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
翌日，李如松留下胥九，带着李顺和齐衡去了军营。
李顺不明就里地问：“公子不是爱睡军营里头吗？我还指望这半个月里能让青姑娘给我指点指点功夫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爱睡军营了？”
“您不是向来嫌麻烦懒得来回奔波吗？那咱们今晚还回吗？”
李如松冷漠地瞥他一眼，李顺登时蔫了下去。
恰逢开春军务繁重，东边的辽东军追着速把亥残余部队时有交手，战火一直未曾停歇，戚继光严令蓟州军营整顿戒防。
李如松也跟着忙得脚不沾地，一晃眼便过去了十余日。
青芷一个人呆在府里还算自得其乐，没两日赶上癸水，她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红菱和紫叶越发殷勤体贴地照看着。
不知不觉之中，东风吹醒绿意，花鸟早报春啼。
这天一大早，青芷醒来只觉一片神清气爽。
早起沐浴用完早膳，紫叶为她用玉簪绾了男子发髻，束上网巾，着一身青色暗纹直身，脚蹬牛皮小靴，腰间贴身暗藏短刀，手执青玉白扇，衬得她面如朗玉，活脱脱一位富贵闲散的小郎君。
她笑盈盈地用扇柄轻轻挑起紫叶下颌，道：“小娘子可真俊。”
紫叶红着脸嗔道：“姑娘又拿我做耍。”
青芷摇着扇子走出房门，向后摆手道：“今日都别跟来。”随即信步往府外行去。
耽搁这些日子，是时候放出诱饵了。
刺杀程有真，起因源自一桩两派纷争。
如意门是近几十年来江湖上声名鹊起的门派，专做刺杀行当，因为素来行事低调故而未在江湖中留下多少信息。
江湖人只知如意门做活的手法干净利落，却不知晓如意门人皆为女子。
暗金楼的门派性质与如意门相差无几，两派一南一北做着各自的生意，历来与对方都是只闻其名，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
一般而言，她们这一行做完生意会根据雇主要求留下对应标记方便交差。
半年前，如意门一名弟子与刺杀目标死在同一个地方，而目标的尸体上留下的是一枚独属暗金楼的标记。
如意门赔了夫人又折兵，自然不甘，直到后来查探出这件事乃是出自程有真的手笔，掌门这才派出青芷等人一路追踪。
青芷走进大通钱庄，出示了一枚小小的玉牌后，便被伙计请到二楼单独的雅间。
伙计手脚麻利地送来茶点和纸笔，妥帖地替她关上房门。
她取下耳间的南珠耳铛，两指挟着轻轻一按，便从南珠里弹出一枚精致小巧的印鉴。
她花了半盏茶的时间写好信，便静等着字迹晾干。
青芷未曾多留，待掌柜核对好玉牌和印鉴，她边折银票，边不经意地问起：“你们钱庄可否帮忙送信？”
青芷满意地揣好银票，就近寻得一家热闹的酒楼，坐在大堂角落里用膳。
说来也巧，她坐没多久就见一群身着甲胄的年轻官兵走了进来，中间簇拥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如松，他面上神情有些无奈，一群人嬉笑打闹着上了二楼。
前不久帝后大婚礼毕，了却这桩人生大事的万历皇帝这日下达了封赏旨意，加封辽东总兵官李成梁太保衔，世荫本卫指挥使。
恰逢今日军中事务暂时告一段落，一群大小伙子吵吵闹闹地嚷着让李如松请客，有人提议去他府上喝酒，他推辞不过，只好折中选择了这家酒楼。
青芷早在瞥见李如松时便埋下头，故而没人发现她坐在角落里，正想起身离开，一名锦衣男子猝不及防地拂过她的手腕坐到她的右手边。
青芷一惊，左手轻抖接住袖中短刀，待垂眸扫过男子搭在她脉门上的手时才不得不停下动作。
她抬眼一看，短暂的诧异之后不由笑出声来。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眼前的男子不是别人，竟是久未现身的程有真。
青芷轻轻眨眼，莞尔一笑：“这位公子二话不说上来便搭人手腕，好生失礼。”
她心中恼这人轻狂，面上却不动声色。
程有真轻笑：“小公子如此好颜色，那日让我一剑倾心，辗转难寐，我正愁不知何日才能与小公子再续前缘，看来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心意，特地将小公子送到了我的面前。”
青芷心头暗忖着脱身之计，口中敷衍道：“那日？我与公子应是第一次见面吧。”
程有真笑意更浓：“贵人多忘事，那晚小公子自月下翩然而至，凌空一剑，我亦曾赠小公子一剑，这些都不记得了？”
他的语气越发轻佻，竟然抬起另一只手向青芷肩头抚来，好似情人般意态缱绻。
青芷冷哼一声，左手擎刀拍开他的手臂，并不作答。
程有真不以为意，眼含深意：“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小公子？竟惹得小公子不远千里追着我来到了蓟州？难道你不知这蓟州城正是我暗金楼的地盘？”
青芷心头好笑，这人不是撞坏脑袋失忆了，就是喜欢扮猪吃老虎。既然他喜欢装傻，那她就陪他玩玩。
