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律师心里只有工作》林苓

28、师徒共济

　　顾奕森居然有点儿懂肖恒此刻的心情，大概是被叛卖的不得志，他爽快地接过酒喝起来，反正来到这种挂着交流幌子的酒会，不喝酒是不可能的。

　　这点儿酒对顾奕森来说是小意思，但以郑书妍的酒量，喝了这不怀好意的一杯酒，她没信心还能清醒站在这会上。她是喝啤酒都能醉的人，可她不能不卖肖恒这个面子。

　　一股辛辣从舌尖到喉咙，再涓涓细流地烧到肠胃。她喝得很慢，肖恒一副不看她喝完不罢休的样子，连顾奕森也饶有兴致地看她喝。

　　“肖恒！”

　　一个刚进会场的女人喊得欢欣至极，她饿狼忽见小绵羊般贪馋地盯着肖恒。人高马大加上高跟鞋，她的个头看上去不比肖恒小。

　　她的目光把身高一米八的肖恒盯矮了一截，肖恒惶恐得想逃，已顾不上监督郑书妍喝罚酒。可惜他没逃脱成功，大高个女人已一把勾住他的臂弯，貌似挟持着要把他带去独享。

　　顾奕森露出罕见的幸灾乐祸的笑，郑书妍端着没喝完的罚酒，好奇地看肖恒的背影，又看着顾奕森说：“师父，那是谁啊？”

　　“肖恒的仰慕者。”他的笑容余味在嘴边。

　　哇……好霸气！

　　郑书妍想象自己这样挟持顾奕森会是什么样？似乎不太可能。她一米六几的窈窕身段，穿上高跟鞋也够不上他一米八几的个儿，她会反被他拎小鸡一样拎着走的。

　　“那你有仰慕者吗？”郑书妍带着心思伸出试探的爪子。

　　顾奕森没吭声，但他给了她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随后独自转身走掉，去把酒杯放下。郑书妍从他眼神里醒悟，她自己不就是他的仰慕者吗？看来他心里清楚着呢……

　　走了一会神，郑书妍眼睛找到顾奕森的身影时，发现他身边围着几个男人。人人端着上流人士的架子，音量文明到极致，三几个人围站着窃窃私语交换重大机密似的。

　　其实就是在说着不走心的恭维，在商业互捧。

　　这会上的人除了顾奕森和肖恒，郑书妍谁也不认识，因此谁也不来捧她的场。直到围在顾奕森身旁的人散去，换上另一茬人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位男士。

　　这位相貌俊朗的男士给郑书妍递了名片，一边自我介绍来自哪家律师事务所，一边说以前没见过她，可否赏脸给他一张名片？郑书妍不肯献丑她非合伙人的身份，便说今天忘了带。他说：“没关系，我们加个微信吧。”

　　郑书妍很明白她不会跟这个人有什么往来，男士想加她微信也决不是因为公事，那就只剩下男女之间的事了。这可不是郑书妍来这的目的，她抱歉地笑，说失陪了，朋友正在等她。

　　她眼睛再找到顾奕森时，他正和一个美人鱼似的漂亮女人面对面地温文尔雅。那女人和顾奕森有种说不出的相像，说她是顾奕森亲妹妹郑书妍绝对相信。

　　女人衣着隆重来到这里，除了表示着对这场合的尊重，也是抢风头和给现场男士的眼福。她的香槟色鱼尾礼服长裙，款式和郑书妍前些天定下的那条裙子很类似。

　　此时郑书妍有丝儿懊悔，不该穿着通勤的日常装束就奔这儿来的，应该回去换一身适当的衣服才对。虽然会上多数人都是穿着商务服装来的，但她可是带着看好顾奕森的重大任务来的。

　　“Eason，原来你在这呀！”

　　郑书妍没发觉自己多么矫揉造作，顾奕森却是清楚。好端端地突然喊他英文名，声音那么甜，笑容那么甜，明显在宣示主权，在无事献殷勤地不安好心。但他随她去，想看她要怎样胡作非为。

　　她也没怎么胡作非为，只是越过社交距离往顾奕森身边一站，站得亲密而已。她笑容可掬地问：“Eason，这位是……”

　　“顾苑棠。”美人鱼小姐自己落落大方地回答了。她轻易看出郑书妍的小心思，秒懂郑书妍在向她宣示主权，暗地里和她争风吃醋。

　　这么巧，她也姓顾？不会真的是顾奕森的妹妹吧？！

　　郑书妍眼神向顾奕森求助，但他不打算给她任何帮助，他似乎已抽身局外只想当个观众，饶有兴致打算看郑书妍的戏能演到哪。

　　郑书妍又是一脸好心情地笑：“原来是顾律师呀！你好！”

　　顾苑棠心里冷哼，没回她一个“你好”，只给了她一个生冷的微笑，然后掉转视线去看顾奕森。生冷的微笑立刻就充满亲密的心意：“改天有空一起吃饭。”

　　顾奕森不置可否地微笑着，他没把这话当真，只是一句委婉的道别罢了。顾苑棠一转身走开，顾奕森不置可否的微笑就换成戏谑的笑。他问郑书妍：“玩够了吗？”

　　郑书妍听来觉得他是在问她演够了吗？不够！只要他配合，她可以一直演下去，演到结婚生子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这话也就心里想一想，她此时嘴里说出的是别的话：“师父，她是你家亲戚吗？”

　　看看这副嘴脸，嘴里抹蜜似的一个娇憨可人儿，瞬间就亲疏有别男女受授不亲地，在称呼上跟他扯开了距离。

　　“不是。”

　　“那……”

