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紫袍客

12、投机者

　　穆特起床，洗漱完毕，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穆特走进餐厅，早晨金色的阳光把这里填充的像发光的晶体，中国式的青花餐布，美丽的摆设，以及那些漂亮的水晶器皿都发散着清新的光彩，落地窗被开启了一道一英尺的缝，风轻轻的撩动着窗纱随着轻快的苏格兰乡间音乐跳舞，佩玲已经开始摆放刀叉，穆特回头对跟随过来的香奶奶和美娜说：“我一个人的早餐？”

　　“是的，穆先生不喜欢同别人一起用早餐，您的餐具也都是新的，没有任何人用过，我们已经认真的消毒，您可以放心使用。”

　　穆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男人们都在哪儿吃饭？”

　　美娜没有回答，香奶奶严肃的接口：“苏尹有时在这里吃，剩下的在西面的‘白菜墩’吃。”

　　“‘白菜墩’为什么？”

　　“在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百菜不如白菜’白菜是干净且消毒的，苏尹喜欢胖乎乎的白菜，‘白菜墩’是他取的名字，男人们很喜欢。”

　　“是的，说像个大胸脯的婆娘，很实用。”佩玲快乐的插了一句嘴，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鲁莽，赶忙退了下去。

　　穆特却笑了起来，大家还不习惯驼城来的人笑，都严肃的看着他，穆特指着外面：“烦劳哪位女士领我去，男人们在一起吃饭才能增进食欲。”

　　说这话，外头传来一声大嗓门儿，“妈的，那个该死的兽医的电话是多少？‘小红帽’要生驹子了，我找不到那个该死的兽医的电话。”

　　佩玲从里间跑出来：“蠢婆娘，你不就是个接生婆吗？”

　　进门来的是佳楠姑娘，她一如既往的叼着虎牌儿香烟，大马靴踩得巴巴响：“那是针对你，不针对我们亲爱的‘小红帽’！”她看到了穆特，并没有表示，美娜冲她挤眼睛，快步走过去：“你的烂脑壳总是记不住重要的东西。”说着去拿电话号码。

　　穆特挑挑眉毛：“俊俏的女人。”

　　“我也这么看。”说着，香奶奶带路领着穆特去‘白菜墩’。

　　白菜墩的男人们正在享用早餐，高声的谈论着，烈性酒的气味在门口就闻得到，穆特的到来让他们安静下来，红狐穿着北面儿是丝质的马甲率先站了起来：“老奶奶，您在干吗？领着一位绅士来到牛仔的小酒馆儿。”

　　“穆特先生想和男人们一起吃早餐。”

　　“感谢上帝。”福宝也站起来“挪个地方出来，你们这些公牛，给先生坐。”

　　老旧的木质椅子，上面的垫子是已经洗过很多遍的粗麻编制的坐垫，穆特大步流星的过去，毫无芥蒂的坐到一个空出来的位置上，“诸位早安，看看食物吧，都是强筋壮骨的东西。”

　　红狐和雷克老爹相互看了看，雷克大声的说：“好吧，就这样，老奶奶干嘛不添一套餐具！”

　　穆特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汤匙，用餐布擦了擦：“对一个快要饿死的人，我希望快点吃到东西，好吧，来点酒，我可不喜欢茴香酒，我对那娘娘腔的东西过敏，不带劲儿，来点儿‘俄罗斯的燃料’吧。”说着，拿起桌子上的一瓶伏特加，灌了一口，立刻皱起了眉头，看着大家：“哭鼻子和跑出去都令我难堪！恩？”

　　男人们笑了起来，气氛活络被关于伏特加的笑话点燃，灰熊重提刚才的话题，关于玫瑰的种植，穆特一边吃着重新端上来的食物，一边参加进来，他倒是个话题的好手儿，还懂得一些关于种植玫瑰的东西，当然，这是昨夜穆特做的功课，他查阅了关于葵山地区的土质和玫瑰种植的问题。

　　大家吃过的早饭，穆特请香奶奶找一套庄稼人的衣服来给他穿，香奶奶为难了，穆特笑着说：“苏尹会主张我穿他的衣服的。”

　　雷克老爹拄着手杖：“你不希望你穿一件盖不住肚脐的外套吧，我们的小天使纤细的像个姑娘。”

　　穆特撇了撇嘴：“力气却比一头熊还要可怕。”

　　灰熊怪笑起来，所有人都哈哈笑着：“那是曼陀罗的风景之一。”

