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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红鸾魇 ...

  •   今儿天气不错,一大早就出了太阳,等过了晌午,庭院中弥漫着一片暖意。闵昭站在回廊前,眯起前只瞧见院中白花花的一片,天上金灿灿的一轮。

      “桐儿,叫两个人去把那顶塌子搬出来。”

      “郡主,这都入秋了,别瞧着现在暖和,一会太阳收了就该起冷风了。”

      “我就躺一会,去吧。”

      “是。”

      绒仙树的叶开始凋零,一片片的飞落,停在了闵昭的脸上,衣上,鞋上……用手遮住光,偷眼瞧天,湛蓝湛蓝的,记得他回来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好天气啊!

      宁静的午后,和煦的微风,惹得闵昭泛起一阵阵的困意,撇过脸瞧了一眼边上,苦笑着闭上了眼。

      “郡主。”桐儿过来替闵昭盖上一床毯子,“怎么睡这么边上,小心翻了塌子。”

      “那是留给他的。”闵昭迷迷糊糊地应着,轻柔得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又睡了过去。

      桐儿的手一颤,支起身子,在一旁陪着站了会,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幽幽地离开。

      当刘毓晗踏进庭院的那一刻,看到了已经枯黄大半的绒仙树下摆了一顶塌,塌上睡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边上还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瞧见此景,原本阴沉着的脸色不禁放柔了许多。

      走近,坐在塌上瞧了她好一会,看着刘毓晗不由地心神一荡,慢慢凑近。但还未将人搂进怀里,原本熟睡中的人就先一步睁开了眼。

      “怎么睡在这?着凉了可怎么好。”刘毓晗捧起闵昭的脸,在她的额头印了一个吻。

      闵昭推拒着想坐起来:“今儿回来的可真早。”

      不顾她的拒绝,刘毓晗索性躺在了塌上,将闵昭搂了个满怀,笑得胸膛一颤一颤的:“我都几天没回来了,还说早,如意,你这算是闺怨吗?”

      随着他的话语,他的气息一阵又一阵的喷到闵昭的脸上,痒痒得很不舒服。

      “再眯会吧,好久没抱着你睡了,有我在,不会着凉的。”刘毓晗一面说一面手臂又用了三分力。

      闵昭将脸贴近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却怎么也没了睡意,头顶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贪看他的睡颜。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她的九哥哥原来没有变呐。

      贪心地想去触碰他的脸,却又将他惊醒,当看到刘毓晗被惊醒的那一瞬,闵昭的眼一黯,他的九哥哥又走远了。

      抓起她的手握进掌心捂着,刘毓晗的眉眼飞起淡淡的笑意:“是又醒了,还是没睡着?”

      “没睡着。”不知为什么,有你在身边,我的心开始变得彷徨,心好不安。

      飞起的眉眼又平了下来,刘毓晗放开闵昭,先一个坐起了身子:“天色也暗了,回屋用饭吧。”说完掀起毯子,兀自进屋去了。

      直到望不见他的背影,闵昭才低下头,笑了。

      饭桌上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可闵昭知道它变了,从前他会不时的夹一筷子菜过来,她抬头报以柔柔的一笑,他也会跟傻傻的笑。现在呢?融洽的气氛早已不见了,只剩下尴尬的死寂,就像……就像是跟一个陌生人用饭一般不自然。

      “今年……恐怕不能陪你过年了。”刘毓晗将脸埋在碗里,淡淡地说道。

      闵昭轻轻地应了声,刘毓晗略挑起眉看她,随即又将脸埋进碗里。

      “你是真不想见我,还是……在怨我没有像从前那般时时陪着你?”

      闵昭放下碗筷,近日她的胃口出奇的差,往往是动不了几筷就草草了事,可落在刘毓晗眼中倒是她默认了不想见他,脸不知觉得沉了下来,也跟着放下了碗筷。

      “不再用点吗?”闵昭捧着热茶问道,明明还未入冬,可她最近怕冷的很。

      刘毓晗让人撤去了饭桌,自发也倒了一杯茶:“饱了。”

      “九哥哥。”闵昭咽下了滚热的茶水,烫得她的舌头都麻了,“我一直都想问你,我们从前不是过得好好的,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个还用问吗?”刘毓晗疑惑地瞟了眼闵昭,“谁逼得我们不好过,谁逼着我们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会不知?”

