，都穿着中国式的衣服，那位女士已经有了些年纪，仍旧美丽的惊人，她正蹲下身子抱着蛋挞，蛋挞行了个中国的‘万福礼’：“美丽的夫人！”

　　“哈哈，老天作证，你是我的女儿，一定是的，我缺少一个女儿。”

　　教授的表情很让人费解，他拧着眉毛看着这位女士，“那是我的女儿。”那女人抬起头，诅咒了一句站起来：“我不相信一个基佬会有个女儿，真是古怪的世界，基佬都是美丽的，你玷污了你旁边那位先生。”这位美丽绝伦的女士恶毒的说道。

　　苏尹可以正面的看清楚她，即使这里聚满了各式各样美丽的女人，可是，谁也不能夺走她的光芒，人群主动的为她腾出了一大片空间，教授可不是妥协的人，他端正的回答：“你会收到我律师的控告信。”

　　“律师？那是可以用金钱收买灵魂的肮脏群体。”而后她完全的不理会教授，而是笑着对蛋挞说：“我可怜的孩子，我为你感到悲伤，为什么不跟我去那玻璃屋子呢？那里头有一个中国新嫁娘的头冠，全部的银饰…”

　　“有钗子吗？”

　　“当然，满满的一头钗子拼在一起是朵华丽的牡丹花，而且，我会送给你一套中国新嫁娘的衣服，像朝霞一样美丽，上面绣着鸟儿和花朵，还有流苏，美丽的流苏。”

　　“听上去好极了，您是真心的吗？”

　　“是的，宝贝，来吧，还有你旁边这位僵尸先生，我诅咒打扮你的人，我会送给你更好的。”这位夫人也拉着迪迪的手，迪迪傻乎乎的看着这位夫人，忽然无规则的过去拥抱她，不得体的亲吻她的脸：“妈妈！妈妈！”

　　旁边的仆人紧张起来，上来想拉扯迪迪，苏尹一个箭步就过去，瞬间就隔开了这些仆人，有些恼火的抢过迪迪：“夫人，我不希望孩子的心被肮脏的金钱占据！”

　　这位夫人有些惊讶的抬起那几乎透明的浅咖啡色的眼睛看着苏尹，嘴角是一抹微笑，这个笑容那样的熟悉，可是苏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只是有节制的保持着愤怒，可是，那位夫人慢慢的倾身过来，脱掉手套，一只让人心醉的手抚摸上苏尹的脸颊，声音那样的飘渺，像个女巫：“你拥有坚强的内心，有时候却彷徨不定，你骄傲，却为骄傲拖垮，你冷静却有时不能信任自己，你坚强却希望得到保护，这使你看上去充满了阴柔之美，美不胜收，你脸颊的线条如此的倔强，让你看上去英俊异常，可是，你那柔软的内心却是上好的丝绸，祝福你，我的孩子。”

　　苏尹被催眠了，被击垮了，甚至有那么一刻，苏尹想哭，这种不恰当的感情被苏尹即使的制止，礼貌的挣开这夫人的手：“谢谢您的心理暗示。”

　　那女人似乎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好吧，我尊贵的小可人儿们，我带你们去参观玻璃屋！”接着对教授冷言冷语的说道：“你也得到一个机会。”

　　教授耸耸肩，蛋挞威胁的说：“拿出点风度来，爸爸，我可不想你看上去像个海盗！”

　　教授耸耸肩，“我知道一切聚会对我来讲都是倒霉的代名词。”

　　于是，几个人跟着这一队雪白的人进入了玻璃屋，苏尹低声的说：“照顾好他们，我不想…”

　　“我知道，我会的，即使被诅咒。”教授有些流氓腔的对苏尹调侃，苏尹笑了，进了玻璃屋子，夫人带着他们往里去，苏尹却留在了大厅，因为苏尹觉得教授是对的，这里灯火通明，暗下的天色让这里恍若琉璃，苏尹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狂卷的海浪中来，巨大的波涛就在头顶，并且静止，带着大海的胸怀和力量，透明的，几乎是生命的的全部宣泄，它们高高的，排山倒海的就停留在头顶和四周，苏尹不知道设计建造这所建筑的人拥有怎样的内心，把建筑变成了一种生命，不可遏止的，热情的，充满着活力的生命。

