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痕》源川丸子

5、意外

　　齐朝正欲反驳，办公室门口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一同望去，发现是他们队内的一个队员脸色惨白地冲进了办公室。
　　“陆、陆队！”
　　这是被陆敬风派去审问‘刺青’线人的小苏苏成木，‘刺青’的线人是他们几周前花费的大量人力资源才捕获的，有了这个线人的口供他们才有可能最高效的抓到‘刺青’，可惜这个线人到现在也没有松多大的口。
　　看到苏成木这么着急紧张的样子，齐朝的眼皮没由来的直跳，不祥的预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怎么了小苏？别急，喘口气儿，慢慢说。”齐朝拍了拍苏成木的后背，温声道。
　　陆敬风在一旁皱眉看着。
　　“齐、齐副！线、线人他……他自杀了！”苏成木失声道。
　　齐朝二十多年受到的良好教育防线在这次追捕‘刺青’的任务中几近崩溃，先是他们花了三周的时间天天蹲点，刑侦队里没一个人可以在凌晨2点前睡觉，才抓到了这么一个线人，线人又是咬紧了口，几个刑警连番审问了一周，才勉强套出个新月小区这么个没啥价值的流动性窝点，好不容易制定了缜密的计划，抓捕刺青距离成功一步之遥时，才发现抓错人了。
　　现在又出了个线人自杀的破事儿。
　　齐朝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想要冲着天花板大喊一声操你全家的冲动，他从来不在任何时候冲自己的同事兼战友。
　　“怎么回事？怎么就死了？”陆敬风在一旁问道，他除了眉头皱起外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看起来就跟局外人一样，他的声音平静，竟然还有一丝慢条斯理的意味。
　　“就……审他嘛，然后轮班轮到小陈了，他中途去上了个厕所，最多三分钟时间，在这三分钟内那线人就自杀了，他尸体周边没有血，死亡原因还不确定，尸体我放在审讯室没敢动——对了！审讯室的监控还可以查！”苏成木欲哭无泪道，似乎想马上想出1000种办法亡羊补牢、将功补过，但没办法，他身为审讯‘刺青’线人的负责人是绝对逃不过处罚的。
　　陆敬风叹了口气，道：“齐朝你跟小苏去审讯室看看线人的尸体，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先交给法医——大夏天的尸体放个十几分钟说不定就腐烂了，到时候整个局里都是味儿，我去看监控，我觉得应该不是自杀这么简单。”
　　“好。”
　　齐朝头疼的应了一声后，带着苏成木转身往审讯室走去，苏成木小心翼翼的跟在齐朝身后，生怕和蔼可亲的齐副队突然暴起抡起刀砍他。
　　陆敬风目送齐朝二人离开后独自一人来到了监控室，监控室内没有人，一整面墙都是黑白的监控画面，室内又没开灯，只有黑色和白白交相辉映，窄窄的过道十分幽黑，仿佛拍恐怖片的取景地点。他进来后便反锁上了监控门，打开灯，坐到了一幕幕监控视频中心的旋转椅上。
　　陆敬风找到了审讯室那一块的监控画面，现在还可以看到齐朝和苏成木二人站在线人面前观察死人，陆敬风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齐朝那个傻逼玩意儿，还真去看尸体啊。”陆敬风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随即开始调取大概20分钟前开始的审讯室的监控录像，调成了二倍速观看。
　　20分钟的监控被压缩到了10分钟，陆敬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在看，但是，他开始惊奇了。
　　全程，包括小陈离开的那三分钟，线人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奇怪的言行，但是就是在小陈离开的第二三十秒的时候，突然仰头倒在了椅子上，口吐白沫。
　　陆敬风摸了摸下巴，又把那一段来回放了三四遍，也没有任何可疑人物。
　　“……奇怪。”陆敬风奇道，他正准备回放第5遍，突然他像是猛然间醍醐灌顶一般缩紧了瞳孔，将视频调回了正常的速度。
　　在这段监控中，小陈去厕所的时间最多一分钟，远远没有三分钟那么久！
　　也许还不到一分钟。
　　陆敬风开原倍速计算了一下，小陈大概只去了52秒。
　　从审讯室到厕所，光是一个来回就要不止一分钟，小陈为什么会那么快？
　　陆敬风磨了磨牙齿，目光突然锋利了起来，他开始回放第6遍，但这次他的着重关注点从线人转移到了几乎已经在监控边缘转动的时钟上。
　　小陈刚离开时，是15:03:42。
　　中途大概过了20秒，线人突然后仰，口吐白沫。
　　陆敬风立马把视线转移到时钟上，钟上显示的时间俨然是15:05:47！
　　“操！”陆敬风终于意识到不对了，他暗骂一声。
　　其实小陈的上厕所速度并不快，那线人也未必是自杀。
　　审讯室的监控被人剪掉了两分多钟！
　　陆敬风倒吸了一口凉气，将审讯室附近的监控还有监控室门口的监控都看了一遍，全部都被人剪掉了1~2分钟不等！
　　仿佛就像一个不存在于人世间的恶魔，偶然间落入了红尘间，离去时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都抹除掉了。
　　可是恶魔可能只是来人间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便走掉了，而这个剪监控的人很可能就是杀害‘刺青’线人的凶手！
　　而且……更让陆敬风毛骨悚然的是，能够随意进入审讯室和监控室的人，除了队里的人还有谁！？