      “我想亲口听你说。我曾经以为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哪怕只是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也是满足的,九哥哥你……”

      “如意!”刘毓晗出声打断,放下茶杯走到窗边,“在母妃没死之前,我什么都忍了,以为只要自己退一步,总是会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地的。”

      “现在就没有吗?这里不是吗?”闵昭有些急切地发问。

      刘毓晗靠着窗柩沉吟了许久,才低低开口:“母妃死的时候,我才醒悟自己忍让的再多又如何,连自己的母亲也保护不了。我很怕……很怕下一个会是你……”

      “我不会有事,我能照顾我自己的。”

      “是,我现在才知道你有多能耐,能当上太子妃的人跟着我这个要什么没什么的落魄皇子,该有多委屈啊!”

      闵昭一怔,想看他的表情,刘毓晗却先一步转过了身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后不可惧,你父亲也不可惧,可是我的枕边人却是让我惧怕得很。”刘毓晗低低笑了,笑得阴深深的,“我很好奇,如意你大门都不出一步,竟然能说动左相,他不是最明哲保身、中立至上的?不但是他上奏,大大小小几十号官员也能联名上奏,我现在才清楚发现朝中竟然还有这么些姓闵的或者跟姓闵的搭上关系又或者是与我对立的。”

      刘毓晗转身走到闵昭跟前,迫着她与自己对视:“如意,你是算计出来的?这么煞费心机地对付我。还有从这件事上,我突然想起了与上一次的手法很是相似,若是我没估错,上一次也是你吧?”

      “是我。”闵昭起身,尽量与他平视。

      “为什么?”刘毓晗是疑惑的,他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她啊,为什么她要反过来对付自己。

      “你不该害我哥哥的。”闵昭侧过脸不去看他,她又何尝想去算计他呢。

      “吉利?”刘毓晗有些懂了,忽地笑了,“我都忘了你么兄妹的情可是很深的。”边说边不住地点头,“这次是我顾得不周全,下次应该三思的。不伤你哥哥,你是不是就不会管了?”刘毓晗问得很轻柔,如情人间的呢喃。

      闵昭不再开口,死命地要嘴唇,到了此时此刻她还能放任不管吗?

      “你的心可真狠。”心狠?闵昭不禁打了个寒噤,与此同时乐安帝的话浮现在眼前:如意,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

      “打发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就不怕我一个不小心战死沙场,你会守寡吗?”

      “你是主帅,不会出事的,再说还有哥哥照应。据我所知,南边的战事是与我大亓有利得多。”闵昭不咸不淡地开口。

      “哼,你倒是知道得多。那我再问你,把我弄出皇城,想做什么?”刘毓晗的话说得平稳,脸上却寒得紧,“时间倒是算得比我准得多,四皇子已经出去了,我也要出去了,城中就只剩下一个废太子……难道你想助他?”

      “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哥哥。”

      刘毓晗满脸地不信:“不让吉利回来有什么不好?莫不是你想让他卷进这个漩涡?我亦不想与他为敌。不舍得伤他,倒是舍得伤我。”

      见她不语,刘毓晗气急,一把抓过她的手臂,咬着牙问道:“你不是说你不管的吗?我竟不知道堂堂郡主这么容易食言。”

      “九哥哥。”闵昭答非所问,“当年你不想回大亓,是不是早就料到有今日?”

      刘毓晗眯起了眼,不住地上下打量闵昭,脸色又寒了五分:“怎么,后悔了?是后悔救我回来还是后悔嫁给我?”

      “怎么不说话?”刘毓晗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只要闵昭一肯定就会扑上去掐死她。

      “我没有后悔。”甩开他桎梏自己的手,一字一顿地道,“可是九哥哥,你不要忘了,我姓闵名昭。”

      刘毓晗愣神片刻,忽然失声大笑:“从前你姑姑联着你父亲害死我母妃,现在又加上一个来对付我,好,好,好之极了。”

      “我以为你想摆脱这个姓的,我竟然错了吗?”

