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世》苏美尔

11、第11章

　　萧邺此前一直住在太守府，今日正要搬去碣阳城北大营，他的亲兵都驻扎在这里，吉原郡的残军目前也陆陆续续收拢至此。

　　李玉姝带着暮雨也跟着到了城北大营，刚到地方就被请到了萧邺面前。

　　“你为何在此？”萧邺一看到她顿时满脸惊讶，随即反应过来，有点促狭地笑道，“定是老韩干的好事。”

　　“见过将军。”李玉姝无奈地跟着一旁的士兵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军中的礼，心里忍不住有点灰溜溜的感觉。

　　萧邺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忍不住想笑：“老韩这性子就是喜欢疑神疑鬼，他是我这边的老人，劳苦功高，就辛苦你们这些小娃娃担待一下了。如今你就先待在我这大营里吧。听阿满说你饱读诗书颇有文采，就先做个文书吧，正好人手不够。”

　　说着，萧邺朝一旁立着的一个亲兵招了招手：“何四，把小二之前用的那个军帐给她，就扎在随便哪个哨兵帐篷旁边吧。”

　　是那个做鱼脍有一手的何四郎？李玉姝好奇地瞄了一眼，那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很利落地抱了个拳就大步走出了营帐。

　　何四郎走后，那位韩军师也急匆匆地进了帐中，先是跟萧邺行了一礼，然后把几个亲兵指挥出去了。

　　萧邺一脸懵：“老韩，你这是作甚？”

　　韩旭有点抱歉地对李玉姝行了一礼：“此前对李娘子一直有些误会，是韩某行事不够光明磊落，还请李娘子海涵。”

　　李玉姝急忙避让，误会能消除总是件好事，于是大大方方地笑道：“怪就怪严太守，没人问过我这些事，我还以为太守查过我的来历。”

　　韩旭再次抱拳，满脸抱歉：“这正是我要问的，虽知当时情状惨烈，但还请李娘子把屠村那个事情说清楚，这个战局我们一直都觉得非常诡异。”

　　“屠村？哪里被屠村了？”萧邺的脸瞬间严肃起来。

　　“前事我全都忘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当时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一个地窖里，外面很久都没有动静。然后我就推开地窖的门走了出去，发现外面全都是死人……”李玉姝巨细无遗地把刚穿越时发现的一切都告知了眼前两人，包括河流的走向和自己跑路的方向等等。

　　“……我当时是扶着城墙昏过去的，醒来就见到了严太守搜刮美女的那个婆子，她说那里是崎阴县。”

　　萧邺一脸沉思：“崎阴县西边不远处就是朝月族的草场，张籍此人一直靠着抵御朝月族犯边的功绩晋升，前几个月他又突然跟朝月族里应外合，现在看来他们应当早有勾结，屠村的人不是朝月族就是张籍的手下，或者两边一起。”

　　“朝月族犯边也不是一次两次，边郡哪个郡没有遇到过犯边呢？但是，屠村屠城这种事前所未有，怎么这次就做下这般恶事？还有，张籍这次的反叛，呼声也颇有底气，断不可能是心血来潮。可他败得太快死得太容易，其中必有缘由。”

　　韩旭皱着眉头始终想不通原因，正常的叛军若是敢这么有底气的振臂高呼，那肯定是兵强马壮，打起来也必然是跟难啃的骨头，哪会像张籍这样，简直是纸糊的老虎。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没必要空想了。韩旭抱拳对萧邺领命：“将军，事情做了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属下打算乔装去当地查探一下。”

　　“可。”萧邺点点头很爽快地同意了，随口叮嘱道：“你小心点，明里暗里都带上几个武艺高强的好手。”

　　韩旭抱了抱拳，转身就大步走出去了。

　　眼下就剩下两个人，李玉姝心里有点踌躇，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

　　“你跟我来。”萧邺走出营帐，带着她穿过半个军营来到了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不少房间，主屋是个古代风格的简陋议事厅，中间有个大方桌上面铺着舆图。

　　李玉姝跟着萧邺进入议事厅来到一旁的偏厅，几个文士在那里抄写什么，还有一个满头花白头发的年老文士手上一直不停地打算盘。

　　“老于，我给你带了个帮手。”萧邺笑呵呵地跟这个老文士说，他抬手指了指李玉姝，“这是我的义子，姓李名玉书，饱读诗书，学富五车。”

　　“哦？就这个小娃娃？”老于一脸“你就吹牛”的表情对着萧邺翻了个白眼，然后斜着眼看了看李玉姝，评价道，“长得倒是不错，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在这里可没啥用处，你会算数吗？”

