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律师心里只有工作》林苓

25、师徒共济

　　紧急刹车后，郑书妍感到耳根清静了，唯独心如擂鼓般狂跳。她缓缓转过脸去看顾奕森，他也正看着她。见郑书妍的脸吓得煞白，她被狗吓哭的记忆一下子涌上顾奕森的脑海。

　　这时，他推了下险些跌落的眼镜，无谓地淡然一笑。他处变不惊的态度显著缓解郑书妍的惊惧，郑书妍涨红了脸叫道：“你还笑得出来！”
　　她其实也不是要迁怒于他，只是激情地叫一叫好让自己神魂归位罢了。

　　他仍然带着笑意。

　　两个人完好无损，他觉得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车祸看起来并没多大事，顶多车辆受些损伤，前面那辆被追尾的车，也不是什么豪车，损失不会太大。

　　况且刚才顾奕森若是关注着路况，及时提醒也许能避此一撞，可恰巧他刚才就低头在给肖恒回复消息。肖恒说那么多天不见他，想他了，请他快点回去上班。

　　车上下来一个彪形大汉，脖子上挂着拇指粗的黄金项链，一脸横肉凶神恶煞，他不耐的眼神火气十足朝郑书妍扫射。接着又下来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穿着很普通规矩，但他的神情让人觉得他正在筹谋着什么大动作。

　　这两个人一下车，顾奕森就从他们身上感受了危险，他当下吩咐郑书妍锁好车门，郑书妍慌张地问：“怎么锁呀？”顾奕森一阵无语。

　　他解了自己安全带，倾过身来，一手扶着郑书妍身后的靠背，一只手从她身前伸过去按锁门键。虽然没有肌肤接触，但他的气息紧密地把郑书妍包围住。他的外表、气质、声线、气息都那么恰到好处地称她的意。

　　尽管是这样难堪的时刻，郑书妍也无法忽视他的近身。她脸红耳热地囿在他沁入她心脾的气息里，眼睛定在他近在咫尺的头顶。他的头发乌亮又浓密，木质香水氤氲着郑书妍的呼吸。

　　车外愤怒的骂声把她骂醒。

　　彪形大汉走到郑书妍窗边，动手就要开车门，一边骂骂咧咧：“你他妈会不会开车！眼瞎啊！红灯看不到啊！”

　　打不开车门，似乎令车外的人越发光火，他嘴里翻来覆去骂个没完：“老子这车才下地一个月，给你这一撞就他妈的严重贬值，你说怎么赔吧？你下来给老子好好说道说道，我他妈今天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你下来！不揍你老子今天就过不去了……”

　　“……”

　　他这气势，郑书妍敢下车才怪，她只能低着头逆来顺受地听他聒噪的骂。这时，顾奕森在手机上拨打报警，拨打出去前，他把手机亮给窗外的人看了眼。意思是文明点，报警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奇怪的是，那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眼神交流了一小会后，骂骂咧咧的那男人，恨恨地踢一脚顾奕森的车泄愤后，居然不问理赔就直接开车离去。

　　这就大有问题了。

　　顾奕森立刻警觉起来，他当即举起手机拍下前车的照片。郑书妍瞧着他说：“师父，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跑啊？”顾奕森说，这么怕警察，当然是犯了法。

　　她点头表示同意。

　　想起和王露的通话还没结束，郑书妍想给她打回去，却发现的不知掉哪去了，她这会俯身顾盼地找，看到手机掉到顾奕森那边去了。
　　顾奕森捡了手机递给她，同时戏谑地说：“又是逃命的一天。”

　　郑书妍不客气地瞪他一眼，给他眼神让他去体会，希望他能体会到他就是罪魁祸首。不逼她开车不就没有这事了吗？

　　收回目光看手机，发现手机自动关机了，开不了机，屏幕也摔裂了。她一点不心疼，甚至有点喜悦地说：“又有理由换新手机啦。”

　　这场意外本可以当作没事发生，不必麻烦警察叔叔了，但顾奕森三思后打电话报了警，把他觉得可疑之处告诉了警察。

　　两人下车检查车况，车头撞凹了些，问题不大。郑书妍说，放心我会赔你。顾奕森看也不看她，说不必了。

　　“那怎么好意思啊。”

