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修夜》天机独坐

41、第四十一章 残风败庭 叁

　　玉清宫外布满了天兵天将，四大护法也按着所辖方位排兵布阵。

　　陆腾骨和韩散太来到宫外就被守卫的士兵拦下来，现在要进入玉清宫的天官天将都需要先用真元之气证明真身是仙身。守卫的兵将取出一个铜鼎把鼎盖打开，手掌握着铜鼎伸到韩散太面前，韩散太开始结出手印然后食指轻搓眉眼间沾出一丝白气，他把那一丝白气投入鼎中，白气入鼎后一瞬就化成金色。侍卫把鼎盖再次盖了上去，然后对韩散太行礼让他进入玉清宫。接着侍卫也走到陆腾骨前面，同样把鼎伸到陆腾骨面前再次打开鼎盖，陆腾骨也结出手印用食指轻搓眉眼间牵出一丝白气，白气投入鼎中也一瞬化为金色，侍卫也对陆腾骨行礼然后让他进入玉清宫。

　　陆腾骨看到韩散太站在宫门外等他一起进入大殿，他们俩一进入黄金殿就看到殿内已经挤满了天庭的各部文官武官，大殿的上方百宝座上坐着一身金色法袍者，长长墨发随意散落，肃穆庄严掩饰不了面容的俊朗，肤白如玉，双目炯炯有神发出淡淡的蓝光，他就是这天庭之主天帝。陆腾骨和韩散太走到百宝座前叩头礼拜，天帝微微颔首右掌心微反示意让陆腾骨和韩散太先起身，陆腾骨和韩散太再次行礼叩谢才起身，然后严整衣冠往右边武将的位置站好。这时功曹礼部星君出班向天帝稽首启请。

　　“天帝，臣有事禀告。微臣收到一些文官递上的请辞疏文，经过微臣审查，这些都是凡人修成的神仙，也都出自九幽门。微臣恐怕九幽门和龙族一起叛变。”

　　天帝面上静如止水没有任何的波澜，仿佛没听见那般，眼神飘过大殿上的众神后眼神停在天尊身上，天尊出班向天帝行礼后转身面对众神解释。

　　“九幽门的事，孙真人已经来信解释了，至于九幽门人的去留孙真人说是让他们自己选择。据雷部在凡间的兵将上报，九幽弟子离开天庭后都在凡间继续执行职务福泽凡间众生，叛变之说是虚无之说。”

　　天帝听完天尊禀告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微微颔首。这时韩散太出班向天帝稽首启请。

　　“微臣有事上报天帝天尊。微臣和风帅刚路过锁妖塔时发现锁妖塔被劫空，古佛的油灯也不在了。”

　　韩散太说完大殿众神都突然肃静，文官把目光投向对侧整齐排列的武官上。只见众武神官面色沉如灰，雷部的将帅都紧握拳头垂眸不语，之后众神都把目光投向百宝座上的天帝和大殿上方右边的天尊。锁妖塔被劫是天帝坐上百宝座后从来没发生过的，别说锁妖塔被劫，连天庭的四门也从来没有遇到过魔军的侵犯，以往神魔之战都是神族大军把魔军堵死在魔界的出口就结束。天尊看着大殿上众神的神情心里暗叹，这就是天庭安逸太久的代价。这次魔界的袭击也不算突然，其实都是有迹可循，天尊也自责自己需要对此负责。是他太自信于当年的战绩，太信赖天庭的恩威足以牵制龙族，也是他太轻视魔界。天尊刚想出班向天帝请罪就看到天帝微微抬起右手止住了他要跨出的脚步。

　　天帝抬起淡蓝色的眸子左手托腮望下众神，他能感受到底下众神的情绪和思绪，太久的太平让众神都失去了能沉稳应变的能力和韧性，他忍不住发出轻笑，这声轻笑是天帝在笑众神也在笑自己这些年的安逸。天帝的这声轻笑笑的众神心慌又满是疑惑，这个时候天帝怎么还能笑？失了古佛油灯，锁妖塔的妖魔都被劫走，南北门被攻击，北帝现在还在医仙部疗伤，每一件都在挑战天庭对六界的主权。尤其是失了古佛油灯这事会牵连甚广，一是要怎么对佛界解释，这盏灯对众佛的意义甚大；二则，这事如果传到冥界也难免引起一些动荡，会让一直不安分的鬼王们又开始有了想法。这些众神都明白，天帝不可能不明白。天帝感受到众神内心的动荡，敛了敛笑意直起背，脸色又恢复严肃的看着众神。

　　“功曹礼部先开始修复北门那里的破损，以后天庭就改用北门出入，在北帝养好伤之前雷部就暂时先驻兵北门。南天门那里封了就封了，请天尊在南天门入口多加几个防御阵圈，然后把之前驻守在通往魔界通道都兵将都撤回来。”

