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律师心里只有工作》林苓

24、师徒共济

　　看到门外的郑书妍，顾奕森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他带着淡淡的审判眼神看她，不大乐意见到她似的问：“有事吗？”

　　是了，她是为什么事来着？
　　那不重要了，眼下顾奕森最重要。

　　“哦，我和林远去吃饭……”吃完饭回来顺便来看看你。

　　“我知道。”他打断她的后半句话。

　　“……知道什么？”

　　顾奕森将手机怼到郑书妍跟前，让她自己看。郑书妍随手就点开视频播放，立刻看出视频里是自己和林远在餐厅拥抱的温情时刻。在镜头艺术的错位里，她和林远的拥抱亲密得不透风。

　　她心里轰然一阵愧疚，像一个背着丈夫出去会老情人的妻子的心理，有出轨被捉个正着的慌乱。她觉得很有必要和他解释清楚，便追在顾奕森身后着急地说：“师父，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什么？”

　　顾奕森在单人沙发坐下，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书翻看，对郑书妍不理不睬。

　　也对，解释什么？跟他有什么立场可解释？

　　郑书妍退出视频播放，发现这是肖恒给他发来的视频。这个肖恒！可怎么那么巧呢？
　　事实就是那么巧，肖恒今晚和他认识了半个月的第十八任准女朋友去约会，无意中就看见了她和林远的拥抱。

　　她仔细瞧顾奕森，他眼镜也没戴，看书看得清吗？装模作样装给她看呐？郑书妍走过去在另一张沙发坐下，轻轻拿起茶几上的眼镜，递到他眼前：“师父，要不要戴上眼镜？”

　　顾奕森猛然抬起眼皮，盯着郑书妍看半晌。他不接眼镜，但放下了书，闭上了眼，把郑书妍屏蔽在他的视觉之外。
　　这几天他的心路历程非常曲折，他每天都在等待神秘人自首的消息，但这个消息至今他也没等到。

　　他希望神秘人自首获得轻判，否则迫于自身的权益，他就得替神秘人报案。他不能因此葬送掉自己的职业生涯。若不能从事他热爱的职业，他也就毁了。
　　这件事埋在他心里无处倾诉，使他焦虑。两天前他再次去了神秘人居处楼下，但没等到他。

　　“郑书妍,”顾奕森仍然闭着眼，脸上有淡淡的惆怅，“假如有一天，你知道我犯了法，你会怎么做？”

　　“知法犯法……”

　　郑书妍狐疑地看着他，他到底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做了什么犯法的事吧？但她仍然愿意相信顾奕森的自制能力，他那么冷静理智，应该不会。这是在考验她？“师父，我相信你不会做那种事。”

　　顾奕森缓缓睁开眼，睥睨地瞧着郑书妍：“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郑书想，他休息状态那么糟糕，应该让他恢复工作才行，大概只有工作才能使他激情泛滥。于是她说，不如明天就开始上班吧，这几天休息得她都快把法律知识忘光啦。

　　她这次回家收到学院寄来的硕士学位证书，她爸妈高兴得又要为她庆祝，差点又要宴请亲朋好友吃酒席。她连忙拦下，开玩笑说，不要再摆酒席了，要摆也得等到她结婚的那天再摆。

　　于是郑妈敏感地问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是林远还是顾律师？郑书妍又连忙说没男朋友。郑妈大失所望，立刻撇下郑书妍自个儿出门去打麻将。郑爸笑哈哈地叫她别管郑妈了，快来陪他下盘象棋。

　　她在家里的家常生活让她突然想到，顾奕森好像从来不回家，也从来没听他提过家里人。但她不会主动过问，免得以为她有什么企图。

　　顾奕森也觉得自己休息得快要废掉，难得有人对他耳提面命地提醒，他倒是愿意听从她的建议，于是他平平淡淡“嗯”了一声回应她。

　　郑书妍心想妥了，一切都要回到正轨啦。她哪知顾奕森心里想的，和她以为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彭城的秋天是割裂的，太阳一出，跟夏天几乎没法区别。太阳收工的夜晚，偶然会阴得人喷嚏连连。

