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不知岁》秋雨不知岁

11、未尽之言

　　晚会结束后，是姚斯辰把我叫醒的。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见薛嘉禾捧着点燃了蜡烛的蛋糕站在我面前，身后跟着许延、廖晚还有不少同学。
　　半睡半醒间我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揉了揉眼睛重新去看，眼前一阵热闹。
　　耳边响起了一道很轻的声音，那声音对我说，“小孩，生日快乐。”眼前的喧闹没有停止，可那些声音突然变得好远，远到只有这一句话钻进了我的耳朵里，让我看清，眼前的一切都是现实。
　　直到薛嘉禾把蛋糕送到我面前，大家开始唱生日歌的时候，这场喧闹才得以回归，我听着耳边的‘happy birthday to you’低头去看眼前插着17根生日蜡烛的蛋糕。
　　烛光摇晃，成长不期而遇，寒来暑往，又一岁荣枯。
　　我左手抱住右手放在放在唇边，闭上眼睛，许下了这一年的生日愿望。
　　希望我们勇敢、炙热、不遗余力，希望我们一直往前走，走到繁花似锦，走到，灯火通明。
　　我缓缓睁开眼睛，被突然闯进来的光刺激的快速眨了几下，我向前倾身，吹灭蜡烛。
　　其实愿望还有最后一句，走到，身后的影子追不上我们。
　　我们啊，一直在往前走，只是有时候身后的影子太过沉重了，不管你怎样追赶着时间，它依然拉着你倒退，变缓你的脚步。它或许是现实、或许是生活、又或者，是身不由己。
　　姚斯辰，希望我们早点拥有，拉着影子往前走的力气。
　　后来大家嬉闹着切了蛋糕，吃蛋糕的时候又围在一起玩国王游戏，我这个寿星当然就是国王了，每个人手里都发了带号码的卡牌，由我来抽取号码。被抽到的人，要回答一个问题，回答不上来的话，就要接受大冒险的惩罚。
　　姚斯辰没参加，就在一旁笑着看。
　　大家都是同学，平时挺熟的，被问到也没什么回答不了的。只有薛嘉禾许延两个人被问到喜欢的人的时候，都在沉默后选择了大冒险。
　　许延好像收起了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样子，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在我同样看过去的时候，又面色不太自然的躲开。
　　我没法察觉不到，那眼神里，太多不甘，太多欲言又止的心酸，却又不住闪躲。
　　从前的我可能不懂，但现在的我，再懂不过那样的眼神了，我们又何尝不是一样的人呢，其实早就表白过千万次了，在每每看向那个人的眼神里。
　　在礼堂出来之后，这群人闹着要出去吃饭，我痛快的答应了。看了在一旁坐着的姚斯辰一眼，我决定带人去秀姨和林叔那里。
　　报了地址之后，大家就分开走了，说好了到天街汇合。
　　出了校门，姚斯辰已经坐在自行车座椅上，单条腿支在地上，手里拿着手机，看起来像是在打字和别人说着什么。
　　见我过来，姚斯辰就把手机收起来朝我勾了勾松散着并在一起的几根手指。
　　我过去侧身坐上自行车的后座，“驾。”
　　姚斯辰很轻的笑了一声，把手搭在车把上，“坐稳了。”
　　天已经黑了，街道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姚斯辰骑的很慢，道两旁的景色擦过我身旁缓慢却也不停歇的向后走去，我抬起头去看姚斯辰的背影，一片片树影交替着落在他身上。
　　我在伸出手去抓姚斯辰衣角的同时也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好像没察觉到的样子，我才放心的攥住了手里的衣角。
　　我看着他载着我拐出了校门外这条熟悉的街，一路朝着天街的方向去，冬日的风从身侧、颊边擦过，连身后披散着的头发也随着风的轨迹走，我却不觉得冷。
　　如果不是看见姚斯辰握在车把上的手已经冻的通红的话。
　　“姚斯辰，冷吗？”问完这句话的我发觉我好像说了一句废话。
　　姚斯辰却摇摇头说，“不冷。”
　　鬼才信。
　　“停一下。”
　　“干嘛？”见我也不回答，姚斯辰把车子停了下来，依然是单条腿支在地上的姿势。
　　我从后座上下来绕道他身前，解下了脖子上的围巾，冷风灌入脖子里那一刻的不适让我打了个冷战。
　　我握住姚斯辰的手腕拿过他的手，用围巾的一端在上面缠了两道，又把围巾的另一端缠在他另一只手上。看着他被裹在围巾里的手，我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是这两只手的主人好像没那么满意，姚斯辰抬起下巴指了指自行车车把，然后举起了两只被我裹成猪蹄的手。我没忍住笑了出来，又把两只手上的围巾各自解下来一道。
　　反正只要手是裹在里面的就好了。
　　等我们两个到秀姨那里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秀姨离得老远就朝我们摆手，我扯了下姚斯辰的衣角，催促他快点。
　　这人却依旧不紧不慢的，还说了句，“小孩，这就不要哥哥了？”
　　听见这句哥哥，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整张脸迅速烧了起来。我攥着这人的衣角，紧紧低着头连他的背影都不敢看，嘴上也不敢再催了。
　　车子刚停住，我就从后座上逃了下来，拉着秀姨就往里走。秀姨一脸懵的看看我，又回头看看姚斯辰，“怎么了这是？”
　　我没回答。
　　后面的那个，别以为我没回头就不知道你在后面偷笑！
　　到了桌边，这群人都盯着我和姚斯辰，眼神像是要把我们俩看穿了似的。廖晚开口调笑，“我说两位，太慢了点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半路跑了呢。”