　　大殿上马上一阵喧嚣，好几位神族的族长和功曹文官都出班稽首准备要劝诫天帝不能撤走魔界通道上的兵将，这时天尊跨步出列，他先对天帝行礼，天帝颔首，天尊转身面对众神。

　　“本座明白诸神圣众心里的担忧，你们觉得如果我们撤兵了魔界大军又可以随时来犯。诸位或许不知，这次魔军不是从以往的通道出魔界的。魔军虽然攻下了北门但是并没有从北门进入，魔军不是从南天门或者北门进到锁妖塔，那么驻守魔界通道就没有意义，只是浪费兵马。”

　　大殿上一瞬间又再陷入寂静，天帝又在大殿的空气中感受到众神惶恐的气味，当中还掺杂着一些恐惧的味道。天帝深感这次魔界的攻击还真的不是一件坏事，他心里暗暗的感谢堕炎给天庭送来难得的一次磨练。他坐在这白宝座上也有几百万年了，时间遥远到很多时候他的神识都已经不能好好的凝聚在天庭里。上一次的神魔之战因为修安伯的叛变，天庭不需要费太多劲就结束了大战，天庭的天兵天将当年基本也没怎么和魔界的魔族交手，修安伯和他的坐骑把魔界最庞大的魔军直接灭在了通道口。天帝心里清楚其实就算没有龙族的叛变，天庭对上现在的魔军也没多大胜算。

　　“诸仙众神对于通道上的撤军还有异议吗？”

　　天帝清清冷冷的问着众神，目光扫了大殿上的众神。

　　“古佛油灯之事就由慈航真人跑一趟佛界和如来说说，你就告诉如来，灯是堕炎带走的，也查看佛界和修罗界的战况如何。”

　　听到堕炎这个名字天尊明显皱了皱眉，大殿上一些神族的族长和比较早成神的都如临大敌般的深呼吸。其他众神不明所以的互相对望，有些还觉得天帝英明，原来早就知道油灯被谁拿走，一些小神还觉得天帝这次肯定是在布局，一切都在天帝天尊的掌握里不需要担心。

　　大殿上的这些意识都被天帝的神识所感受着，他又没忍住的轻笑出声。天帝感慨这次天庭这样败给堕炎他心服口服，当时龙族和风部的交手，他在玉清宫虽感受到灵气的波动却没有在意，因为他感受到龙族没有要攻入天庭的意念。是北门之战开始前，天帝感受到一股他非常熟悉的强大魔气横空出现，伴随着的十几股强大的妖气都不是普通天兵能应付的，尤其是其中一股妖气特别突出和强大。只是很快那股魔气和十几股妖气就消失，而北门又迎来了强大的魔军。天帝虽坐在玉清宫里，他是可以感受到北门战况的惨烈，那股浓烈又源源不绝的魔气都飘到了玉清宫殿外。之后天帝就感应到那股他熟悉的魔气和十几股妖气又一次横空出现在锁妖塔前，这股熟悉的魔气让天帝的心如震震雷光般击醒了天帝多年沉睡般的神识。这次天帝很肯定是堕炎回来了，只有堕炎的法器朔邪可以这样随意开通空间随意的出入天庭。当年堕炎就是这样横空出现在玉清宫挑衅的望着他，现在他也和当年一样心里感到不可思议又亢奋。明白这次攻打天庭的是堕炎后天帝果断不排兵进入锁妖塔，他没必要给魔军送军粮。天帝望着自己左手掌，以前的疤痕早已经痊愈了无踪影，只是当年受到堕炎那一击的痛仿佛还能感受到。天帝想到还能再次和堕炎交手心里生出丝丝的雀跃，在天帝眼里只有堕炎是真正的魔帝，她之后的那四代弱得他都不想抬手应对。天帝又望着大殿的众神，深叹了口气理理思绪。

　　“诸仙众神，这次天庭是会面临一场浩劫，我们神族太平了好些年也需要应劫了。各位神族的族长请各自回去自己本族做好迎战的安排。至于这次龙族的叛变也不是坏事，现在知道龙族有异心比大战中知道强。还有这次南天门之战本座没感受到东海龙族的参与，所以就请凤凰族的族长跑一趟东海去探一下虚实，你去找龙后把敖青叛变之事告知，之后龙族的事就让龙族自己解决。”

　　凤凰族的族长稽首领了天帝法旨。

　　“冥界那里有太乙坐镇所以冥界是可以稳住的，现在最不稳的就是我们天庭了，本座可以感受到众神内心一时的惶恐不安，一时又自欺欺人的觉得一切安好。本座现在要众神明白的是这一切才刚开始，也不会安好了。这次天庭需要面对的魔族是当年可以随意进入到我玉清宫的堕炎，也是那位被关在锁妖塔最底层古魔的亲姐姐。经历了北门一战的兵将应该明白魔族真正的实力，这位魔帝和她带领的魔军是有足够实力踏平我们天庭的，众神需要铭记这点。”