　　“还算精通。”李玉姝面色沉稳却回答得豪不谦虚，虽说她是文科生，但是大学数学可是不分专业每个学生都得合格的，而且，古代也用不上太高深的数学。

　　“你小子可真不谦虚，那我就得试试你的本事了。”话虽这么讲，老于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他像是甩脱了大麻烦一样，迫不及待地把面前堆了三四十公分高的一摞子账本推到了对面，“你就坐这里，这些账就交给你了，务必核对清楚。”

　　“……”李玉姝随手翻了几页，整页整页的繁体字看得令人头大。

　　“区区账本，对你来说定是小菜一碟。”萧邺拍了拍她的脑袋，笑呵呵地走了，老于浑身轻松地跟了出去，那姿态简直像是卸下了八百斤的巨石。

　　这么多账本，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搞定的，那就得怎么方便怎么来。盘账都是最简单的加加减减，心算肯定问题不大。但是这么厚大概三十几本帐，还都是用的繁体大写的数字，真的还是别折磨自己了。

　　李玉姝出去找了个不大不小的扁竹筐，在里面装了半框沙土，然后又掰了一根细树枝，放在了座位上，这个就是草稿本了。

　　她拿了一本全新的本子，重新用她习惯的方式来总结账目，这也是顺手的事情，上辈子在社区她早已做惯了这些工作，顺便还能练练毛笔字。

　　和二郎同吃同住的这些天，虽说没有每天勤奋练字，但经过二郎偶尔的点拨，她的字已经进步许多，至少横平竖直有点像样了。

　　一想到二郎，李玉姝心里就有点涟漪，相处的一点一滴都很甜蜜，分离又充满不舍。他这一走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次相见，也不知行军路上累不累。

　　就在李玉姝和账本死磕、萧云深忙着急行军前往淮原大营累死累活的时候，远在京城的毅国公府刚送走了从皇宫来的天使。

　　吉原郡这场胜仗的封赏足以看出皇帝对毅国公有多忌惮，军中的职位并无升职，只是加了一些虚衔，大头都封赏给了毅国公夫人。

　　接完圣旨当天，萧云池就小病了一场，一直缠绵病榻足足养了大半个月。他心中满是忧虑，父亲远在边疆，朝中文官对武将都不太友好，再加上最近大皇子和二皇子私下里的不和，他作为国公府世子都觉得如履薄冰。

　　没几天就到了秋至，霖阴候府项家送来了帖子，邀请毅国公府前往猎场小聚。

　　这种未婚男女相看的聚会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有，萧家还有个三公子尚未订婚，不少人家都看在眼里。

　　三郎萧云澈刚进猎场就跑得没了影子，萧云池把母亲和妻子送到了女眷处才离开，很快就被侍从引路到了猎场。

　　作为军中贵勋家族的子弟，萧云池是少有的文职，他自小体弱多病，再加上是嫡长子，家中女眷都舍不得让他习武，再加上他本也没什么天赋，毅国公就没有勉强他。

　　吸取了大儿子身上的教训之后，二郎才几岁就被毅国公偷偷带去了边疆，绝不给女眷阻拦的机会。

　　此时身在猎场，萧云池颇为习惯地走到围栏边树荫下，那里已经有不少文弱公子入座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斗茶斗诗或是对弈。

　　后排偏僻的座位那里还有几个不爱交结友人的，手中已经有了书卷，身前的案上也早已泡好了茶汤。

　　萧云深找了个清净位置也坐了下来，三个机灵的小厮捧来了几摞书，闲书正经书都在其中，还有个小厮轻声询问：“萧世子可要来碗煎茶？”

　　萧云池挑了本游记，一边翻开一边漫不经心道：“甚好。”

　　一碗煎茶一本书，一天半天的就打发过去了，怎么不好？

　　中午在营地被霖阴候宴请了一顿新鲜野味，下午萧云深依旧无聊透顶，女眷那里不间断地传来说笑声，也不知哪里来的乐趣。

　　就在他看着落日想要打道回府的时候，远处密林传来阵阵大声呼喊，好像还有三弟的声音？

　　“猎场里面好像出事了！”一旁有个爱看热闹的公子招手喊来一个小厮，“快去看看里面出什么事了？”

　　那小厮飞奔到前面，也正好有几位侍从林中打马出来。略微交谈了几句，小厮就飞奔回头，没有回复刚才好事的公子，而是对着萧云池行礼，焦急道：“萧世子，前面您府上三公子和二皇子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