　　苏尹举目四望，即使今天是不收门票的，却也不是对所有的人开放，这里聚集着那些贵族，他们发出各式各样过头的称赞，这在苏尹听来真是恬不知耻。

　　苏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接着是温文尔雅的声音：“你过来。”苏尹不回头也知道是穆约翰，他转身跟着穆约翰走过去，走到那玻璃的旋转楼梯的左手儿，那里有巨大的一道门，门上是玻璃的钉，这是中国古代城门的式样，可是，门上只是六排钉，每排六颗钉，苏尹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含义，有光一闪一闪的过来，苏尹惊异的在那厚重而巨大的玻璃门里看到了金戈铁马的战场，听不到他们的呼喊，可是那种无声的气势越发的让人觉得惊心动魄，孔子的三千门生，征战的金戈铁马，晋代的雅士风流，盛唐的歌舞升平，北宋的清明上河，一直铺陈开去，没有声音，只有那些飘渺的画面，苏尹就和穆约翰站在了这里，穆约翰看着苏尹：“你带那个下贱胚一起来的？付家的人没告诉你什么叫做尊严吗？”

　　苏尹看着穆约翰，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穆约翰声音低而且愤怒，“你这个曼陀罗的怪胎，为什么要来践踏这样高贵的地方？凭借什么？是脸蛋吗？”

　　苏尹看着他，被他逼到了一个犄角，直视着穆约翰：“在这样高贵的场合做这样的事也不是绅士的举动吧？”

　　“绅士？真恶心，你怎么能对我这样说话呢？想想看，你和付小书到底有什么勾当，迪迪不会是你们两个的孩子吧？”

　　“穆先生，请您尊重夫人。”

　　“你指在床上吗？”

　　苏尹的手开始发抖，脸色苍白，牙齿几乎咬的格格作响，他的嘴角已经现出厌恶的纹理，“穆先生，适可而止可以吗？我不想事情闹大。”

　　“为了一个婊子你真是拼了命啊！”

　　苏尹一下子就挺起了身子，整个儿隐忍的线条一下子冷硬起来，这是苏尹攻击的前兆，穆约翰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苏尹，一时发愣，身边的保镖一下就聚过来，其中两个掏出了枪，穆约翰啐了一口：“弄走！教训一下这个曼陀罗的风流情夫！”

　　保镖的动作极其迅速，扑过去的那一刹那，苏尹肩膀一顶其中的一个，使他从自己的后背滑过去，同时一脚踢中了另一个的手腕，瞬间，两把枪到了苏尹的手上，他目光冷硬的用两把枪指住穆约翰，保镖们都呆立当下，穆约翰也愣住了，被两把枪指着可不是舒服的事情，穆约翰脸色骤变，苏尹的眼睛像两把刀，牙关紧咬，穆约翰觉得子弹随时会打过来，不由得退了半步到了两个保镖的身后，可是，他注意到，这个马上被怒火烧毁的男孩，握枪的双手，几乎痉挛，甚至开始发抖，他胸口起伏，死死的盯着穆约翰。

　　就这个时候，这波涛一样的巨大空间里，响起了飘渺的音乐，像是天堂的圣诗，恢弘，无尽的恢弘却又不可触摸，给人涤荡心灵的震撼，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那通往最高处的玻璃的楼梯，整个儿大厅白昼般的灯火在这个时候通过玻璃不同方向的折射，使这里仿佛光明的圣殿，那宽大的楼梯好像是通着天堂的，好多人朝楼梯这边聚了过来，楼梯上下来了几个人，领头的一身白衣，纯白色的小礼帽，帽檐压的很低，看不清楚他的脸，他头也略略的低着，从那‘云端’下来，他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因为这种笔挺的身材，行走时优雅的态度，只有那些笔调华丽的动画电影里才会有。

　　所有的人都窃窃私语，“北堂森。”

　　“我的天，没想到今天会见到北堂森。”

　　“高贵的小伙子。”

　　这个人没有理任何人，只是不徐不缓的从楼梯上走下来，穆约翰的眼光变得贪婪而充满了谄媚，苏尹终于又可以控制自己，他垂下手臂，把枪交还给穆约翰的两个保镖，没有再动手的余地，因为北堂森经过他们旁边，他顺畅的脚步似乎停顿了一下，就在苏尹的面前，苏尹愣住了，这个人认识，虽然不能看见他整个儿脸庞，可是，他那有没的下颚，翘起的嘴角，苏尹记忆犹新，他是那天公园里的男人。

　　北堂森的脚步重新顺畅起来，一直走出了大厅，外面开始放焰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