      “我也曾以为你想摆脱滕氏的。”

      刘毓晗略显错愕地望着闵昭,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他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发妻吗?他怎么不知道她有这么能耐,他怎么不知道她有一副利牙。吉利说得很对,他离开了那么多年,她已经变了,原来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啊!

      不敢再瞧那个让她心痛的人,闵昭垂下头:“九哥哥,最初你干这些是为了什么?”

      最初?最初是为了让她的如意不再有不如意的事,最初是为了给她谋一段幸福的姻缘,最初是为了不想再有人能为难他们,最初……最初是为了能跟如意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爬上权利的顶点,这些最初就能实现了。

      “九哥哥,我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聚少离多,互相猜忌,阴谋阳谋,机关算尽,他的如意很久没有开心地笑了,他的如意很久没有窝在他的怀里了,他的如意开始了无止境的谋略,他的如意过得一点也不如意,他的如意离得他愈来愈远。

      爬上了权利的顶点,他的如意会不会远得他再也望不到呢?

      这些都不是刘毓晗的初衷啊,可是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铺的摊子太大已经没办法收了。

      “明儿我就要走了,兵部还有些事没办妥。你……不用等我,早些歇息吧。”

      “九哥哥。”闵昭伸手想去拉他,“九哥哥!”差了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能抓住他了,可还是没能抓住。

      早些歇息,今夜她怎么睡得着呢?

      走了,刘毓晗在第二日走了,闵昭没有去送,躺在庭院的绒仙树下,任由上头的树叶飘零散落,盖了她一声。从天还没亮,从前半夜她就躺在这儿了,一直到天明,一直到落日。

      刘毓晗走的这一天,天气很不好,阴沉沉的天上满是黑压压的乌云,仿佛一个错身就会电闪雷鸣。风也很大,吹得地上的落叶不断地翻滚,不断地被卷到半空。

      软榻闵昭躺了一半,空了一半,桐儿怕她着凉,大着胆子来劝了几回,每一次闵昭都是置若罔闻。

      她睡着了,梦见了她的九哥哥。

      梦里是那年三月三,她第一次见到他,在御花园的千桃园里头,她不认识他,他却认识她,冲她笑。

      梦里是那年的清明,她捧着哥哥替她做的纸鸢,偷偷跑去永乐宫找他玩,她记得那只鸢飞得很高,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她记得她笑得很欢。

      梦里是那年初夏,泥塘里已经有盛开的白芙了,她戴着他替她摘来的宽大荷叶,手里握着未成熟的莲蓬,嬉笑着穿梭在竹林中。

      梦里是那年中秋夜宴,她跪坐在位置上,眼不住地乱瞟找寻他,连母亲的责备也没放在心上,终于找到了在最边上的位置里,他想一个落入凡尘的仙童,看得她都呆了。

      梦里是那年霜降,她记得下雪了,飞飞扬扬的白茫茫地一片。怕冷得她将冻僵的小冷手直往他衣领子里钻。哥哥在一旁扮鬼脸起哄,他却一直温柔地看着自己,脱下自己的大麾替她披上,她整个人落进了他的怀里,那个怀抱真的很温暖很温暖。

      梦里是那年的正月,她笑着跑去问他要压岁钱,他笑着掏出一个红纸包。那时的她并不知道他在宫中过得有多艰难,并不知道他在宫中有多不得宠,任性地让他宠着自己顺着自己。

      梦里的他很温柔,梦里的他眼里只有她,梦里的他一直在冲她笑,笑眼弯弯,媚如桃夭。梦里的她很幸福很幸福。

      梦,只是梦,闵昭不想醒过来,因为只有梦里才有她的九哥哥。只有梦里才不会觉得冷,他的温度会传到她身上,就不会再觉得冷了。

      九哥哥,你在哪儿啊?不要如意,不喜欢如意了吗?就那么去了西夷,就那么丢下我去了西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红鸾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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