　　天帝仿佛要一步步把大殿的众神逼向恐惧和绝望，天尊明白天帝是要众神好好的面对现实情况，不要继续沉沦于过去的太平盛世和安逸。这次天庭需要大破才能大立，如果众神还是和之前一样觉得一切安好，这样的天庭是没办法对抗魔界大军的。大破是没问题，天尊都可以感受到大殿上浓浓的绝望气息，天尊只是很怀疑天庭的众神能在短时间内大立吗？

　　“还有天庭文官接下来也需要去雷部修行雷法，本座猜堕炎或许会启动古佛油灯让整个六道众生都堕入魔道，包括在场诸仙众神。自认修为不稳的，可以去功曹礼部登记让功曹从新调派职务，暂时都别离开天庭。去凡间执行职务的诸神如果发现凡人异常，明显堕入魔道，可以就地用雷法消除。”

　　听到魔帝可能会利用古佛油灯让六道众生都堕入魔道，这次天尊也无法平静了，他知道油灯被魔族带走后也一直在想魔族拿了古佛油灯有何用，刚天帝这一说他心里发麻，只是他不知道古佛油灯如何让凡人堕入魔道。天尊望向天帝再次稽首启请想询问天帝这其中缘由。天帝感受到他的疑问，只是抬手示意阻止他在大殿上提问，然后天尊就感应到天帝意识告诫他古佛油灯之用途不便在大殿上议论。天尊微微颔首回应天帝，只看到天帝嘴角露出微微的弧度。天帝可以感受到这个信息基本已经把天庭的诸神推到了悬崖边缘了，接下来就看看有多少会倒下，然后还能剩下几个能站稳的。和魔族的对战不只是战力的对战，更重要的是能够抵抗战场上魔族带来的恐惧。北门一战就暴露出天兵的缺点，很多兵将不是真的实力不及，而是瘫痪在恐惧中无法战斗。天帝观察众神的变化，暗暗记下或许能站得稳的几位将帅，数量虽不多但也比他预想的多了。

　　“功曹灵官也尽量联系在凡间九幽门弟子，把天庭和今后六界可能出现的情况告知，如果他们还愿意为凡间众生而战就把雷法传下，如果他们不愿意卷入就随他们去。”

　　大殿上的功曹灵官对于天帝如此宽厚对待九幽弟子很是疑惑，其中就有功曹的鹰鸮神鸟族的范遥出班稽首启请。

　　“天帝，我们天庭就放任九幽弟子在凡间不管制吗？如果六界众生都有可能堕入魔道，那九幽弟子都是凡人修成的仙神，他们的修为肯定没有天生是神族的仙神稳，天帝是否考虑颁旨把九幽门的弟子都召回天庭？”

　　天帝微微蹙眉然后恢复之前有点慵懒的坐姿左手托腮，淡蓝色的眸子中透着点犀利。这些年神族的那种优越感和对凡人修成的仙神的歧视天帝不是不知道的，只是堕炎陨落后，天帝也没了治理这六界和天庭的心思了，他把天庭和六界的事务托给了天尊、 西王母和东华帝君。这些年天帝大部分时间的神识都是神游太虚和六界之中，所以这次的战局也是他需要承受的果报。至于九幽门，天帝早就知道九幽门的事，这些年他一直都在观察修安伯，他怎么可能真的放心让魔界的皇族任意在凡间。这次堕炎对天庭的攻击，九幽门完全没有参与，天帝觉得接下来九幽会是他和堕炎对决中的第三股力量，或许九幽的力量能让凡间众生在这次浩劫中幸免。天帝也说不出缘由，为何他对九幽门有这样的想法，这个只是他的神识这些年在六界漂浮着累积下来的感知。天帝不愿意召回九幽弟子，他想的是尽量让九幽从他和堕炎的争斗中保持独立。

　　“对于九幽门本座以为已经把旨意表达的很清楚了。堕炎一向心高气傲，她对弱小的凡人应该没兴趣，本座觉得神族应该先担心自己会不会修为不稳堕入魔道。还有据本座所知，九幽弟子虽然灵力上不如神族，但是在修心这方面有他们独特的方式，本座不担心他们会堕入魔道。如果没有其他事上奏，众神可以退班去执行本座的意旨了。”

　　众神退出大殿后只留下天帝独自在百宝座上，他让自己的神识漂浮随着堕炎不久前留下来的气息寻踪追影，很快他就寻到在魔界堕炎的气息。

　　天帝放大神识和堕炎打了个招呼：

　　“堕炎，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