青芷微微一顿，眨眼之间，眼眶竟忽地盈满水意，面上一副十成十的害怕模样，她颤声道：“原来蓟州竟是你暗金楼老巢？”
程有真不知此女是否是在做戏，将信将疑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观她神色不似作伪，泪水在眼眶里头不停打转，这才轻笑道：“然也，你想通过大通钱庄从蓟州递出消息，怕是没这般容易呐。”
其实青芷送出的书信不过是个幌子，她在钱庄兑取特殊数目的银子，只要程有真目光盯在信上，哪怕他拦下那封信，钱庄每日的账目流水照样会将她的消息和兑银地换一种方式递回门中，这是她与门中早就约定好的法子。
青芷继续装作柔弱好欺的模样，趁着程有真得意之际暗暗蓄力。
忽听门外响起一道急促的唿哨声，楼梯口亦传来动静。
程有真眉头一跳，眼中迸出杀意，手指大力摁压住青芷脉门，凑近青芷面庞逼问道：“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话音未落，一柄剑鞘朝着程有真的右后方破空而来。
程有真右手腕轻翻，从桌上筷筒中取出一只筷子迅疾击向来物，同时身子前倾，猝不及防地从青芷耳旁轻轻拂过，低声笑道：“罢了，下次你再告诉我吧。”说完他暴起跳出窗外，几个纵越便消失在巷子里。
青芷旋即咬牙道：“竖子！声东击西倒使不厌！”
转眼间，齐衡奔至青芷身旁，拱手道：“姑娘没事吧？”
青芷虽命人不必跟随，但胥九心思细致，只远远跟着并未显露身迹。他见李如松一行人进得酒楼后原本也没知会齐衡，没过多久却警惕地发现酒楼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不少人手，瞧着个个身手不俗，待他看见程有真制住青芷时才给齐衡发去讯号。
那一声唿哨正是暗金楼发讯给程有真示警，齐衡同时在二楼收到讯号，这才赶来帮手。
青芷有些遗憾，未料今日竟还是倚仗李府中人得脱，方才想到的脱身之计还来不及施展呢。
胥九追得几步，程有真早就踪影全无，只好返回原地。
青芷拱手道谢，示意齐衡回去，她猜胥九便在附近，于是自行回了李府。
李如松丝毫不知外间风波，直到宴罢听见李顺嘀咕几句才急忙赶回府中。他匆匆赶至客院，紫叶听见动静探出身来，悄声道：“公子，青姑娘已歇下了。”
李如松沉默片刻方道：“今日姑娘回府后可有异常？”
紫叶不解，思量着小心答道：“青姑娘今日独自出府，回府时神色不豫，但并未说什么，只去前院练了一会剑法，草草用过晚膳后便歇下了。”
李如松点头嘱咐：“无事，好好伺候姑娘。”
“是，公子。”
李如松转道去了书房，见齐衡低头跪在门口，他看也不看齐衡径直走回书房。
胥九觑他神色，小声禀报了今日情形，李如松听完未语，他又道：“公子，阿衡是您的护卫，您的安全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想来他也是见着青姑娘无事，这才没有及时向您禀报。”
李如松冷着脸，先前得知此事时的惊怒在确认青芷无恙后才缓慢平复下来，他冷声道：“以后青姑娘的事，无论大小，及时禀报。”
“是。”
“起来吧。”
齐衡叩头起身，哑声道：“多谢公子。”
接连几日，李如松继续在军营里忙碌。
青芷自那日起心中便憋着一口气，每日天不亮就起身练武，到用膳时分休息片刻，随后一直练到酉时才肯罢休。
事后她得知李如松那晚曾经来过，不巧她已经睡下了，只好找到胥九托言道谢，胥九十分恭谨客气，只道青姑娘可以当面言说。
三月初二这晚，李如松提前回府，待用完晚膳，他斟酌着道：“明日是三月三，听说往年城外十分热闹，正好我明日休沐，不如我们去城外走走？”
青芷正捧着一杯清茶解腻，闻言便笑道：“好啊，北边的女儿节也这么热闹？”
李如松点头笑道：“正是，除了踏青，也时兴马球捶丸，你若有兴趣，便让他们准备一身便利衣裳。”
青芷垂首搁下茶盏，低声道：“不了，出门走走就好。”
她近日练功心切，体内气息走岔，胸间滞气，心里正烦闷不堪。
李如松见她神色恹恹，不由愈发放轻声道：“怎么了？”
青芷察觉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尖，耳根一热，她不自然地退开一些，嗫嚅道：“没事，只是近日不慎岔了内息，不宜做这些。”
李如松更加关切，内力方面他知之甚少，也不知其间利害关系：“要不要紧？有没有请大夫来看过？”
青芷被他话语逗笑：“不要紧，大夫可治不了这个，我休息几日便好，多谢李兄关心。”
李如松察觉她有意客套，以为这些日子不见两人又生疏起来，无奈道：“若有其他不适，便让李福去请大夫，别和我客套，好吗？”
“知道了，明日还要早起，我便先去睡了，李兄也早些休息。”
“好，明日见。”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 5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