　　“你还会不好意思？”

　　“……”行吧。

　　这回是顾奕森开车。他直接把车开到4S店修理，工作人员表示明天才能交车。不习惯没车开的顾奕森突然不知该去哪，郑书妍趁机说想去买个手机，让他陪她一起去。

　　顾奕森微皱了眉看她，她如此积极又要来做他的主，居然想让他陪她去逛街？他可没这个义务。

　　“你自己去，我先回家。”

　　“就不能陪我去一下嘛？”

　　她以为自己撒起娇来百发百中，可惜顾奕森不吃她这套。他没心没绪地回答：“不能。”

　　郑书妍一时忘了眼前这位不解风情的男人，是她应该尊敬的师父，她一点恭敬也不给他。她以为她恼怒的脸色是心狠手辣的，但顾奕森觉得她奶凶奶凶的。

　　她不服输的眼神和他看好戏的眼神交锋对峙着，一旁的工作人员觉得不妙，生怕这小两口在这打起来，他连忙缓和气氛道：“两位要不上去VIP房休息休息。

　　“……好吧。”

　　郑书妍回答的是顾奕，她放弃带他，决定自己一个人去玩个够。工作人员见女孩子先软下来，心想这男朋友该不会那么不识抬举吧，于是他高高兴兴地要给他们指VIP房的路，却见郑书妍径直往大路边走。

　　他殷勤服务的笑容尴尬地凝固在嘴边。他回头去看顾奕森，发现他忽然一脸无奈。

　　顾奕森无奈，是因为他居然担心她生他的气。在她毅然转身走掉的那一刹，他就不自主地决定要陪她去逛街。他跟过去，站在郑书妍身边，却又发现他需要个台阶下一下。

　　刚刚才拒绝人家，这会又主动要陪她去，出尔反尔像什么话。

　　郑书妍约的车到了。她这会想起顾奕森是她师父了，她给了他好脸色，不计前嫌地说：“师父，你真的不和我去吗？”

　　多好的一个台阶，他再不抓住就可就没机会了。

　　“……去。”

　　郑书妍觉得他几乎是忍辱负重说出这个字的，她立刻别开脸去暗里偷笑。她钻进后排座位，门没关等着他坐进来，但他帮她把门关上，自己坐到前排去。
　　郑书妍心里暗笑，怕她占他便宜不成。

　　司机大哥看了看顾奕森，心想真是奇怪的一对，一般年轻情侣都恨不得粘到一块腻歪，这位倒好，连乘一辆车都极不情愿的样子。

　　一路无话。

　　到达目的地，两人下车走进四层楼的超级大型购物商场，首要任务是选手机，郑书妍一点不拖泥带水，很快选到个称心又称手的新款手机。顾奕森始终淡泊地不远不近跟着她，不发表任何评价。

　　郑书妍去付款时，售货小姐偷偷瞄几眼坐在那从容刷手机的顾奕森。好抠搜一男的，女朋友买手机，他一点去买单的意愿也没有，连做做样子都不会。

　　可是他真的好帅哦！

　　买完手机，郑书妍看看时间，该吃午餐了，再不去恐怕餐厅都要准备午歇了。郑书妍在一家餐厅门口停下脚步，这是家连锁品牌餐厅，面食做得很有物色，很对郑书妍的胃口。

　　点了餐，郑书妍开始捣鼓新手机。她登录微信，看到王露的消息一条接一条追过来。她哭诉和请她给法律意见。
　　郑书妍微微发愁地皱眉，不知怎么回复好，抬起头见顾奕森正不置可否地看她，像个被拐的人带着抵触情绪似的。

　　她乐了。弄得她像拐带男人跑的坏女人似的。不就陪她逛个街嘛，用得着如此深仇大恨吗？她其实也是为他好啊，免得他回去一个人在家休息得半人半鬼。

　　她还想再为他好一点。

　　“师父，吃完去看电影吧，”郑书妍笑意嫣然，漂亮乌亮的眼眼闪着诱惑的心思，酒窝浅浅地笑着，“这商场里就有电影院，很方便的哦。”