　　顾奕森顶受不了女人捕风捉影追问个没完。他不容她再问，冷不防拽起她手腕，径直往会场外走。

　　这猝不及防的肌肤之亲，使郑书妍哑口。她浑身燥热，目光如炬盯着他没脾气的手，她忽然有种失重感，感觉浑身骨头都轻了似的。

　　她的纤纤玉手，被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圈住，一圈滚烫的细密温柔，那么合称体贴。她轻飘的脚步跟随着他，隐隐约约听见身后会场传来主持在说开场语。

　　这样走过洁净如镜的通道，再腾云驾雾般被他带着拐下楼梯，到富丽堂皇的一楼大厅。站定后他有意识地松开手，有意识地看了眼面红耳赤的女人，然后用他刚牵过她的手，若无其事地在手机上下单找代驾。

　　郑书妍轻飘飘地神游，在想这没命名的牵手是怎么回事？这或许是他下意识的动作而已。他下意识地牵手制止她啰嗦下去，有意识地松手让她清醒。

　　代驾小哥到来以后，他那么若无其事地给郑书妍开后排座位的车门，再那么若无其事地自己坐到副驾驶座上。

　　全程没人说话。

　　代驾小哥被这气氛弄得极不自在，他努力找了个话题，结果没人给他回应，他只好识趣地闭上嘴。

　　郑书妍全程胡思乱想，被牵手是悸动的美梦，可她并不开心。没有命名就什么都不算！没有表明心迹的明言肯定，一切就是模棱两可，可有可无。

　　她郁闷地看着前方的顾奕森，顾奕森茂密的头发从椅背上方淡漠地迎视她。她把自己弄成了个怨妇，同时她隐约感觉到顾奕森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此时顾奕森的心里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上车前他又感觉到那束带刺的阴冷目光正盯着他，他感觉他就躲在某个暗处。他在想，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甚至有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KN集团案的神秘人？可跟踪他又是为什么？

　　第二天，太阳照常红艳艳地升起，他们两人也像什么没发生一样照旧搭档工作。顾奕森处理自己手头上的案子之余，仍然像郑书妍的专属司机一样，送她去见王露住院时的主治医生，又送她去见王露美容手术的主刀医生。

　　这回，郑书妍见到了李震。她在当班的一名咨询师的引导下，以咨询的名义坐在李震医生对面。门被李震关了起来，顾奕森被当成咨询者隔在了门外。

　　“郑小姐，想咨询哪方面的问题？”李震问。

　　“李医生，你看我该做什么调整才完美？”她本是想直接表明身份开门见山的，但临场突然改变了主意。

　　李震认真端详她脸形和五官，最后说可以开眼角，开眼角可以使眼睛看起来更大，还有下巴可以稍微调整一点，额头可以填得饱满些……

　　郑书妍生怕让他再说下去，她全身都没一处能看的，于是她连忙打断他的话：“可是我很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啊。”
　　李震笑笑说：“真的喜欢，你就不会跑来这咨询了。你们女孩就是这样，尤其是本身就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想要更美又怕这怕那。相信我，调整之后你会更喜欢你的样子。”

　　“你对每个咨询的女孩子都这么说吗？”

　　李震又是笑，笑出了鱼尾纹。他似乎会错了意，感觉郑书妍在跟她调情似的，说他只是对长得好看的女孩子这么说。

　　郑书妍：“李医生这么年轻，入行应该没几年吧？”

　　李震：“有五六年了，我做过的手术已经数不胜数，郑小姐大可放心。”

　　郑书妍：“那……我怎么知道你够不够资质？”

　　“郑小姐要是不放心可以去相关部门查问，都有备案的。”李震开始有一丝警惕。

　　“假如手术后出问题怎么办？比如说感染并发症之类的。”

　　“我做过的手术中，百分百安全，至少她们都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万一手术失败，做完比原先还难看呢？”

　　李震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突然想放弃这个潜在客户，于是他告诉郑书妍可以回去考虑清楚再来。他帮郑书妍开门，郑书妍走出门外，又转过身来，镇定地看着他说：“李医生，我是王露的律师。”

　　李震给她的感觉，是个非常自负的人。在法庭上，这一点也许值得一提。她临走时表明身份，让自负的李震脸色发青，他愣在那故作镇定，眼神变得恶狠狠，但一个字也说不出。

　　离开美容医院，顾奕森问郑书妍和李医生谈了什么？

　　郑书妍嬉笑着说：“就是聊了聊我怎么调整更好看，他说我眼睛下巴额头都可以调一调。你觉得呢？”

　　顾奕森本要启动车辆，这时忽然侧过头来细细地看她标致的脸蛋。他有句说不出口的肉麻话是，你已经足够好看，不需要任何调整。但他从不评价女人的相貌，也难以启齿当面赞美女人的美貌，因此他只是嘴角含着笑，但不作评说。

　　这天，郑书妍就把起诉状写了出来，写完后发给顾奕森请他指点一二。两人在办公室讨论得相得益彰，顾奕森给提出了郑书妍没留意到的点，郑书妍觉得受用，频频点头。

　　这时，顾奕森手机响了。他接电话后脸色变得凝重。

　　“师父，怎么了？” 郑书妍担忧地看着他，满心疑虑。

　　顾奕森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他得出去一趟。郑书妍紧跟他身后说陪他同去。他说不用，他想自己一个人去。

　　“师父，是危险的事情吗？”郑书妍在他即将走出办公室门口时，又紧紧追问一句。

　　顾奕森回过头来对她佯作轻松地一笑，说：“不是。”

　　郑书妍却似乎不信，仍然婆婆妈妈地瞅着他，眼睛多情得快要盛不下。顾奕森受不了她这样欲言又止的情真意切，心一软一热，无奈道：“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