　　最终，穆特穿上了雷克老爹的一套干净衣服，跟着大家一起去了庄稼地。家里有小型的耕犁机用一台打拖拉机拉着，红狐和另一位男士被叫去帮助小红帽生驹子，家里的其余女人收拾完了一切，也都换上衣服，来扦插枝条，雷克老爹用手捏着土壤，“穆先生，您负责开机器吧。”

　　穆特心里很感谢，虽然理论上可以和大家谈论种植，可是，真正的实践总是和现实有千差万别的距离，犁地看起来就体面的多。

　　穆特上了机器，开动起来，佳楠是后过来的，她是平整土地的好手儿，既有男人的力气，又有女人的细致，她穿着厚棉布的格子衬衫，土黄色的背带帆布裤子，到了这里就动手忙活起来，对着车里的人大声的喊道：“是个娘们儿在开机器吗？慢慢悠悠的。”

　　穆特从后视镜里看看这个女人，她很可爱不是吗？穆特？这是开始，穆特欣赏着四周的风景，这里的风光，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即使这里没有宝藏，就这片土地也值得人处心积虑的拥有，这里的颜色层层叠叠，一定是有鬼魂在这里居住的，不然不会如此的迷人，那些九重葛，穆特一向认为那是低贱的，只有市井小户才会装饰窗台的花朵，可是，在这里，这些九重葛开的如此美丽，形成了‘瀑布’，像贵族成人礼舞会上的小姑娘，有着天真的魅力。

　　“上帝呀，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把犁地机开到八十迈，这里没有宝藏！”佳楠吐着口水抱怨，穆特从窗子里探出头去，大声的说：“女人，你一定有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因为我看到了你幸福的心脏！”

　　佳楠愤怒的竖起了中指，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灰熊唱起了《瞧那个风流娘们儿》的歌，佳楠用犁地的耙子去追打灰熊，雷克老爹接着灰熊的歌唱下去，所有的人不管是撒除草剂的还是捡石块的，都随声附和，香奶奶则坐在地头儿的一把小椅子上，撑着阳伞，在那里绣花边儿，从眼镜后面看着这些人，法令纹散开来，老奶奶笑的很开心，“佳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勾当，你没有一下是真心打灰熊的，这只‘熊仔’很有力量！”

　　所有人更加放肆的笑了起来，笑声可以传出很远，穆特甚至听到了曼陀罗的花，草，树，甚至菲儿河和远处的葵山都跟着笑了起来，风吹的如此惬意，即使坐在驾驶座上开机器的穆特也觉得有些热，雷克老爹的旧棉布衬衫非常的舒适，有一点汗味，这也属于曼陀罗，穆特皱起了眉头，忽然觉得，父亲是对的，做这样一块土地的主宰者，任凭谁也不肯轻易放手，这些人这些事，这些风景，晏苏尹平静的外表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他的固执也许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这个年轻人远远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他天真的脑袋里，装着怎么样的虚荣，以此来对抗以父亲为代表的上流社会？

　　穆特的心摇摆不定，他希望苏尹是个明智的男人，他没有任何根基，守住这里谈何容易？不如早早的放手，重新把这里交还给…穆特停住了，交还给谁呢？这里到底属于谁？难道属于驼城？可是，这里的一切都是驼城给的不是吗？如果没有驼城的资金，一个只能给人家做情妇的女人，一群年纪不轻的寡妇外加这些只会喝烈性酒的汉子，还有一个还在读研究生的男孩，怎么可能会有曼陀罗？至于付家的老先生，那个声名斐赫的考古者，就像父亲所说的，每个考古者都说自己发现了法老的金矿，可那不是真的。

　　这样想来，穆特觉得苏尹的行为单纯又可笑，幼稚又没有依据，如果藉着这个庄园就想进入上流社会，真是需要非比寻常的智慧，晏苏尹具备吗？

　　“嘿！嘿！干得不错，穆特先生，你已经把农活干的有些眉目了。”雷克老爹喊回了穆特的一厢情愿的臆想，穆特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雷克：“我觉得这才是生活。”

　　雷克灰色的眼睛眨了眨：“你和你父亲不同。”

　　“是的，他永远听不到真心话，雷克，我想送给苏尹一件礼物，不管你们怎么想，我都想送他一件礼物，我觉得这么久他很辛苦。”

　　不远处的佳楠叼着烟，埋首于自己的地，嘀咕着说：“怪不得德州的监狱里到处都是劳动者，劳动使人反思。”

　　“闭嘴，你这只多嘴的鸡。”美娜骂她，佳楠并不反驳，继续用她那有茧子的手平整土地，雷克继续他和穆特的对话，“这是您的决定。”