　　得寸进尺。

　　顾奕森仔细瞧着她，忽然想起她敲他车窗的那天，大致就是眼前这副样子。他莫名来了好兴致，罕见地笑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齿。

　　多么明眸皓齿的笑，如清澈甘甜的泉水般沁人心脾，称心如意地炸开郑书妍的脑细胞，使得她浑身一僵，直勾勾看得把自己的笑忘在脸上。

　　原来他这样笑起来，可以直接要她的命。

　　“可以。”他答。

　　郑书妍觉得他答应得很甘愿又有那么丝儿多情。她诧异，千依百顺可不像他。但他真就千依百顺地陪她去看电影，甚至在她要腾出手用手机回复消息时，主动帮她拿爆米花。

　　他的体贴是不会白给的，郑书妍这样想着。一面不踏实地偷着乐，一面在给王露想方案，打好腹稿准备给王露出谋献策前，她想还是先请教师父吧。

　　“师父，”郑书妍秉着公共场所不喧哗的文明，正当地歪过脑袋来，几乎要靠到他肩上去，她小声说，“我同学王露的遭遇，如果真的打官司，你觉得有得打吗？”

　　他文明地偏过头尊重来郑书妍的文明。

　　郑书妍感觉他呼吸温热吹在她额头上，脸颊霎时涌上一层滚烫。她没动，等着听他讲。

　　这定格的一幕，周遭的人乍一看，是女朋友小鸟依人地靠着男朋友的肩膀，男朋友宠溺注视着卖乖的女朋友，谁能猜到他们是在一本正经地讲案子。

　　他轻声说：“如果有足够的证据，胜算应该会很大。不过，如果只是为得到经济补偿，可能会得不偿失，应该尽量私下和解。”

　　半个月前，王露在一家叫“美不胜收”的医疗美容医院进行吸脂填充手术，术后她一直感觉到疼痛不适，她向她的执刀医生咨询求助，但医生没有重视，告诉她这属于正常现象。术后第二天，王露突然休克昏迷，倒在病房里，后来被120救护车接走，送到公立医院抢救。

　　急救医生诊断她的休克是术后感染造成的，来晚一步，就有可能造成器官衰竭，最终导致死亡。

　　王露醒来后，后怕得要死，也气愤得要命。她恢复身体后，拿着诊断书向美容医院要说法，控诉“美不胜收”导致她险些丧命，可美不胜收的医生并不承认，认为他们的手术是正常操作流程并无差错，她的休克昏迷跟手术无关。

　　郑书妍把自己代入王露，若是她遭遇了这样的不幸，她会坚持打官司要个公道吗？她当然会。性命攸关的事，无论怎样都值得一打。哪怕最后得不偿失，赔了夫人又折了兵，至少尽力争取过了，将来回忆起来也会敬佩自己当初的勇敢。

　　她给王露发去消息，表示支持王露打官司的决定，也乐意当她的免费法律顾问。

　　这场电影她没看多少，不过影片内容似乎也是清汤寡水，没什么看头。但这时她抬起头来去认真看时，画面一点也不清汤寡水了，男主深沉狂野地注视着女主，下一秒就是拥抱和激情热吻时刻。

　　郑书妍眼睛不知该往哪看了。她若是自己一个人看倒还好，只是此刻身旁有个顾奕森，让她觉得看不也是，不看也不好，更不好去看顾奕森是否有在认真看电影。

　　她舔了舔唇，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一做，给寂寞的嘴巴来点消遣。她伸手从顾奕森手中拿走爆米花，顾奕森转过脸来看她，她也装作不知情，就单纯地埋头吃起爆米花来。

　　偏偏顾奕森就不放过她，他莫名就想起了林远，准确地说是想起郑书妍和林远的拥抱。因此，他此刻的注视似乎隐含着某种深意。

　　郑书妍通俗地把他的注视理解为，他馋她的爆米花，于是她转过脸去，纯情地看他一眼，之后将爆米花举到他跟前：“要吃吗？”

　　他不动声色，郑书妍便殷勤地拿一颗递到他嘴边：“来嘛，吃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