　　姚斯辰拉开凳子在我边上坐下，说道：“我们俩能跑哪去，私奔吗？”
　　这话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我不由得心里一惊。这人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桌上更是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众人纷纷调侃着我和姚斯辰。经过晚会排练这段时间的相处，姚斯辰和大家都已经混得很熟了，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现在就是高二五班的编外人员。
　　我转过头去看姚斯辰，结果这人一脸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饭吃到一半，这群人就嚷嚷着要喝酒，我拗不过只能同意，林叔拿酒上来的时候还叮嘱我们少喝点。
　　等到他们把杯子举起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伙人八成是冲着我这个寿星来的。
　　左右是逃不过了，我和坐在我左侧的许延几乎是同时伸手去拿我面前那个盛满了酒的杯子，但还没等我们两个中任何一个人碰到那杯子，就被姚斯辰拿过仰起头一饮而尽。
　　整桌的人都在姚斯辰这个动作下噤了声，放下杯子，姚斯辰的视线绕过我去看许延。许延手还停在刚才放在我面前的酒杯旁，也去看姚斯辰。
　　我叫过秀姨，说能不能把菜热一下，才打破了这僵持的气氛。我用手臂碰了碰姚斯辰，并递过去一个怎么了的表情，这人也不回答我。
　　一顿饭吃到后来，好几个人都给喝倒了，姚斯辰一直帮我挡酒，人估计也迷迷糊糊的了。刚想问问他怎么样，一转头却发现这人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才回来，手里还端着一碗什么。
　　等姚斯辰把碗放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看清，这是一碗长寿面。
　　我抬起头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他告诉我说，“这是秀姨煮的。”我转头喊了句，“谢谢秀姨。”过了一会儿，秀姨手里拿着两个鸡蛋走了过来。
　　秀姨把鸡蛋递过来，“刚才忘记告诉小辰了，过生日还要吃煮鸡蛋的，给你放这了，别忘了吃啊。”我接过秀姨手里的鸡蛋，“知道了，谢谢秀姨。”
　　秀姨走了我才想起来问姚斯辰，“刚才干什么去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不告诉你。”姚斯辰拿过一颗煮鸡蛋在桌子上磕了两下，拿起来剥开之后递给我。
　　我一脸委屈的去看姚斯辰，“可以不吃蛋黄吗？”
　　姚斯辰点点头，“放着我吃，你把面吃了。”
　　“好。”
　　结束后，我和姚斯辰把该送回学校的和回家的都叫了车送走，喝醉了的也托付给了还清醒着的，最后只剩下了我们两个。
　　姚斯辰：“我送你吧。”
　　我：“你还行吗？”
　　姚斯辰：“行！”
　　这么激动干什么？
　　过了一段路之后我才发现这不是回学校的方向，不过我也没有开口指正。没出多远，姚斯辰就停了下来，然后把自行车停在下面，我们两个人走到了天桥上。
　　我跟着他的视线抬头去看天，可能是天太冷了的原因，星星格外的亮。
　　耳边传来姚斯辰的声音，“小孩，你生日愿望许了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
　　姚斯辰转过头看我，“说不定，我现在就能帮你实现呢。”
　　我依然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姚斯辰。”
　　“嗯。”
　　“只要我们一直往前走，我的愿望就会实现。”我转过头对上姚斯辰的眼睛。
　　静默对视了片刻，姚斯辰对我说，“那我们，就一起往前走。”
　　我微微低下头，弯了下嘴角，“好。”
　　随着低下头这个动作我才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姚斯辰手里多了个袋子，因为不是透明的，看不见里面装了什么。
　　姚斯辰像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只见他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条白色的围巾，然后抖落开，围在了我的脖子上，我不解的去看他，他告诉我，这是秀姨织给我的。
　　我摸了摸围巾，很软、也很暖，我对他说记得帮我谢谢秀姨，他点点头应下了。
　　后来姚斯辰告诉我，他报名了一个歌唱比赛的海选，初赛在年前，复赛大概在明年春天，如果两轮海选都通过了，就能去北京参加比赛。
　　他说老天给了他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
　　我看着他眼里闪烁的光，心头又惊又喜，“姚斯辰，你要加油啊，带着我的那份一起。”
　　姚斯辰认真的看着我，“宋知岁，等复赛结束，我有话对你说。”
　　我们的声音被风吹散了不少，但依然听的真切，“什么话，不能现在说吗？”
　　姚斯辰摇摇头。
　　我笑着说，“好，我等着你。”
　　姚斯辰送我回去的路上，因为天气冷的原因，地面冻上了一层霜，路灯照在上面亮晶晶的，就好像天上的星星落到了人间。
　　不过也是啊，我眼前不就有一颗。