　　当太阳冉冉升起后，郑书妍穿着不会出错的通勤装，按平日上班时间等在电梯门口，顾奕森却穿着不同往日的装束出现电梯里，他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回，说：“我建议你回去把高跟换掉。”

　　这话好耳熟？
　　是了，去查遗产案那天那就让她回去换装束。

　　郑书妍惊奇地看他，多么罕见，他今天穿的是POLO衫牛仔裤休闲鞋。她好奇他神清气爽的，穿成这样是要去打高尔夫球？

　　“为、为什么？”郑书妍想起那天被藏獒追着跑，此刻仍觉灵魂惊颤。她当年选择法学专业时，把律师这个职业想得异常高雅又神圣，可没想到律师简直是个高危又令人神经的职业，“该不会是，又得逃命吧？”

　　“……难说，”顾奕森干脆走出电梯，迈到窗边看着窗外，“我在这等你。”

　　郑书妍这次没跟他啰嗦，她立刻就回去换衣服了。

　　郑书妍刚回房去换衣服，陈茵茵就出门，她看到顾奕森玉树临风地站在那，意外得很。她占了郑书妍的名额，深知顾奕森因此对她有不好的看法，她也因此在顾奕森面前，不知不觉就显得谨小慎微。

　　此时她恭敬又紧张地道了声“顾律早”，顾奕森淡淡地回了一声“早”，并不打算和她搭话，自顾自低头刷手机。

　　陈茵茵局促地盼望电梯快点到，抬眼就看见郑书妍出来。

　　郑书妍换了件棉质白T，配一条深蓝牛仔裤，脚上一平底休闲鞋。她看上去仍是个在读大学生模样，青春旺盛得要从她身体溢出来似的。陈茵茵被郑书妍可人的神采闪酸了心。

　　陈茵茵打量一眼他俩的衣着，心想这两个人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暗中配合衣着色调了。什么师父徒弟，都是幌子，这才是他们的真实关系吧！

　　陈茵茵心里鄙夷：这个郑书妍还真不简单，轻易抢走苏浩南，又跟林远走得那么近，现在又天天和顾奕森出双入对。说她是渣女也不过分。

　　顾奕森显然也看出了他和郑书妍今日在衣着上的微妙，他甚至能听到陈茵茵此时的心声似的。他嘴角浮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

　　陈茵茵不知脑袋抽了哪根筋，竟然产生想破坏他们关系的念头，她斗胆向顾奕森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顾律，方便让我搭您的顺风车去律所嘛？”

　　顾奕森“……不方便。”
　　郑书妍：“……”好熟悉的配方。
　　陈茵茵“……”尴尬得脚趾扣出两房一厅。

　　实则顾奕森根本没打算去律所。
　　郑书妍一路上埋头刷着手机，等到一抬头，车已停在一片空旷无人烟的土地，她还没来及得问顾奕森来这做什么，顾奕森已帮她开了车门：“下来吧。”

　　“干、干什么？”郑书妍看看这个很适合抛尸的地方，用看歹徒的警觉眼神看他，双手牢牢抓着安全带。

　　他毋庸置疑地说：“你今天的任务是练车。”

　　她也毋庸置疑地说：“谁说要练车了？我对开车没兴趣。”他顾奕森也太自作主张了！一声不吭就替她瞎计划。她绝不委曲求全！

　　“那你考驾照是为什么？”

　　“我就是想拥有这项技能，但我并不喜欢开车呀！”

　　顾奕森稍有不耐，问为什么？

　　她眨巴着生动的眼睛说：“开车好费神，还是坐车舒服。”

　　“哦……”顾奕森眸色暗了暗，“那你还想不想当我徒儿了？”

　　郑书妍猛然转脸瞅他，从他冷峻的表情里，她感觉他不是开玩笑的。太阴险了！她当然想当他徒儿啊，那她只能委曲求全吗？

　　顾奕森又说：“跟我合作办案子，不但要会开车，开车技术也必须过关。”