　　此人行凶时，陆敬风和齐朝就在办公室内讨论关于‘刺青’的案件，办公室门没关，正对着的就是监控室，这个行凶的人得是有多宽广的心态，敢在自家队长和副队长眼皮子底下删监控。
　　不过不凑巧的是，陆敬风和齐朝二人还真就没注意到监控室有人进出。
　　线人的尸体已经交给法医化验了，陆敬风将自己的发现和猜测跟齐朝说了一遍，齐朝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惊疑表情。
　　“反正吧，剪掉的监控恰好就是线人死的这一段，要么就是剪监控的人想要掩盖这一分钟内发生的一些事情，要么就是他自己行凶为了不被发现才剪了监控。”陆敬风沉声道，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我更偏向于后者，总之，今天下午算好的，大部分队员都被外派公干了，行凶的可能不大，暂时排除嫌疑，把从下午2:30到现在都在队里的人一一拉出来排查，另外胡儿那边可以动手了，剪监控的人那么急着灭口，甚至不怕在现在队里留驻人口稀少的下午行动，应该是‘刺青’出了什么问题，马上让胡儿他们行动。小伍那边林理先放着别审了，留个人看着，让小伍带几个人去支援胡儿。至于我们，就看着当林理也孤身一人时，那人会不会再来行凶，如果能在那人手下保住林理，那也不错，至少能说明林理与‘刺青’有关系。”
　　齐朝对于陆敬风的看法，一般都有90%的信任，因为他们陆队毕竟头上挂着个队长的头衔，能干到这个职位在他现在这个年龄算很出色的，所以陆敬风自然是有点真本事的。
　　“那行，我去排查今天下午的留队人员，‘刺青’抓捕行动的指挥就先交给你，行吗？”齐朝点了点头，问道。
　　“行。”陆敬风心不在焉道，其实他认为‘刺青’抓捕行动没多大挑战性，不过就是挑战人的耐性和消磨时间罢了，更让他有兴趣的是‘914’事件。
　　齐朝面色沉重地离开了，陆敬风左手把玩着一只圆珠笔，那修长的笔身在陆敬风指尖灵活地转动着，他右手拿起手机给胡棋打了个电话。
　　“喂，胡儿？”
　　“……嗯。”胡棋在电话那头低地的说，那有点像奔丧的语气，不太像平常活泼好动的胡儿公主。
　　“怎么了？”身为队长，陆敬风很自然的将‘刺青’抓捕行动的事抛在了脑后，先关心起了自家队员的心理健康问题。
　　胡棋哼了一声，说：“我在这鸟地方蹲了快4个小时了，别说晒黑，我都快被烤干了，你知道吗？现在亭州户外实时温度有37度！更别说一两点更热的时候，我都快滴出油来了！”语气中含着慢慢的抱怨。
　　陆敬风轻咳了一声，严肃道：“原来如此！作为领导阶级的我们实在是太过分了！那这样吧，奖金什么的再说，你把自己晒得更黑一点，回来之后我给你放几天病假，在跟上头说你在行动中受了重伤，要休养，再给你申请一面锦旗，感谢胡同志的身先士卒，你看行吗？”
　　“……我觉得还蛮凉快！”胡棋峰回路转道，丝毫不介意打自己的脸。她简直是怕了锦旗，他们队的那面锦旗，所有国旗一般大小，红艳艳的，几个大大的黄字写着内容。
　　胡棋要是把那面锦旗放回家里挂在墙壁上，小清新现代风的装修风格活生生拉低成了城乡结合部水平。
　　陆敬风知道胡棋就是这样烂泥扶不上墙的性格，调侃完后便回到正题上来，他道：“既然你不要那面锦旗，那好吧，组织交给你一项大任务，立刻捣了‘刺青’的窝，也别管什么发不发现了，我也心疼咱队警花给晒成炭，去吧。”语气中竟还带了一丝慈爱！
　　“好嘞老大！”胡棋一听有事做了，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挂了电话之后，兴冲冲地跟身边的刑警交代了一下，几个便衣悄声无息的潜入了某栋楼。
　　陆敬风跟胡棋交代完事情后便撒手不管了，反正以胡棋他们的能力捣毁一个毒贩的窝点就和探囊取物一样简单，也许就是囊口会有几根刺儿，那都不碍事。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914’连环杀人案，那个还会被天网抓住的嫌疑人，到了如今也不过才18岁，才是高三的年纪，但源川北却已经在阴暗的‘灰色地带’游走4年了。
　　陆敬风刚刚正在翻看‘914’的卷宗，被齐朝打断了片刻，现在他又拿起了那几张纸看。
　　源川北记录在册的短短十四年青春乏善可陈，就像一个普普通通规规矩矩上学的学生一样。不过值得一看的是，源川北在杏湖二中读初一时曾被记录了两次打架警告处分，还没来得及撤销就闹出了杀人案，所以保留到了现在。
　　陆敬风皱了皱眉，源川北的简介介绍，他曾在五六年级和初一上册时获得过‘区三好’的荣誉，在校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资料旁带着一张源川北的2寸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面容稚嫩清秀，眼睛里是混杂了些许黑色的深蓝色，也不知哪来的基因，鼻梁有一点塌，唇红齿白，肤色白皙，看上去很文静很好欺负的样子。
　　给源川北做一个简单的犯罪嫌疑人心理画像分析，就是在13岁的时候分成了两个极端。13岁前源川北是一个文静内向，成绩优秀，从不惹事的好学生，家庭条件宽裕，长得又还不赖，应该是有很多女生暗恋的类型，13岁后源川北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从文静内向变得偏激暴力，闹出了两个打架处分，还在14岁时连续又十分残忍的手段杀了36人，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少年杀人犯。
　　在他13岁到14岁这段时间，源川北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