　　穆特谨慎的拍拍方向盘，吸了口气：“你会觉得莽撞吗？”

　　又有两个男人聚过来，以为穆特和雷克老爹在谈土地的事，穆特看向他们：“伙计们，你们怎么看？如果，我想送一件礼物给苏尹，我喜欢这里我想多住些日子，可是，驼城和曼陀罗的关系不像想象中那么好，你们知道，我是想补救点什么，这样说…很…可笑”穆特有些羞赧似的，歪了歪头：“可是，总该做点儿什么，送礼物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吗？”

　　男人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独眼杰克，一嘴的黄牙，动了动他的大鼻子：“好吧，我从来没送过什么礼物，除了夫人每年都送我一身新西服。”

　　穆特决定了，“好吧，就这样决定，怎么样，伙计们，我送一个礼物！”

　　商议，讨论，甚至争吵都可以促进男人们之间的友谊和理解，穆特把地犁完了，又去和灰熊学着检查那些扦插下的枝条，看看是否有埋得过深或者过浅的，也许，机器可以代替一些东西，不过，那样的碾压对花可没有好处，曼陀罗的人喜欢精耕细作的善待他们并不开阔的土地。

　　穆特觉得手心火辣辣的，“见鬼，我觉得快起血泡了。”

　　香奶奶在阳伞下呼唤：“穆特先生，您过来休息一下吧，喝些茶。”穆特举起手，做出投降的姿态：“不，祖母，这会让我在男人中间失去地位，那不是个好主意！”

　　雷克笑了起来：“好吧，我们都需要喝点有味儿的东西增进体力，休息一下吧。”

　　大家都走到了地头的阳伞处，苏尹的KISA懒洋洋的趴在一张太阳椅上，抬头看看大家，穆特抱起它：“好啦，黑白花儿的熊猫，给我腾个地方。”说着，□□着坐到了椅子上，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别的男人随意的坐在哪里，穆特咽下茶水：“好吧，我们的水从哪里引过来，我觉得需要一个喷灌设备。”

　　“不用，我们可以自己浇水，引入水管会花很多的钱。”

　　“是的，我们自己浇水会更好一点，我们可不想浪费钱，苏尹赚钱很不容易。”

　　穆特有些发呆，苏尹赚钱？他用什么赚钱？可是，又不能接话，因为他父亲说不会再提供给曼陀罗经济援助，这些人不知道感恩，现在，他们只字未提关于父亲的问题，不见感恩也没见抱怨，话题有些尴尬，红狐走过来，身上还穿着接生的橡胶围裙，“哈哈，诸位，小红帽生下一个女儿，漂亮的棕红色姑娘。”

　　“哈！”所有人都欣喜若狂，彼此碰杯，甚至美娜和佩玲挽着手跳起了舞：“给苏尹打电话了吗？”

　　“他一定高兴死了。”

　　穆特不能理解这些人为一匹马的欢呼，这有什么重要的？听上去苏尹和喜欢马，那么就送他一匹马好了，穆特把这个主意告诉了大家，红狐先生提议说：“好吧，我知道老巴特家的马不错，可以打电话给他，买一匹。”

　　穆特狡黠的笑了：“我有更好的主意。”

　　‘小红帽’的生产让这些人倍加高兴，香奶奶，美娜，佩玲除了去帮忙准备午饭还要特别做一款甜汤庆祝她的功绩，穆特定制了他的礼物，男人们依旧留在这里，红狐则要进去洗个澡。

　　香奶奶拉住红狐：“我觉得穆特和大家相处的不错。”红狐意味深长的笑了，香奶奶总觉得这高深莫测的笑容里有凄凉的味道，“你怎么看？他也许有和他父亲一样狠毒的心肠。”

　　红狐耸耸肩，“那就只好你来剖开他的心脏看看了，我不知道全部。”说着就去洗澡了，转过身的红狐目光忧伤而迷惑，他不知道苏尹为什么给姓穆的这么多的时间，甚至今天特地带走了迪迪，让穆特和家里的男人们相处，他甚至恳求红狐：“帮助他一下，给他点时间。”

　　“我不想你犯错误，你不该像夫人那样优柔寡断，你该像平日里那样赶走他们。”

　　“年轻人允许犯错误，相信我，老爸，我不会拿这么多人的梦想开玩笑。”

　　事实是什么样的呢？红狐觉得自己目前最该做的就是听从苏尹，然后，去帮助酒店那头儿，不能让一个年轻的孩子做太多的事情，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