　　什么狗屁要求！
　　她又不是他的司机！

　　郑书妍在心里顶撞他，但身体已经开始在委曲求全地服从。她慢慢下车，极不情愿地绕到车的另一边，生疏地坐上那个掌握乘客生死的驾驶座。

　　然后，她就不动了。因为她发现，她忘得一干二净。

　　她确定有驾照？

　　顾奕森坐在副驾驶座上侧头看她，好想叫她拿驾照出来给他过过目，因为她此刻看上去可不像个有驾驶经历的人。

　　不过他还是放下成见，开腔指导她：“调座位，戴安全带……”

　　郑书妍听到指点，立刻蒙羞地一顿操作。这时她倒是主动了，问然后呢？

　　顾奕森一顿无语后，说：“刹车和油门分得清吗？”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不过郑书妍一点也不觉得侮辱，因为她确实不太确定油门和刹车的位置。虽然这是一辆自动档汽车，但各种操作对于新手郑书妍来说，简直繁复得要命。

　　顾奕森一看她就是分不清，但他已经没脾气了，他波澜不惊地说：“左边是刹车，右边是油门。”

　　“懂了。”

　　她不知怎么突然自信起来，于是顾奕森闭了嘴，静静等待她把车子开起来。然而下一秒，郑书妍又问：“怎么启动？”

　　顾奕森突然就笑了。他开始后悔带她来练车，早知让她好好当乘客就挺好。不过既然已经开始了，他会让她好好地练，练出个样子来。这时，他的手没脾气地给郑书妍指了钥匙的位置。

　　按照顾奕森一字一句的指点，郑书妍终于把车子开动了。她惊喜地感受车辆在她的操控下行驶，前进转弯调头。半天练下来，越开越得劲，车速也不知不觉在加快。她这时觉得，原来开车是很有趣的。

　　可当顾奕森让她开车上路时，她又怕了。马路上车那么多，万一撞上了，可是会要命的。她说：“师父，我开上路，你不怕吗？”

　　顾奕森波澜不惊：“你敢开，我就敢坐。

　　“既然你敢坐，那我就敢开。”

　　郑书妍掌握着顾奕森的命运，以二十迈的车速视死如归地把车开上路。一开始还好，路上车辆不多，她用不跟大队节奏的蜗速占据了一条车道。
　　超车的男人从隔壁车道投来嫌弃又蔑视的目光，但看到是个美女司机，立刻宽容地原谅了她。

　　顾奕森坐得很不得劲。他从后视镜里看见一位大爷，大爷骑着三轮车潇洒地从他车旁往前滑。

　　这很可以。

　　偏偏这时郑书妍喜滋滋地说：“师父，我车开得还不错吧？”

　　“这车速……再练一年，应该可以自己上路了。” 顾奕森不咸不淡地说。

　　阴阳怪气讽刺谁呢！郑书妍分不出功夫好好给他眼神，只能转动眼珠飞快地狠狠剜他一眼。她下了狠心，越发地视死如归了，踩油门的脚掌力度一点点加强加强再加强……

　　车速终于正常起来，合拍地混入了车流。骑三轮车的大爷很快被她甩在身后，顾奕森看了眼越来越小的三轮车和大爷，颇感欣慰。

　　原来也不是很难嘛！只要胆子够大，就什么都不怕。
　　她开始得心应手时，一个语音通话扰乱了她的节奏。她分不出手来拿手机，只能请顾奕森帮忙拿手机。”

　　顾奕森从她包里取出手机，将手机卡入手机支架。他拉回拉链时看见她包里有一包纸巾，保存在包的暗袋里，是他觉得眼熟的非卖品包装。他在记忆中找这一包纸，郑书妍怎会有这包纸？

　　接了通话，高中同学王露说：“书妍，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王露可歌可泣地叙述她的遭遇，愤怒得想告那家医疗美容医院。郑书妍听得心惊胆战，那么多人花大价钱去受这皮肉之苦，且风险是可见的高，搞不好就会要了小命，却仍然有许多人前赴后继上了瘾似的改变自己的面貌。

　　听、说和想使郑书妍分了神。

　　红绿灯路口，“砰”地一声，金属撞击巨响轰然炸入郑书妍知觉里。

　　意外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